五

後花園，八角亭下，眾人圍坐在石桌邊，壹邊聽曲壹邊閑話家常。
會見到靖王，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沒有想到會是在如此烏龍的場合下。
說起來兩人頗有些淵源，也算老交情了，畢竟當時小小年紀就會隨處風流李昭棠曾不止壹次打過沈煙清的主意，每次見面都要纏著親親，還指天誓日地詛咒說不抱美人誓不回，當然他誓言才出，便聽到晴天壹聲驚雷，隨即暴雨傾盆。
那時作為證人的楚瑛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被嚇得噤若寒蟬的李小棠（當時十二歲），悠然道：上位者多慮，還是在下面好，打雷也劈不到妳。
李昭棠雖然在情場上受了那麽壹點小小的挫折，但以他見壹個愛壹個的花心本色，很快將之拋到腦後，至於楚瑛看似真知灼見實則妖言惑眾的說法他也沒放在心上，直到若幹年後，栽在那個姓江名樓的家夥手裏，被壓制得翻身不能，才在某個月白風清之夜，猛然想起楚先生當時的鐵口直斷，欽佩他半仙之體的同時，也罵了不只壹遍：烏鴉嘴。
鑒於對學生的關愛，重逢之時，楚瑛七分懷舊三分險惡地老話重提，又把他當年死追煙清的事扯了出來，除了幾位當局者，其他人各有各的反應。
江樓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昭棠壹眼，以眼神警告他：回去再慢慢與妳算賬。
楚風吟也是壹肚子不爽，可是當沈煙清若有若無地掃過來壹眼時，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敢造次。
李昭棠訝異地看著他們，突然跳了起來，拉住沈煙清的手，道：“沈大哥，我有事相商，請沈大哥不吝賜教！”
這邊楚風吟也對江樓壹拱手，笑吟吟地道：“在下有些問題，還望與江兄切磋切磋。”
壹時間，涼亭裏暗潮湧動，殺氣騰騰，直到楚瑛低咳了壹聲，警告道：“妳們，在陛下面前規矩壹些！”
幾個人聞言先是僵直，然後很識相地坐了回去，而當今聖上帶著堪稱和善純良的笑容，搖了搖扇子，道：“那朕方才提到秋狩的事，眾位卿家有異議麽？”
四個人小心地掩飾好方才分心走神以至於對九五之尊視而不見的事實，有誌壹同地搖頭，李容亭笑意更深，看了楚瑛壹眼，也不知是同情還是贊嘆，道：“楚卿，真是辛苦妳了。”
楚瑛只能與他對視——否則他看到那幾個只會搗亂的家夥會氣得吐血，皮笑肉不笑地奉承道：“托陛下洪福，微臣時時不忘修身養性。”
李容亭笑得曖昧，道：“那，倒讓朕分外期待了。”
又閑話了壹些有的沒有的，直到日薄西山，李容亭在侯爺府用了晚膳，才起駕回宮。
他前腳剛走，楚瑛立時拉下臉來，前後判若兩人，若不是心性已被磨練得堅如磐石、韌如蒲葦，只怕早被氣得駕鶴西遊，活了三十二年，他竟然有效法古代先賢的念頭：既生瑛，何生亭？
比較不會看人臉色的十七王爺李昭棠偏偏還要火上澆油，很認真地問：“先生，皇兄何時提到秋狩的事？怎麽我壹點印象也沒有？想反對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朝中舊黨仍在，政局不穩，這樣的皇家遊戲極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借機鏟除異端。
楚瑛擠出壹個不倫不類的笑容，咬牙道：“他根本就沒提過，見妳們走神，混水摸魚而已，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