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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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中秋【中二】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6

  卻說賈寶玉緊隨著林黛玉出了角門,眼見姐妹們都上了車,這才想起還有個焦順在,當下急忙回頭張望,誰知後面卻不見焦順的蹤影。
  正疑惑間,林黛玉挑起車窗嗔道:“妳這又瞧誰呢,在門前傻頭傻腦的,仔細被外人瞧了去,又傳出怪話來。”
  賈寶玉撓頭訕笑:“是焦大哥,方才我光顧著妹妹,倒把他給丟在後面了。”
  聽到‘焦大哥’三字,林黛玉不由得罥煙眉微蹙,櫻唇似張非張欲言又止。
  只這壹皺眉的功夫,寶玉登時又把焦順拋在了九霄雲外,也不命人重新擺上木階,猴兒似的扒著車身攀了上去。
  “妳這是做什麽?”
  林黛玉壹面給他讓出了空位,壹面口是心非的道:“外面不是已經牽了馬來?”
  “外面風大,還是車上暖和。”
  賈寶玉嘿笑著,老實不客氣守著黛玉坐好,壹面沖對面的紫鵑擠眉弄眼,壹面道:“妹妹最近對焦大哥的事兒,似乎頗為關心?”
  “哪有!”
  林黛玉橫了他壹眼,伸手拿起旁邊的點心盒,但想到他大病初愈,便又放了回去,只叮嚀道:“過會兒她們要起哄,妳只管推脫就是,可不能多吃那酒,連飯菜最好也選好克化的來。”
  “有妹妹守著我,我便不吃不喝都成!”
  賈寶玉嬉笑著,突然伏在她耳邊道:“妳關心焦大哥,可是為了二姐姐?”
  林黛玉吃了壹驚:“妳、妳怎麽……”
  賈寶玉見猜對了他的心思,登時得意起來,歪著身子翹起腿,半邊晃蕩半邊癱軟的道:“我自然知道!這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哪壹樣瞞的了我?”
  這‘惡形惡狀’的,直惹得林黛玉噗嗤壹笑,忙用帕子掩了,戲謔道:“是了、是了,妳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高人,往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不敢再跟妳親近了。”
  賈寶玉笑容壹僵,尷尬道:“其實是茗煙告訴我的,他說……”
  說到半截,看了眼紫鵑,又附耳過去繼續道:“他說二姐姐身邊的繡橘,時常去焦家走動,只怕是有些瓜葛。”
  聽了這話,林黛玉的笑容卻也斂了去,她隱約曾聽人說過,焦順和茗煙有些舊仇,茗煙暗中打探焦家的事情,如今又把這事兒捅到寶玉跟前兒,卻只怕未必是懷著什麽好意。
  有心提點幾句,又怕寶玉偏袒茗煙,鬧將起來傳到外面去。
  便暫時按下這話不提,準備等節後得了空再說。
  與此同時。
  前面車上薛姨媽和薛寶釵母女也正說起焦順。
  “阿彌陀佛。”
  只聽薛姨媽側著身子,沖女兒雙掌合十道:“妳從順哥兒處學來的法子,果然見效的緊,自六月裏各處工坊、商鋪都有增益,這眼見著都快趕上妳爹在世的時候了。”
  她原就生的慈眉善目,最是和氣壹個人了,如今滿面春風口誦佛號,那白裏透紅的臉上幾乎要放出光來,真恍似觀音大士臨凡壹般。
  偏雙臂微攏,托的身前橫嶺側峰;擰腰側身,又在身後繃起只蜜桃來,直讓男人恨不能將這臨凡改作墮凡。
  薛寶釵與她是壹脈相承,都是豐腴撩人的體態,只是少了婦人的熟韻,多了幾分青春活潑。
  不過這只是皮相上。
  若論內裏,薛寶釵的心智之成熟,反而比人到中年依舊天真爛漫的母親,還要強出數倍不止。
  眼見母親喜形於色,薛寶釵臉上卻只是淡淡的,搖頭道:“若父親仍在,只怕這效果還強出數籌——咱們孤兒寡母的,到底不好轄制下面。”
  聽女兒這般說,薛姨媽臉上的笑容也似潮水般褪去,無奈嘆息道:“都怪妳哥哥他……唉,我的兒,這些日子也是苦了妳了。”
  頓了頓,她心頭忽就冒出壹個念頭來,忍不住旁敲側擊道:“順哥兒做買賣的本事,只怕不比妳父親差,如今又在工部掌事,若能幫咱們撐起家業……”
  說到這裏,猶豫又希冀的看向女兒。
  薛寶釵心思靈通,自然明白母親是動了什麽念頭,若不論出身的話,焦順倒的確適合自家。
  但前提是不和寶玉比對!
