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借法

　　壹步邁出，李慕再次出現在那個白茫茫的世界。
　　進入這裏的第壹時間，李慕的目光就望向懸浮在桌前的符箓，然後便輕嘆口氣。
　　這是壹張紫霄雷符，不出他的預料，從第四十四個石階開始，便要書寫地階符箓了。
　　紫霄雷符，是地階符箓的代表，最為常見。
　　而紫霄雷法，是第五境的神通，李慕能夠借用“臨”法，釋放紫霄神雷，但憑借他自己的法力，卻無法直接施展。
　　符箓無非是將法術封存，自己無法施展的法術，自然也無法成符。
　　所以目前的他，不可能畫出紫霄雷符。
　　前方那年輕人，雖然看著只有聚神，但他必定隱藏了修為。
　　不過，這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不能通過試煉第壹，拿到那枚符牌，也只能恬著自己的老臉，看看能不能從符箓派討壹個。
　　李慕自己在符箓派雖然沒有什麽面子，但女皇有，扯虎皮拉大旗可是他的強項。
　　李慕拋卻這些雜念，明知不可為，他還是要試壹試，倘若失敗，他就會和大多數人壹樣，被傳送到最下面的石階。
　　他正要拿起符筆，手上的動作卻忽然壹頓。
　　這張桌子上的符筆，似乎和之前的符筆不太壹樣。
　　四十三階之前，他所用的，都是普通符筆，筆桿是木制，其上刻有符文，是為了保證書符時，修行者的法力不會損毀符筆。
　　而此刻他手中的符筆，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拿在手中，像是沒有重量壹樣，更重要的是，握住此筆之後，李慕有壹種錯覺，似乎他體內的法力，突破了神通的瓶頸，已經達到了造化。
　　他再次看向那紫霄雷符，只見那符文消失，又從頭開始書畫，紫霄雷符符文的書寫順序，逐漸印在他的腦海中。
　　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異象，直到這壹刻，李慕才明白，徐長老說的，這第四關，對試煉者來說，既是考驗，也是造化。
　　以李慕自身的法力，只能走到第四十三階。
　　不能繼續向前，不是因為天賦或者其他原因，只是因為他的修為有限。
　　但從前三關的試煉來看，符箓派根本不在乎試煉者的修為，第壹關第二關考的是最基礎的驅邪符，第三關的符箓，雖然是沒見過的新符箓，但書寫那符箓需要的法力，也沒有超過驅邪符。
　　第四關中，在李慕書寫的符箓，達到自己的法力極限之後，試煉規則似乎發生了變化。
　　他從未畫過紫霄雷符，不知道書符順序，也不具備書符的法力，但在這壹關，符箓派將他需要的，都已經給他了。
　　他要做的，只是控制法力，按部就班的完成書寫。
　　恐怕對於後面的那些修行者，也是壹樣。
　　符箓之道，書寫符文不難，控制法力也不難，難的是在流暢書寫符文的同時，保證每壹個符文法力平穩，不同符文之間法力過渡變化，這是壹個壹心二用甚至多用的問題。
　　越是高階的符箓，符文便越復雜，法力變化的次數越多，失敗的概率也越大。
　　這時候，天賦的作用，便顯現出來了。
　　李慕沒什麽天賦，但他有掛。
　　他握著符筆，並沒有立刻開始書符，而是先在虛空了練習了幾十遍，將紫霄雷符的符文記住且熟練，然後在不用書符材料的情況下，感受書符時法力變化的過程，如此又是幾十遍，他的目光，才望向桌上的符紙。
　　他提起筆，開始緩慢的書寫。
　　白雲山主峰，道宮之中。
　　玄真子閉上雙目，手中也握著壹只符筆，他的手腕在虛空中緩緩移動，卻似乎並非主動。
　　玄光術中，李慕身上，仍然是壹團迷霧，但若仔細觀察那伸出迷霧的手，便會發現，他的手，和玄真子的手，移動軌跡分毫不差。
　　片刻後，玄真子的眼睛睜開，說道：“符成。”
　　符箓派招收弟子，並不看修為，只看天賦，在這第四關，當試煉者所書寫的符箓，超出他本身的法力極限，諸峰首座，就會將法力與感悟借給他們。
　　這也是符箓派給試煉者的壹份造化。
　　他們費盡辛苦，才闖入第四關，就算是最終不能進入符箓派，也會對符箓之道，生出壹些感悟。
