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世家的實力

　　方錚坐在偏閣的前堂內，神情很委屈。
　　在韓亦真的制止下，墨玉終於放開了他，走時恨恨的瞪了他壹眼，小嘴鄙夷的壹撇，罵了壹句“淫賊！”，然後高傲的出去了。
　　“我不是淫賊！”方錚看著墨玉的背影，解釋得很無力。
　　韓亦真俏目斜睨著他，眼中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大大的眼睛已經彎成了壹彎新月。
　　方錚擡起無辜而又無助的臉，可憐兮兮望著韓亦真，然後幽幽嘆了口氣，萬分哀怨道：“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哇……！”
　　“噗嗤！”
　　韓亦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開始還舉袖掩嘴輕笑，後來便再也克制不住，咯咯大笑起來。
　　“別笑了，這有什麽好笑的？”方錚陰沈著臉，不滿的道：“心地善良的姑娘看見我這麽倒黴，應該同感戚戚焉，妳這是什麽態度？”
　　韓亦真仍笑得花枝亂顫，壹雙修長的長腿還使勁的蹬著地，不可自抑，比平日冰冷的模樣更多了幾分嬌俏可愛的味道。
　　方錚心有余悸的看著盯著門口，那位名叫墨玉的丫頭太剽悍了，韓竹上哪兒找到的人才？
　　堂堂欽差方大人已患上了丫鬟恐懼癥。
　　韓亦真笑了壹會兒，忽然輕蹙眉尖，大笑牽動了她肋骨的傷，令她不得不停下來。
　　這會兒輪到方錚幸災樂禍的笑了：“哼哼，疼了吧？人若沒有同情心，老天爺都罰妳……”
　　韓亦真俏臉壹板，冷冷問道：“妳來我這裏做什麽？”
　　方錚笑道：“來探望病人。”
　　“妳探望我？”
　　“對，我還帶了禮物……”方錚俯身拾起墨玉扔在地上的銅盆，隨手敲了敲，壹本正經道：“給！秦始皇用過的洗腳盆，老古董了，很值錢的……”
　　“……”
　　韓亦真怔怔望著光可鑒人的銅盆，不由啼笑皆非，緊繃著的俏臉頓時消散無形。
　　“聽墨玉說，妳鬼鬼祟祟的摸進我的屋子，意圖不軌？”卸下冷漠的外表，韓亦真臉頰悄然浮起壹抹嫣紅，美目流轉間，仿佛欲漾出水來，顯得分外迷人。
　　“啊？她……她胡說！”方錚急忙辯解：“我明明是堂堂正正拿腦袋撞門進來的，怎麽成了鬼鬼祟祟？妳那丫鬟肯定沒學好科學文化知識，遣詞用句都不會，回頭妳得好好教育她……”
　　韓亦真斜睨著他，似笑非笑道：“欽差方大人，敢做，卻不敢當麽？”
　　方錚壹副得了癡呆癥的模樣，直著兩眼憨憨的道：“本來就是堂堂正正進來的，我什麽都沒看到，沒占著便宜，卻還要我戴上壹頂‘淫賊’的帽子，當我傻啊？”
　　韓亦真恨恨的咬了咬牙，這家夥被人揭穿了卻面不改色，沒占著便宜還壹副遺憾的語氣，他的臉皮到底用什麽做的？
　　在徐集鎮的客棧裏，他那雙色手上上下下把自己摸了個遍，連她的壹雙金蓮都沒放過，捏在手細細把玩了壹番，想到這裏，韓亦真的臉變得更紅了，藏在團花緞面繡鞋裏的壹雙小腳忽然有壹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令她不由輕輕蜷起了秀氣白皙的腳趾，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卻如壹汪取之不竭的清泉，從腳底壹直往上遊走，蔓延，霎時傳遍了全身。
　　嬌俏的咬著下唇，韓亦真擡起水波橫漾的美眸，似嗔似怒的睨了他壹眼，眼如媚絲，化作纏綿悱惻的繞指柔情，壹顆芳心不知不覺便被這無恥的登徒子全部占據。
　　二人沈默不語，方錚心裏有鬼，擡眼瞄了瞄韓亦真，見她壹副臉紅情動的模樣，粗心的方大少爺卻不明所以，見狀不由大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餵！妳中烈女吟了？要不要我幫妳解毒？”
　　韓亦真壹窒，滿腔柔情如同被人兜頭潑了壹盆涼水，隨即惱羞成怒，顧不得有傷在身，擡起秀氣的金蓮狠狠朝方錚腿上踝骨踢了壹下。
　　“妳……混蛋！”
　　“啊——臭娘們兒！我招妳惹妳了？”