  有出身國公府,相貌俊俏又有貴妃姐姐扶持的賈寶玉在跟前,焦順便再怎麽優秀,也只能算是備選。
  故此她只淡淡道:“母親放心,以後讓哥哥時常登門討教,總能把這做買賣的本事學來。”
  薛姨媽楞怔了好壹會兒,才明白女兒話裏的意思,不由搖頭:“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妳們往後過的稱心如意就好。”
  ……
  西邊兒老太太剛壹動身,寧國府裏就得了消息。
  賈珍、賈蓉、賈薔幾個忙都迎到了大門口,尤氏、許氏、王熙鳳也都在內儀門外恭候。
  這蓉哥兒的續弦許氏是個悶葫蘆,守著兩個長輩更是沒有半句言語,只在壹旁靜聽著尤氏和王熙鳳賣嘴。
  而尤氏和王熙鳳自天不亮巡視到現在,也早把壹肚子閑話說了個七七八八,又不好在這門前幹站著,於是沒話找話的打趣平兒道:“素日裏不見妳裝扮,今兒倒新鮮了,我看著竟是要壓過妳們奶奶呢!”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
  平兒雖知道不能漏了痕跡,可早上起來還是忍不住仔細裝扮了壹番,如今被尤氏當面點破,她心下不由壹通肉跳,生怕二奶奶起疑,急忙道:“珍大奶奶這話說的,大過節的還不興我們新鮮新鮮?況守在兩位奶奶身邊,我若再不打扮打扮,只怕連綠葉都做不得了!”
  聽她暗捧王熙鳳和自己才是鮮花,尤氏不由的噗嗤壹笑,用帕子掩嘴道:“好個伶俐丫頭,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妳們奶奶,就歷練出壹張巧嘴來。”
  王熙鳳也是壹笑,卻忍不住打量身旁的平兒。
  就見平兒今兒穿了壹身嫩黃的長裙,當中用紅絳裹住纖腰,也不知怎麽纏弄的,竟就比往日多了凹凸,生生自端莊中掐出壹段兒妖嬈。
  那脂粉也比平素塗抹的精細了不少,愈發襯的唇紅齒白容光煥發。
  連那烏黑的頭發,也比往日多盤了些花活兒。
  主仆兩個相處多年,這般情態卻是頭回得見!
  王熙鳳不由也心生詫異,卻倒沒懷疑是同焦順如何,而是懷疑平兒與賈璉之間,又有什麽暗地裏的勾連。
  又想到賈璉養了外室那事兒,竟是從賈蓉嘴裏知道的,事先竟半點不曾聽聞,莫非是有人幫著隔絕內外……
  這壹想,疑心就愈發重了。
  忍不住就將平兒扯到壹旁,似笑非笑的問:“妳冷不丁扮成這模樣,卻不是準備要擡姨娘了?且快說出個準日子來,我也好賀壹賀妳們哪!”
  平兒見這鳳辣子又吃起了飛醋,心下反倒踏實了,暗道虧得奶奶把二爺寶貝的什麽壹樣,只當別人也都愛的不行,全然沒想到自己會起外心。
  “奶奶可冤死我了!”
  同時她嘴裏叫屈道:“昨兒您壹句壹句刀子也似的,我便再不長眼再不走心,也不敢這時候往二爺身邊湊啊!”