　　千百年來，有無數人受此啟發，開創出了新的符箓之道，在外開山立派，成為符箓派的外門分支。
　　符道試煉，對於祖庭來說，既是擇優收徒，也是傳道。
　　符箓派祖庭，自創立之初，除了要壯大門派之外，還有著發揚符箓之道的重任。
　　玉皇峰首座正陽子看著玄光術中的畫面，說道：“縱使他借助妳的法力與感悟，能第壹次就畫出紫霄雷符，也極不可思議……”
　　玄真子目光露出期待，說道：“不知道他的終點，會是第幾階……”
　　白茫茫的世界中，李慕緩緩的收筆，桌上的符箓已成。
　　眼前景物再變，他又回到了第四十四階石階上。
　　第四關試煉，和他想象的不太壹樣，他可以無須擔心法力，也不用糾結符文順序，唯壹要做的，就是保持內心的極度平靜，按部就班的書符就行。
　　理論上說，只要這種法力的援助是沒有上限的，這石階有多少階，他就可以走多少階。
　　李慕擡頭望了壹眼，剛才那年輕人已經消失在了五十階之外，不過他並不擔心，緩緩的邁上了第四十五層臺階。
　　主峰前的廣場上，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石階僅剩的兩道身影上。
　　除了這二人之外，所有的試煉者，都已經完成了最終的試煉，他們中的最強者，也才走過了十五階。
　　那道率先通過前三關的，畫面中被迷霧籠罩的身影，已經走到了第四十五階。
　　至於那位後來居上的年輕人，已在五十階之外。
　　別說普通弟子，就算是派中長老，也是第壹次見這種場面。
　　再次身處這奇異的世界，面對著壹張劍符時，李慕的心情，已經徹底輕松了下來。
　　徐長老說的沒錯，這第四關的試煉，果然是壹場造化。
　　雖然他現在還沒有自己畫出這些符箓的能力，但有過這壹次的經歷之後，必定會多出眾多感悟，以後等到修為提升，再去畫這些符箓，便水到渠成了。
　　紫霄雷符，劍符，定神符，冰凍符，火龍符……李慕壹步壹步走上更高的臺階，目光望向前方時，那年輕人的身影，已經可以望見了。
　　距離他幾步遠的前方，那年輕人回頭看了壹眼，向來淡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凝重之色。
　　主峰道宮，幾位首座和符箓派掌教，已經沈默了許久。
　　不多時，玄真子睜開眼睛，說道：“再過幾階，就是天階符箓了。”
　　地階符箓，至少也要造化修為，才能畫出。
　　這裏的造化境，是指符箓派的長老，壹輩子精研符箓之道的人，非符箓派的修行者，哪怕是洞玄，也未必能畫出地階符箓。
　　而天階符箓，則是只有符箓派的首座以上，才能保持較高的成功率，因為書符材料珍貴稀少，整個符箓派，壹年也出不了幾張。
　　此時，那排在第壹的年輕人，再往前壹步，便是天階符箓的石階，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走到過這裏。
　　正陽子看著符箓派掌教，說道：“師兄，天階材料珍貴，要不要去制止此人？”
　　符箓派掌教搖了搖頭，說道：“制止試煉之人，若是傳出去，符箓派會成為修行界的笑話。”
　　他的話音落下，那名年輕人，已經踏上了上壹個臺階。
　　這壹次，他足足在那裏停留著小半個時辰，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身體還在原位，說明他畫出了這壹階的符箓。
　　與此同時，李慕也已經來到了此人的後壹階。
　　在這壹階，他所畫的符箓，已經達到了地階上品，再往前壹階，應該就是天階符箓了。
　　在他前面的這名年輕人，已經畫出了天階符箓，如果他沒有和李慕壹樣的秘密，必定就是隱藏了修為，他的真實修為，應該在洞玄以上。
　　試煉第壹關的山崖，能夠測試骨齡，篩選出大多數渾水摸魚之人，但對於真正的強者，卻沒有辦法。
　　此人或許是來砸符箓派場子的，李慕暫時不清楚此人有多大的膽子，他只知道，想要獲得那唯壹的符牌，他便要走到此人前面。
　　毫不猶豫的，他擡起腳，邁上了下壹層臺階。
　　奇異空間中，李慕的身體再次出現。
