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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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爪他們急得不停勸荒石。
　　“荒老頭，難道妳想壹輩子留在這個地方，妳不想抱抱孩子，和孩子們玩嗎？妳不是老念叨說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小孩嗎？”
　　“現在羲城幼塔有這麽多小孩等著妳養，妳還不願意了？”
　　“留在這裏，老了不能動了被蟲啃都沒法子！”
　　荒石抓起那蟲頭，背轉過去，留給他們壹個固執的背影，
　　“都別勸我了。”
　　骨爪他們不說話了。
　　葉羲看他們皺眉不語的樣子，生怕他們也跟著要留下，連忙對他們再講了些羲城的壹些趣事，還有孩子們在幼塔的生活。骨爪原本就挺想見識下外面的部落，在葉羲的壹再誘惑和勸說下，終於松口，答應跟他壹起走。
　　葉羲生怕他們改主意，當機立斷將荒石送回洞穴，稍微收拾壹番後告別了荒石，就帶著骨爪他們立刻離開。
　　飛到空中後就不趕時間了，葉羲讓鸑鷟放慢速度。
　　“呼、呼！”
　　迎面吹來的風驅散熱意，卻不會有被吹下去的危險，舒服極了。
　　坐在鸑鷟背上視野開闊，可以看到湛藍的天空，雪白的雲層，腳下海壹般連綿的雨林。周圍有很多長相奇特的飛蟲，有的跟直升機壹樣大，有的跟蒼蠅壹樣小。
　　他們還看到了壹群漂亮的綠泊鳳蝶。
　　這群鳳蝶自雨林中翩翩飛舞出來，在半空中盤旋不止，它們每壹只都有巴掌那麽大，蝶翼是美麗的祖母綠色，在陽光下微微反著光，飛舞時壹閃壹閃的，就像是蹁躚的小精靈。
　　葉羲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些絕美的生靈，然而骨爪他們卻只看了壹眼後，就低頭沈默不語，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氣氛十分沈重。
　　當鸑鷟飛經壹條絲帶般蜿蜒的雨林大河時，大蛭忽然像小孩壹樣低頭哭了，枯皺的手背抹著老淚哽咽說：“荒老頭壹直想吃斑點魚呢！”
　　“它說煮著吃最好吃！”
　　這壹聲打破了平靜，骨爪像下定了決心，重重吐了口氣，堅定地對葉羲道：“巫，對不起，能不能送我回去，我不走了！我不能讓荒老頭壹個人留在這裏！”
　　葉羲沈默了壹會，道：“決定了？”
　　骨爪沒有半分猶豫地點頭。
　　其余三名老戰士也道：“還有我，我也不走了。”
　　“妳們留在這，我去了羲城也不安心啊！”
　　“那我也跟妳們回去吧。”
　　葉羲看著他們溝壑叢生的蒼老面容，黑潤堅定的雙眼，過了片刻，最終決定尊重他們的想法，下令鸑鷟折返。
　　磨石部落洞口處。
　　流蘇石斛沐浴著陽光茂盛生長著，瀑布般的枝條垂掛下來，壹朵朵艷黃色的嬌嫩花朵綴在綠葉中。
　　與生機勃勃的植物相比，旁邊的荒石卻像是沒了生機的朽木，垂著頭，無神的老眼看著地上壹團淩亂的黑色焦炭——那是早上吃火羽雀時剩下的篝火殘骸。
　　四周鳥鳴不止，蟲鳴聲此起彼伏，荒石卻喃喃道：“真安靜啊……”
　　正當荒石佝僂著背，步履沈重地想回洞穴時，頭頂忽然黑了。
　　他擡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鸑鷟從天而降，骨爪等人如同神跡般笑呵呵地挨個跳下來。
　　“荒老頭，我們回來了，高興不？”
　　“我們也不走啦！”
　　荒石簡直傻了，楞了半響，猛然像被火燙了腳般蹦起來罵他們，罵著罵著就淚流不止，說不下去了。而骨爪他們卻始終笑呵呵的，任憑他罵，好像放下心頭大石壹樣輕松無比。
　　葉羲安靜地站在鸑鷟旁邊看著他們，嘴角含笑，眼神卻黯淡下來。
　　在熱熱鬧鬧充滿活力的重聚中，他的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另壹幅畫面。
　　幾十年後，這五名老戰士歲數將近，他們牙齒脫落，耳鳴眼花，再也沒法采摘珍草，沒法進入叢林尋找食物。
　　饑腸轆轆的他們耗盡所有力氣，合力用巖石堵住洞穴，然後互相攙扶著，顫巍巍地爬到洞穴中的那堆枯骨中，神情安謐地躺在上面，在黑暗中靜靜等待死亡。
　　等他們死後，全身血肉沒過多久就被洞穴裏的小蟲子啃食完，然後他們也化成枯骨，和原先的枯骨融為壹體。
　　磨石部落最後的幸存者，就此全部消失……
　　“巫！巫！”
　　骨爪抱著壹個大木罐精神十足地跑到葉羲面前。
　　在下定決心後，他的眼睛重新恢復了神采。
　　葉羲接過大木罐。
　　骨爪：“這裏面是我覺得好吃的蟲幹，您可以路上嘗嘗！”
　　大蛭則把洞穴裏的馬面螽斯全部搬空了：“巫，這些大蟋蟲請全部收下，鸑鷟大人也愛吃的，就給它路上解悶的時候吃吧！”
　　另外兩名老戰士也捧來好多甜脆可口的蟲蛹。
　　荒石則捧來壹大壹小兩個石罐子：“巫，謝謝您對我們的幫助，剛才妳們離開時太匆忙，我也忘了把它們給妳。小罐裏面是珍草種子，大罐裏面是新鮮珍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雖然您不畏毒蟲，但我們也沒別的可以送您的了，您可以把它們給羲城其他人用，希望您不要嫌棄。”
　　葉羲接過兩個石罐，真誠道：“謝謝，這是份很珍貴也很有用的禮物。”
　　荒石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笑了開來。
　　葉羲將東西綁到鸑鷟身上後，將自己身上帶著的用來療傷的銀豆子全部拿出來，以及剩下小半壺冰清酒的青銅酒壺，不容拒絕地塞給他們。
　　“好了，我走了，妳們……”
　　葉羲胸口酸澀欲言又止，最終露出壹個燦爛的笑容，大步走上前給了他們每人壹個擁抱，再拍拍他們的肩膀，屈膝壹躍跳到鸑鷟背上。
　　鸑鷟再次起飛。
　　狂風中，鸑鷟向著熾熱的兩輪驕陽飛去。
　　半空中葉羲往下看去。
　　沒有盡頭的幽綠色雨林中，洞口那片小小空地上，老人們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五個微不可見的小點，但他們還在向他使勁揮手，目送他離開。
　　那點空地是被鸑鷟踩出來的，很快，茂盛的植物就會生長出來，徹底吞沒這片小空地……
　　葉羲心頭忽然湧上壹股窒息感。
　　“唳——！”
　　鸑鷟清鳴壹聲，掀動紫紅色雙翼，載著葉羲徹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