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沈（三）

　　瑪蒂爾達畢竟年輕，她有壹點卻是實想錯了——神可不是非要等信徒祈禱才知道情報，所謂的層層匯報，更多是為了體現儀式感和階級差別。
　　必要的時候，虔信徒的眼睛就是神的眼睛！
　　因此當易萊哲向穆爾告知前因後果時，勇氣與軍略之神便已知道了壹切。
　　只是易萊哲的敘述與事實略有偏差——盡管幾個人都看到“法郎東”頭生雙角，與幾個要塞高層坐在壹處——但在易萊哲的敘述中，“法郎東”同樣成了被脅迫的壹方。
　　“法郎東”是出於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與惡魔虛與委蛇，而且自己也是“法郎東”甘冒奇險，從要塞指揮官手中“救”出來的！他的美化式確實大大抵消了小隊成員對沈言的疑心，但也誤導了勇氣之神的判斷……
　　天鵝位面在多元宇宙中是個相對邊緣的位面，沒多少神祗對這個中魔位面感興趣，知道這位面可成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個秘密被幾個神牢牢守護著，為了維護這個秘密，他們甚至早在環城墜毀前，便從多方面開始限制位面與外界交互。由於僅有不算多的本土神祗守著這樣壹個原生主位面，他們能隨意的切割和劃分著神職。無需競爭，能否掌握神職全取決於能否獲得規則認可，和傳播和擁有相應的信仰。
　　和別的世界的神相比，簡直不能更幸福！
　　然而，他們顯然不知道流傳在多元宇宙的壹個傳說，所謂——“第壹代開拓，第二代建設，第三代享受”。
　　每個位面的神祗體系想要真正成熟和穩定下來，總要叠代兩到三次才可以，這就像是壹個由大量實例驗證過的“必然規律”。天鵝位面的神處於第壹代向第二代過渡階段，大地、森林、氣候、元素之類的原始神正在退出舞臺；而與文明相關的律法、戰爭、正義、貴族等神開始登上舞臺……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天鵝位面的神明體系依舊由本土神獨享。但在虛空中，已經有不知多少人和神在默默關註著這兒，期待著位面被建設好之後，由壹個合適時機進入位面並成為第三代……
　　天鵝位面的諸神以海洋女神（原始神）為首，分散居住在“眾神庭院”之內，那是壹個虛無縹緲的地方——因為這個位面的神都在拼命的收集信仰提升神格，拿不出太多的神力建設神國。反正彼此間很少爭鬥，諸神除了各自擁有壹個狹小的神國外，大部分時間都聚居在“同壹個地方”（面積是天鵝大陸的幾十倍），謂之“諸神庭院”。
　　這種情況也導致諸神之間的關系不是領主制，而是議會制。
　　商討和解決矛盾的辦法不是神戰，而是聚在壹起神吵。
　　這次的事情始末，顯然勇氣之神也無法擅專，只能提交給諸神議會集體討論——我們很清楚，由壹幫高高在上的權貴做出的“最終票決”，結果必然與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背道而馳……何況他們的票數劃分是按照實力，而非陣營。就算裏面又幾個正義之士，也會被“公投”這個詞兒給吞沒。
　　商討的結果不出所料，第壹，這波惡魔必須消滅，它們距離彭林半島實在太近，幾乎要將“世界希望”扼殺在搖籃之中！當然，事先要跟深淵方面通下氣，最好能提前取得諒解……
　　第二，沈言也必須消滅！原因很簡單，這是挑起稱號大德與深淵對立的好機會……至於怎麽殺，當然要推給壹場意外。
　　第三，為了給蜜雪兒壹個交代，提前封住她的指責，去拯救沈言的瑪蒂爾達也必須死……哦，錯了，是為了大局犧牲。
　　她的犧牲是光榮偉大無比聖潔的，因此靈魂將由諸神親自接引前往神國，沈言的也是。
　　完美！
　　做戲必須做全套。
　　當沈言所在的要塞時間還是下午，銀月還在大地的那端時，行動就已開始——沈言那時看不到銀月，對此當然壹無所知。
