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高中（壹）

夜裏，江爾雅覺得腦袋很沈。
她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讀高中的時候。
父親欠下壹筆債務後不告而別，外婆生病，生活的重擔全都母親身上，她的生活開始變得艱難，動過輟學去打工的念頭，起碼能緩解家裏的經濟負擔。
可說來荒唐，她自小學的是大提琴，就連打工都沒壹技之長。
江爾雅遞交退學申請的那天，在下雨。
上午九點，烏雲翻卷，狂風呼嘯，白晝如同黑夜。
教導處有學生，她站門外等，雨滴濺在她的發尾，稍顯狼狽。
教導主任是個和藹的中年男人，見她在門外淋雨，朝她招了招手，“快進來。”
江爾雅將退學申請書背在身後，遲遲不動。
原諒她實在沒辦法，在有人的情況下壹遍遍復述自己的經歷，年少的自尊心，驕傲，她都有。
辦公室裏的同學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對她笑了下，眼尾上揚，非常友善的信號，然後他轉身對教導主任說：“陸主任，那我下午再來。”
兩人擦肩，江爾雅沒心思看他的長相，只是他拿著文件的那雙手，在她的視線內，壹晃而過，修長筆直，白得觸目驚心。
江爾雅提出想休學，教導主任皺了皺眉頭，“如果是學費的問題，我可以替妳向學校申請。”
她是藝術生，平日裏乖巧懂事，成績不錯，即便不走藝考也能去往壹個很好的大學，就這麽中途放棄學業，實在可惜。
然而，這並不單單是學費問題。
教導主任到底沒把話說死，只說讓她再考慮考慮，如果還是想退，就替她辦手續。
江爾雅推說自己回去思考，暗自決定，下個星期壹定要把這事兒給辦了，時間就是金錢，她現在壹天都不能浪費，可以賺好多錢呢。
後來，她漫不經心的上著課，主要精力都用來找工作。
直到周末，突然接到壹通電話，讓她去面試。
面試地點是市中心的壹家咖啡廳，門店面積不大，布置得很溫馨，內容豐富，裏面分為圖書閱覽區、藝術畫展區、還有雕塑、鋼琴……可以想象，會來這裏的大多多都是文藝青年，更在乎所謂思想上的碰撞。
面試她的是位老先生，說咖啡廳缺少壹位大提琴伴奏，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每個周末來兩個小時，薪資驚人。
江爾雅雖然從小被家庭呵護成溫室裏的花朵，倒也不傻，這種明顯賠本的招工，哪裏正常。
她正轉身要走，陸修然出現在她的視線內。
他穿著慶中的校服，藍白相間的襯衫，襯得他身材挺拔，他朝她笑了笑，眉眼溫和，壹如初見，“江同學，我只是想幫妳。”
江爾雅不記得他的長相，但是那白皙修長的雙手，讓她記憶深刻。
後來，她問陸修然怎麽知道自己是會拉琴。
他說，擦肩而過的時候，妳身上有松香味，我聞出來了。
所謂高山流水遇知音，大概說的就是這種，言語成了多余。
她見到他的手，便猜測他是彈琴的；他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就知道她會拉琴。
陸修然從小彈鋼琴，專場演奏會都開了不少，江爾雅看著他那填的滿滿當當的履歷，著實驚訝了壹番。
“都是些騙人的玩意兒，”他收起鋼琴上的幾本書，騰出位置給她拉琴，“妳知道那是怎麽來的。”
國內藝術生想要出國深造，演奏會的經歷必不可少，若有機遇那還好說，沒有機遇比拼的就是人脈和財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花幾萬塊錢在知名大學租個小禮堂，再請若幹親友和學校學生免費入席，壹場小型的演奏會就成了。
江斯年曾經也念叨著要替江爾雅辦幾場，到底世事無常，願望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