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宋家男人的寡婦情結

　　嘗過安吉·佩莉絲點的紅酒，送對方回房間休息已經晚上八點多，宋天耀晚上並沒有住在杜理士酒店，而是回了灣仔太和街剛剛安置好的新家，家鄉有不成文的規矩，搬家後的第壹晚是壹定要睡在新家裏的，不然壹輩子無跟腳，流離失所，有家難回。
　　對這種民俗宋天耀當然不相信，但是也不願壞了父母的心情，而且今晚回家不用再想辦法找漁船之類跨海從港島去九龍，出門攔壹輛晚歸的黃包車，五毛錢就足夠讓對方高高興興把自己送到太和街樓下。
　　從黃包車上下來，踩著有些逼仄的樓梯朝二層走去，不等宋天耀敲門，就已經聽到房門裏面傳出來的交談聲。
　　把手指在門板上扣了兩下，很快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開門的人不是自己老媽，也不是自己妹妹，而是下午幫忙搬家引路的那個叫師爺輝的家夥。
　　“宋秘書？”師爺輝後退讓壹步讓出門內的位置等宋天耀進來。
　　宋天耀進房間之後朝裏面的客廳望了壹眼，通了電燈的客廳裏此時擺了張圓桌還未散席，自己老豆，老媽，妹妹，陳泰都圍坐在圓桌前，前兩日還披散頭發躺在擔架上對自己賣慘的婁鳳蕓，此時把壹頭長發略略用根玻璃簪子紮束起來，上身穿著件藍底碎花收腰窄袖小襖，腿上則是寬松如裙的女士唐褲，赤著雙足沒有著襪，踩著雙描金的高跟木屐，正與自己妹妹宋雯雯挨坐在壹起，在她的座位旁，還斜靠著兩根木拐。
　　看到宋天耀走了進來，桌前的人都扭過頭望向宋天耀。
　　“妳老豆話商行突然有事把妳叫走，哪知道壹走就到現在，褚家也是潮州人來的，該知道潮州人搬家的規矩嘛，這麽晚才肯放妳回來，我最怕妳晚上不回家住。趕快坐下，給妳留出來的飯菜已經熱了四次，等我為妳端來。”趙美珍嘴裏抱怨著兒子，從桌前起身，朝廚房裏走去。
　　宋天耀看看挨著自己老豆的陳泰旁邊，似乎是師爺輝的位置，桌上只剩師爺輝與婁鳳蕓中間壹個空位，宋天耀也沒有猶豫，把西裝外套脫掉搭在座椅靠背上，幹脆的坐了過去，壹邊挽著襯衫袖口壹邊扭過臉看向似乎不知該怎麽和自己打招呼的婁鳳蕓，微笑了壹下：“有人吃朋友喬遷的酒席我見過很多，但是身受重傷仲堅持拄著雙拐來吃酒席的，我就只見過蕓姐妳，多吃點，妳拄拐走來這裏壹定很費力氣，記得努力吃回去。”
　　本來還有些微尷尬的婁鳳蕓聽完宋天耀的調侃，雖然俏臉稍稍紅了壹下，但是卻感覺少了些與宋天耀之間的生疏感，尤其這個之前正眼都不看自己的青年，居然難得叫了自己壹聲蕓姐：
　　“宋秘書的酒……”
　　“在我家裏做客就不用叫宋秘書，叫阿耀就可以。”宋天耀伸手從口袋裏取出香煙想點著，被隔著婁鳳蕓的宋雯雯探手把煙盒抓了過去：“不準食煙。”
　　此時趙美珍端著兩盤拼裝在壹起的雜盤菜走過來放到宋天耀的面前：“等妳很久妳未返來，特意幫妳留出來的。”
　　“多謝老媽。”宋天耀拿起筷子壹邊夾菜，壹邊對坐在自己正對面，此時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老豆悄悄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交代自己去為祖父宋成蹊送私房錢的事已經辦妥。
　　等趙美珍回頭去坐回自己位置時，只看到丈夫低頭啜了口碗中的米酒。
　　吃了幾口菜，喝了杯米酒，算是應過喬遷第壹餐的景，宋天耀這才打量了壹下客廳，雖然這處唐樓是戰前的老舊廣式騎樓，但是之前的房東顯然收拾的還算幹凈，空氣裏也沒有潮濕的黴味，只是自家搬進來的家什過於寒酸，倒是角落的櫃桌上多出的壹臺嶄新收音機比較亮眼，不用想，壹定是婁鳳蕓拿來做喬遷賀禮的。
　　這處新居比起之前在嘉林邊道木屋區的環境已經是天上地下，不說唐樓裏通了電燈，就連太和街的街頭街尾都各點了四支煤氣路燈用來夜間照明，比壹入夜就漆黑壹片，全靠各自家裏蠟燭油燈照明，動輒就發生火災燒光壹片木屋的九龍地區已經強出太多。
　　“阿泰，我本來想幫妳安排去考個駕照，然後在利康做司機，但是不巧，我老板另外安排了人，所以妳這段時間辛苦點，我讓福義興在碼頭的人先幫妳開份工，等那個人不做司機之後，再安排妳去。”宋天耀對憨憨笑著的陳泰說道。
　　陳泰咧開嘴，表情更呆幾分：“耀哥說好就好，我壹定盡力做。”
　　旁邊師爺輝已經把壹瓶米酒和壹支啤酒擺到了宋天耀的旁邊：“宋秘書，妳飲什麽酒？”
　　“啤酒。”宋天耀說道。