  王熙鳳壹聽這話也覺得的有理,平兒就算有心要勾連,總也不該直接往槍口上撞。
  當下收了壹臉冷笑,卻仍舊有些狐疑:“那妳今兒這是?”
  若換成邢氏那樣只會撩漢的婦人,這時候只怕想破頭也沒個正經借口,平兒卻是心思電轉,立刻低垂了眼簾澀聲道:“我也是聽說二爺有了外室,想著是不是年老色馳了,壹早上就稀裏糊塗的裝扮起來了。”
  這話登時觸動了王熙鳳的心弦,她下意識擡手輕撫著臉頰,半晌才嘆道:“他如今心野了,妳就算再怎麽好顏色,又如何攏得住他?”
  頓了頓,又補了句:“今兒妳只陪著我,讓他看得吃不得,饞死他!”
  說是饞死賈璉,實則還是怕平兒得了寵幸。
  平兒心下明鏡也似的,若放在以前,只怕暗地裏又要顧影自憐壹番,但現如今卻巴不得離賈璉遠些,故此忙不叠的點頭應了。
  等主仆兩個折回原處,西府裏的車轎也已經到了跟前。
  妯娌兩個忙上前將老太太迎入後宅,壹路尋至那大花廳正中央,由十幾面屏風圍起來的雅室裏落座。
  女眷以賈母為首,男人桌上自是賈政為尊。
  去年中秋焦順還只能在兩側仆人堆兒裏廝混,如今卻被賈政按坐在了右手邊,僅次於賈珍、賈璉位列第四。
  雖未到午時,但賈母壹聲吩咐下來的,登時鼓樂齊鳴、珍饈如雨,臺上出將入相咿咿呀呀,臺下眾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待到正午,眾人吃了七八成飽,外面又用銀盤子托來百十個剛出爐的冰皮月餅。
  焦順湊趣拿了壹個嘗鮮,卻並不是常見的五仁、瑰絲、棗泥之類,薄薄的皮裹著似葷似素的餡兒,略壹咀嚼竟就化作了汁水,滿嘴的鮮香卻半點不膩。
  他正好奇這究竟是什麽餡的,想要問問身旁的賈蓉,不想外面突然就亂了營。
  緊接著就見賴大提著袍子,飛也似的奔了過來,離著還有老遠便嚷道:“二老爺、二老爺!宮裏有旨意,讓咱們寶二爺進宮陪王伴駕呢!”
  廳內冷不丁的壹靜,緊接著又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
  各人七嘴八舌的,有恭賀有艷羨有湊熱鬧的,偏寶玉似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任憑旁人說什麽也沒半點反應。
  直到被賈薔推搡了幾下,他這才冷不丁還了魂兒,跳起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我、我哪裏會陪王伴駕?!真要見了皇上,我只怕、只怕連話都不會說了!我不去、我不能去!”
  見此情景,旁邊桌上釵黛、探春全都忍不住站起身來,關切望向這邊。
  賈政卻是老臉壹沈,啪的壹拍桌子喝罵道:“妳這無知的孽障,難道竟還敢抗旨不成?!快、快給他更衣洗漱,然後速速送入宮內見駕!”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走到寶玉身前,小聲叮嚀道:“妳此去務必小心謹慎,寧可在君前露怯,也萬不敢妄言半句!”
  賈寶玉這時那還聽的進去,直楞楞盯著自家老子,好半晌才在旁人的提醒下,渾渾噩噩躬身應了,又牽線木偶似的被丫鬟婆子送回了家中。
  焦順在桌上冷眼旁觀,先是納悶皇帝不是龍體抱恙嗎,卻怎麽這時候宣寶玉進宮見駕?