　　不過當時大陸那邊的人，只要擡頭就能看到那些纏繞在銀月上的光環，正在壹道道的自動“解開”。隨著諸神的神力脫離銀月，原本碎裂的行星在自轉離心力的作用下，自然又有了裂開的傾向。雖然這時稍稍恢復的銀月女神已經能用自身的力量固定行星，但繼續掉壹些“碎渣”仍在所難免。
　　幾個小時之後，這些“碎渣”變成穿透大氣層的巨大隕石，陸續砸向了天鵝大陸！雖然大部分隕石都墜落到深山與大海，可依舊有幾個文明城鎮、村落，幾千人被這場“天災”波及毀滅！
　　大家得理解，這是非人為災難。
　　當然，隕石竟“奇跡般”的避開了所有海族的居住點——整個過程中，數十億的海洋文明生物連壹點兒擦傷都沒有。不但如此，海族還巧合的收獲了壹大批質地優良的隕鐵。
　　大家的理解，這也是非人為巧合……世上總有人幸運、有人倒黴，怨天尤人要不得。
　　但損失依舊很大……人們將來肯定想知道，為什麽諸神的光環非要離開銀月呢？如果不離開，不就沒這場天災了嗎？
　　其實原因是這樣的，妳看，我們晶壁系上次被入侵者切開的那個口子仍然掛在天上，居然到現在都沒愈合——這很不正常對不對？很不美觀對不對？很不安全對不對？每個人都能從那裏進進出出，把我們這兒當廁……當什麽了？
　　所以必須馬上修補啊！我們諸神的神力離開，就是去幹這個的！
　　邏輯通。
　　而且領頭的還是勇氣之神，正義之神，這中間肯定沒有貓膩。
　　陰謀？不存在的！
　　“這是什麽？”
　　滿心憤懣的勇氣之神正站在諸神庭院的邊沿生悶氣，忽然轉過頭，愕然的看向天空。
　　所謂諸神“集體去修補”裂縫顯然是假的，他們當初不過每人分出百分之幾的力量去幫助銀月，現在去修補裂縫的也就是那些力量而已。
　　原本勇氣之神正在憤怒的反思，可突如起來的變故讓他驚詫。
　　他伸出手，憑空飄落的雨水落在他的手上，雨水鮮紅中帶著腥味兒……血雨！
　　此時此刻，壹股巨大的哀傷情緒正席卷了整個天鵝位面，無數人突然就失聲痛哭，哀傷不已！其中尤其以女性和下層人民居多……而那些沒感覺這股悲傷的人，也會覺得心臟在收緊。
　　發生了什麽？
　　天空跟著昏暗下來，血色彌漫在大地的邊際——不是那些自轉到黑夜的地方，而是整個世界都進入了血色的黃昏時刻！
　　白日變昏色，黑夜起血光。
　　到底發生了什麽！？
　　面對從未出現過的情形，感到慌亂的勇氣之神壹個閃爍，出現在被稱為“眾神殿”的大廳內。不只是他，幾乎所有的神明，包括哪些極少露面的神和身負重傷的銀月，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紛紛出現！
　　“高德佛裏·席爾維斯特。”最後入場的海洋女神，臉色陰沈的說出壹個名字——那是海洋女神最忠實和強大的盟友之壹，嫉妒與凡面之神，中等神力，混亂邪惡陣營。
　　她在萬神殿內的椅子正在坍塌成壹堆廢墟！
　　“……她隕落了。”
　　雖然之前此世界也曾隕落過壹個微弱神力的神祗（被蜜雪兒），但世界似乎沒什麽反應……至少沒這麽大。但這次隕落的可是中等神力的神祗！此世界最強大的幾個神之壹！哪怕她很邪惡，但實力毋庸置疑！
　　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海洋女神猛的朝天空擺手——所有的藍天白雲和血雨被壹把擦去，露出後面的黑色天空，和仿佛鑲嵌在晶壁上的無數星辰。
　　壹個絕美的精靈女子幻影遙遙的對著他們，身高萬丈，散發光芒的懸浮在晶壁的那個缺口附近。
　　諸神修補裂縫的神力，被她隨手揮到了壹旁。
　　諸神先是看到她，隨即臉色壹變！
　　因為這個優雅到極點，仿佛不沾染塵埃，比銀月女神還要美麗的精靈女子……此刻手中卻拎著壹顆面容扭曲的神首——嫉妒與凡面之神，高德佛裏·席爾維斯特的頭顱！
　　精靈女子禮貌的微笑著，“各位好，初次見面……我是格溫多琳·亞爾弗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