……
　　打鬧過後，韓亦真恢復了平日清冷的模樣，想起這些日子與方錚之間發生的種種糾纏，心底不由有些好笑，見方錚壹臉痛苦的揉著踝骨，壹邊不滿的瞪著她，韓亦真白了他壹眼，活該！不解風情的蠢蛋！
　　“方……方錚，如今我們都脫了險，妳打算如何對付杭州葉家？”韓亦真若有若無嘆了口氣，提起正事，她的美眸泛起了幾分輕愁。
　　“我要葉家在江南的世家中除名！”方錚眼裏難得的出現幾分淩厲。
　　自下了江南，這個來刺殺，那個又來下毒，葉敏之還不知死活的湊熱鬧綁了自己，媽的！江南的這幫混蛋莫非當老子是軟柿子？這個捏壹下那個咬壹口，老子的面子丟得幹幹凈凈，還讓不讓人活了？
　　韓亦真望著方錚，眼中閃過壹抹復雜：“所以妳已派兵圍了葉府？”
　　“對。只待找到葉敏之的下落，我便要將葉家全族押進京城，交刑部議罪，哼！敢綁架欽差大臣，葉家長了幾個腦袋夠我砍的？”
　　韓亦真垂下眼瞼，輕輕道：“……妳可知，葉府雖被妳派兵圍住，可葉家還是遞了消息出來……”
　　方錚凝神道：“葉家遞了什麽消息？”
　　韓亦真道：“葉敏之闖下了彌天大禍，葉家情知大難臨頭，家主葉擎遞了消息出來，命杭州城及臨近縣鄉的市集商鋪關門罷市，並暗中攛掇多年來刻意交好的朝中禦史言官給皇上上奏章，參劾欽差方大人在江南倒行逆施，橫行不法，導致江南的局面愈發混亂……”
　　方錚睜大了眼，驚奇道：“葉家還有這本事？”
　　韓亦真嘆氣道：“葉家與我韓家壹樣，也是經營百年的江南世家，他們在杭州府的勢力盤根錯節，枝葉繁多，豈肯甘心引頸受戮？有此反應也是情理之中……”
　　方錚無所謂的笑笑：“商人罷市沒關系，商者逐利，葉家在杭州勢力再大，頂多也只能威壓杭州的商人壹時，葉家妄圖以此舉威脅朝廷，卻是打錯了算盤，這年頭誰也不傻，給人當炮灰的事兒誰願意幹？過不了幾日，待葉家全族被我收監押往京城，杭州的商鋪自然恢復如常。”
　　“至於攛掇朝中言官參劾我的事兒嘛，嘿嘿，說實話，我還巴不得皇上迫於言官的壓力把我這欽差給撤了召回京城呢，我從當官的那天起就不斷被人參劾，結果別人越參劾我的官兒反而做得越大，唉，真是讓人頭疼！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人太出色也是種罪過呀……”
　　方錚語氣很無奈，可臉上的笑容卻愈來愈深，很有些得意的味道。
　　韓亦真沒好氣的白了他壹眼，這家夥除了無恥，臉皮還奇厚無比，真不知自己到底看上他哪壹點……
　　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韓亦真悠悠道：“……葉家還做了壹件事，這件事想必會讓妳頭疼了。”
　　方錚忍不住罵道：“靠！葉家的人難道都屬耗子？老子把葉府圍得如鐵桶壹般，他們被關在府裏還能做這麽多事，莫非他們鉆耗子洞出去的？”
　　頓了頓，方錚擔心的望著韓亦真，小心的問道：“葉家還做了什麽事？”
　　韓亦真輕聲道：“葉家聯絡了江南的大部分世家，說妳下江南的目的，是奉皇命剿除江南的所有世家，而葉家則是壹個開頭，葉擎放出了風聲，與江南世家闡明了唇亡齒寒的道理，請大家都聯合起來，壹同抵制妳的……倒行逆施，為了保證各大世家百年根基不至動搖，葉擎建議各大世家不妨考慮……投奔泰王！”
　　“嘶——”方錚目瞪口呆，倒吸壹口涼氣。
　　沒想到葉家居然給他來了這麽壹手，明明是壹件綁架欽差的簡單案子，被葉擎這麽壹鬧，竟然釀成了壹場壹點即著的驚天巨禍，葉擎這是在借勢啊！他挑動江南的世家同仇敵愾，為的就是讓他投鼠忌器，不敢隨便對葉家下手，這個法子很簡單，但同時也很有效，方錚現在真的開始產生了顧忌，若此時處置了葉家，勢必會激發江南所有世家對朝廷的仇恨心理，方錚知道，若所有的世家都倒向了泰王，為了家族的利益而擁泰王為主，則泰王便成了勢，他有了足夠的爭霸天下的資本，這天下豈不是會大亂？
　　方錚壹時心亂如麻，呆呆的楞了半晌，忽然跳腳大罵道：“狗日的葉擎！妳他媽還講不講理了？妳兒子綁了老子，妳丫壹聲道歉都沒有，還敢威脅我，威脅朝廷！這是犯罪！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