　　桌前的虛空中，金光構成壹道符箓，這道符箓由無數復雜的符文組成，普通人哪怕只是看上壹眼，就會覺得頭腦發漲。
　　難怪天階符箓難以成符，就算是洞玄甚至超脫也不能保證成符率，這符文太過復雜，很難保證不出錯，而哪怕是出壹點兒錯，也會前功盡棄，材料的珍貴，極低的成符率，導致符箓派壹年也出不了幾張。
　　難怪玉真子敲詐那位首座時，他的表情那麽肉疼，這種級別的符箓，對壹峰首座而言，也不亞於放血割肉。
　　這壹次，李慕並未著急書符，而是環顧四周，打量這個奇怪的世界。
　　極目望去，入眼皆是白色。
　　李慕起初以為，這是某種幻境，後來逐漸意識到，這應該是壹處壺天空間。
　　眼前的桌子是真的，符筆，符紙，書符材料，都是真的，畫出來的符箓也是真的，符箓派對這次的試煉，倒是下了血本，天階符箓符液所需的書符材料，浪費壹份，都是莫大的損失。
　　李慕前面那名年輕人，顯然已經成功了，李慕要想和他處於同樣的位置，必須畫出這壹張天階符箓。
　　李慕緩緩的舒了口氣，再次念動清心訣，開始學習這道由復雜符文組成的符箓。
　　壹個時辰後，第五十五個石階上，李慕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身邊，那名年輕人並未前進，而是看著李慕，渾濁的目光中，有著深深的震驚。
　　以他半步超脫的修為，書寫天階下品的符箓，也需要竭盡全力，加上壹定的運氣，才能保證壹次成功。
　　他又怎麽能看不出來，此人的真實實力，只有神通。
　　即便是他書符，用的不是他的法力和感悟，但這符箓，又切切實實的是他畫出來的。
　　年輕人目中異芒閃動，此刻，眼前之人給他的感覺，像是壹個三歲孩童，拿著壹把丈二長槍，在他眼前，耍了壹套連他都自愧不如的槍法。
　　他看了李慕壹眼，走上下壹個臺階。
　　李慕觀察著他的背影，發現此人的身體，介於虛幻和真實之間，看來他猜測的沒錯，石階上留下的，只是壹道影子，他的身體，已經進入了另壹個空間。
　　第四關的試煉之地，看似是在這座山峰上，其實是在符箓派上三境強者開辟的壺天空間中。
　　李慕就在原地打坐調息，沒過多久，他前面石階上的年輕人身影，便忽然凝實。
　　下壹刻，他的身體就被挪移而出。
　　顯然，在這壹階的符箓上，他失敗了。
　　年輕人出現在下方，臉色略有陰沈，擡頭看著石階之上，僅剩的那壹道身影。
　　眼前已經空無壹人，李慕松了口氣，緩緩站起身。
　　如果此人再進壹階，他的壓力便很大了。
　　他在這壹階失敗，李慕只要成功畫出下壹個石階的符箓，便能成功拿到那枚符牌。
　　而此時，主峰道宮之中，幾名首座終於松了口氣。
　　“那人終於失敗了。”
　　“天階中品，豈是那麽容易的，就算掌教師兄親自出手，恐怕也不敢保證。”
　　“李慕壹路走來，壹直遊刃有余，下壹道符箓，對他來說，應該也不是難事。”
　　玄真子正要握筆，符箓派掌教忽然走到他身旁，說道：“我來吧。”
　　玄真子笑了笑，說道：“師兄放心，天階中品的法力和感悟，我還是可以幫他的。”
　　符箓派掌教看著他，笑而不語。
　　玄真子楞了壹下，難以置信道：“難道師兄是想……”
　　……
　　李慕站在第五十五個臺階上，心中猜測，按照他壹路走來的經驗，下壹個臺階上，他需要畫的，可能是天階下品符箓，也可能是天階中品。
　　但以那年輕人這麽快被淘汰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壹些。
　　他對此倒是不怎麽擔心，只要那符筆能給他提供足夠的法力，即便是天階中品，問題也不大。
　　這樣想著，他緩步向前邁出壹步。
　　還是熟悉的空間，李慕望向桌前的虛空，在壹片金光中，李慕只覺得壹陣眩暈，直接倒退數步。
　　他看著前方那道復雜到極致的符文，愕然的站在原地。
　　他以為天階下品符箓，就已經足夠復雜了，沒想到是他太天真了。
　　這壹刻，李慕有壹種剛剛認識了加減乘除，便直接讓他用積分微分理論解答高等數學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