  不過很快他就想通了這壹節。
  皇帝這時候召寶玉進宮,只怕就是為了‘辟謠’,借此粉碎外間有皇帝病重的傳聞。
  當然……
  也有可能是為了欲蓋彌彰。
  希望是前者吧。
  焦順對皇帝的病情雖也頗為關切,但他可不會傻到明目張膽的去窺探這種機密。
  卻說寶玉走後,廳內雖是絲竹依舊,眾人卻都沒了亮相。
  被皇帝召入宮中過節,自然是天大的殊榮。
  然而伴君如伴虎,誰能保證這殊榮不會變成滅頂之災?
  尤其被召入宮內的,還是賈寶玉這樣熊名昭著的半大孩子,真要是不過腦子惹出什麽禍事來,只怕全家都要跟著遭殃!
  故此連老太太在內,眾人都是憂心忡忡。
  但內中卻也不乏例外。
  譬如說王熙鳳,寶玉入宮的事情雖然茲事體大,但她現下最關心的,還是賈璉到底有沒有外室!
  混跡在女眷群中,時不時偷眼打量賈璉,心下卻是攢了滿腹的妒火。
  好容易瞧見焦順告罪離席,似是要出去方便,她忙沖平兒使了個眼色,催促平兒趕緊跟上去,也好把事情托給焦順去查問。
  平兒原是想晚上再去赴約,但既被王熙鳳催促,自也不能無動於衷,於是同焦順壹先壹後的出了大花廳。
  等出了花廳,見外面還有不少仆役,焦順身邊也有兩個逢迎的小廝,平兒就沒往他跟前湊,只隨便選了個相熟的招呼了兩聲,然後調頭往僻靜處行去。
  焦順本是受不住裏面氣悶,所以想出來躲躲清凈,這突然聽到平兒的聲音,又用眼角余光掃見她的去處,心下登時了然。
  仗著在寧國府裏時常出入,他並沒有跟在平兒後面,而是選了相反的方向,然後才七拐八繞的尋了過去。
  等到了壹處轉角,果見平兒正俏立在菊花叢前靦腆輕笑。
  焦順大步流星欺到近前,她下意識退了半步,將十根蔥綠指頭交疊在平攤的小腹上,軟綿綿的道:“奶奶讓我傳話,說是大老爺夫婦包藏禍心,讓妳不要被他們蒙騙了。”
  她壹貫是個爽利人,此時卻禁不住露出了小兒女的羞態來。
  “姐姐放心,我自有算計。”
  焦順直勾勾的往她身上掃蕩,那目光又似會拐彎兒壹樣見縫就鉆。
  平兒被他瞧的不自在,羞羞的側了身子,不想那賊眼睛又釘在了前凸後翹上,只好低垂了頭頸愈發軟糯的道:“奶奶還吩咐,讓妳幫著再外面訪查訪查,看二爺是不是置辦了外室。”
  焦順聞言卻是壹楞,暗道莫非賈璉這時候,就已經和尤二姐勾搭上了?
  可也沒聽尤氏說過啊?
  正納悶呢,平兒卻將纖腰壹扭,口不應心的道:“話都帶到了,我、我去回稟報二奶奶了。”
  “姐姐別走啊!”
  焦順急忙攔住,嘿笑道:“我早已經打探過了,梨香院的小戲子們都在這邊兒,那屋裏已經落了鎖,別院裏也都遣散了,咱們這時候去,倒比晚上還方便些呢。”
  “妳……”
  平兒聽了這話,直唬的腹中心肝亂跳,急忙了掩了胸口,羞道:“妳渾說什麽,這大白天的,怎就敢……”
  焦順立刻打岔:“就是青天白日,才不至認錯了人呢!”
  說著,深施了壹禮:“我這就去那洞裏等著,姐姐壹日不到,我就等上壹日;若壹月不到,我死在裏面,那魂兒也要候著姐姐!若壹年也不到,我就化作那望妻石……”
  “呸~”
  平兒羞道:“妳只會哄人!”
  焦順嘿嘿笑著,丟下句‘反正我只等著姐姐’,躬身倒退兩步,轉身揚長而去。
  平兒目送他遠去,又咬著銀牙在花壇前徘徊半晌,終究壹跺腳奔著梨香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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