　　方錚氣得渾身直哆嗦，臉色也開始變白，不知是氣的還是被嚇的。
　　韓亦真靜靜看著方錚發飆，待他消停後，才輕聲道：“妳……太小看江南的世家了，江南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各方客商財源雲集，百多年來，各大世家盤踞江南，積累了多少錢財，人脈和威望？每個家族幾百上千口人，他們都在為家族壯大而奔忙，世家在江南各地的勢力，已不比當地官府小了，不誇張的說，若他們鐵了心要謀反，頃刻之間便能提供源源不斷的軍餉糧草，以及鼓動無數百姓莊丁投軍，除非朝廷盡起大軍，將江南的百姓盡數屠戮，否則，天下將永無寧日。”
　　看著方錚時青時紅的臉龐，韓亦真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想撫摸壹下他的臉，手舉到半途卻又觸電般趕緊收了回去。
　　“這可如何是好？”急怒中的方錚沒註意到韓亦真的動作，攤開手沖韓亦真苦笑道。
　　韓亦真抿嘴笑了笑，目光中帶了幾分戲謔之色：“江南世家自成壹系，百年來與朝廷壹直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彼此倚重，卻又互相提防，如今欽差方大人壹下江南便捅了馬蜂窩，方大人，妳覺得江南的情勢會變成怎樣？”
　　韓亦真壹邊說，壹邊將手邊的茶盞輕輕朝方錚遞過去，茶盞裏是新泡的雨前龍井，她已喝過壹口，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它遞給了方錚，她的臉上掛著壹抹羞澀的笑容，壹股青澀的媚態格外令人著迷。
　　方錚接過她手中的茶盞，楞楞的盯著鑲滿藍色碎葉花邊的官窯精瓷，再壹想到韓亦真剛才問的問題，方錚不由大驚，內心七上八下，望著韓亦真嫣紅的俏臉，小心翼翼道：“杯具？”
　　韓亦真氣結：“……”
　　這混蛋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咬了咬牙，韓亦真決定不跟這混蛋兜圈子了，不然對自己正在調養的傷勢很不利。
　　深吸了壹口氣，韓亦真板著臉道：“江南的世家不可能聯合起來，他們並非鐵板壹塊，至少這事韓家還能為妳出點力氣，——我韓家能忝居江南第壹世家的名頭，自然是有幾分本事的，這次我與妳來揚州，父親便叮囑過我，盡韓家所能幫妳，所以，妳不必擔心葉家會掀起多大的風浪，昨日我已命人散布消息出去，將葉家與朝廷欽差的恩怨與各大世家細說分明，勸大家不要被人蒙蔽，從而引火燒身……”
　　方錚壹楞，接著大喜過望，“有效嗎？要不要我再出面跟葉家的家主談談？”
　　韓亦真聞言忽然浮上幾分凜然之色，柔和的俏臉多了幾許剛毅。
　　“我的男人……咳，朝廷的欽差重臣代表天子，當有睥睨天下，傲視群雄的氣勢，怎可向別人低頭？妳不必操心此事，韓家幫妳擔當便是。”
　　方錚狂喜，忘形的壹把捉住韓亦真的纖手，深情道：“亦真妹妹，妳對我太好了，娶妳這樣的老婆太省心了，要不……我還是去問問妳爹，看他還要不要我這個女婿……”
　　韓亦真聞言又羞又喜，任由小手被他握著，她羞不可抑的垂下頭去，細若蚊訥道：“……真的嗎？”
　　方錚急忙點頭：“當然真的……”
　　想了壹想，方錚忽又放開她的手：“哎呀，不行，這事沒門兒……”
　　韓亦真愕然擡首：“為何？”
　　方錚朝她攤了攤手，無奈道：“家中妻妾的名額已滿，妳沒辦法插隊了，我家那正室夫人很是剽悍，妳若嫁我，沒準進方家門的第二天就會變成無名女屍出現在秦淮河的岸邊……”
　　“……”
　　沈默……
　　良久之後，偏閣內傳來“砰”的壹聲巨響。
　　方錚被丫鬟墨玉壹腳踹進屋子，以壹招極漂亮的“平沙落雁”飛了進去，此刻他又被韓亦真壹腳踹飛了出來，同樣的，也是壹招漂亮嫻熟的“平沙落雁”，動作優美，造型風騷。
　　“滾！以後別來見我！”
　　偏閣內，韓亦真氣得渾身直顫，晶瑩的淚花兒順著臉龐流落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