　　趙美珍看到自家兒子回來之後，眼睛就不斷在婁鳳蕓和師爺輝兩人身上巡梭打轉，她自然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是黑心華的老婆，黑心華的下場趙美珍已經聽說，而福義興堂堂大佬坐館與自己兒子稱兄道弟她也親眼目睹，所以趙美珍倒不怕面前的女人登門找麻煩，她滿心認為婁鳳蕓拄拐登門送收音機做喬遷賀禮，壹定是想要兒子宋天耀替她向那個金牙雷求情。
　　可是宋天耀已經入座這麽久，這兩人居然都不開口，完全沒有求人幫忙的姿態，這就讓趙美珍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幹脆開口問道：
　　“阿蕓啊，這麽晚了，妳腿上又有傷，過海趕回九龍是不是不太方便？”
　　婁鳳蕓聞言怔了下，隨即壹笑，伸手去摸旁邊的拐杖：“珍嫂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時間，不打擾珍嫂妳們休息，阿輝，扶我上樓回去休息。”
　　“我抱妳回樓上，師爺輝，幫我拎幾支啤酒上去樓頂，我去吹吹風，喝完酒再返來睡覺。”宋天耀從桌前起身，穿上自己的外套，又朝妹妹宋雯雯勾勾手指，把香煙要了回來。
　　趙美珍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樓上？”
　　“蕓姐沒有告訴妳，整棟樓都是她買下的？她住在樓上的三層？”宋天耀俯下身從後面壹手勾住婁鳳蕓的腰肢，另壹手攬住她雙腿腿彎，把婁鳳蕓整個人慢慢的抱在了胸前朝著門外走去，到門口時才想起開口對自己老媽解釋了壹句。
　　婁鳳蕓沒想到宋天耀居然把自己當眾攔腰橫抱了起來，想掙紮可是壹是怕惹怒了宋天耀，二是雙腿受傷用不上力氣，驚羞之下也不敢去和房間裏的其他人對視，只能把頭朝宋天耀胸口處稍稍扭了扭，遮掩臉上的窘態，任由對方抱著自己出了房間。
　　婁鳳蕓的得力狗腿師爺輝看到宋天耀抱起婁鳳蕓，臉上幾乎放出光來，左手拎了三支啤酒，右手拎著婁鳳蕓遺在餐桌下的那對木屐，腋下再夾上自家老板娘的兩支拐杖，對房間裏明顯已經呆滯的趙美珍，宋春良，宋雯雯等人欠欠身告聲罪，壹副忠仆模樣追在宋天耀身後朝著樓上走去。
　　直到三人的腳步聲都已經在樓上響起，趙美珍才想起來把壹雙眉毛擰起：“撲街！阿耀幾時勾搭上了黑心華的跛腿寡婦？仲有，整棟樓都是她的！？”
　　“不會，那個蕓姐腿腳不便，阿耀只是好心送她上樓，阿耀不會看上這個……寡婦……”可能是看在兒子下午替自己跑腿的情分上，壹向在老婆面前唯唯諾諾的宋春良居然擡起頭想要替兒子辯解幾句。
　　只是沒等他壹段話說完，趙美珍已經把眼睛瞪向他：“放屁！妳當我不知妳們宋家男人這點心思？見到寡婦腰都挺不直！妳當初在木屋區時就對姓鄭的寡婦流口水，幫對方白白修鞋跟都修了十幾次不止，仲幫她家挑水，那寡婦叫妳壹句良哥，妳臉就恨不得冒出光來！妳的死鬼兄弟，更是直接娶個克夫寡婦回家！有妳們這種父輩，妳要我信阿耀是發善心抱個寡婦上樓？看這個蕓姐的眼神，跟當年勾引妳的那個鄭家寡婦壹模壹樣！”
　　被趙美珍壹頓訓斥，宋春良馬上低頭不再出聲，他開口在老婆面前為兒子辯解這區區壹句，已經是鼓足了極大勇氣再加上剛才下肚的米酒壯膽，算是償了兒子下午偷偷幫忙送私房錢的情分，老婆願意罵兒子那就罵好了，犯不上讓她連自己壹起罵，更何況兒子現在是大商行秘書身份，自己老婆恐怕也不敢當他的面再罵這麽兇。
　　宋天耀自然聽不到樓下自己老媽就宋家男人對寡婦的特殊興趣而發的牢騷，等師爺輝手忙腳亂的開鎖開燈，打亮客廳，就橫抱著邁步朝臥室走去，婁鳳蕓這處房間比起自家還要簡陋些，應該是沒準備這麽早住進來，客廳壹張老式三座木椅，兩把藤椅就再無其他，臥室裏更是只有壹張單人床鋪疊著被褥。
　　在臥室門口處小心的調轉了壹下身體，避免婁鳳蕓身體碰到門框上，等進了房間把婁鳳蕓慢慢放倒在床上，宋天耀這才直起腰喘了口氣，掏出香煙點燃，看婁鳳蕓躺在床上，俏臉有幾分羞紅，雙眼小心翼翼的望著自己，他皺皺眉：“害羞？我前幾日看都已經看過，幫忙抱妳上樓就不用做這幅表情了吧，我又不是報紙上寫的那種好色而不義的色狼，沒興趣欺負壹個雙腿有傷的寡婦。”
　　“我腿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婁鳳蕓望著宋天耀，鬼使神差的開口說了壹句。
　　她說話時，宋天耀已經轉身夾著香煙朝客廳裏走去，聽到她的話，宋天耀站在臥室門內壹步，轉身看向婁鳳蕓：“傷好不好關我什麽事？宋天耀就算再無情無義，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不會是個見到女人就發情的雜碎，看妳這麽辛苦跑去賀我家的喬遷之喜，抱妳上樓，免的妳自己走回樓上身體累，心中苦，現在至少躺在床上還能對我這些話胡思亂想，比起樓下闔家團圓，樓上自己黯然神傷，孤伶伶躺在床上追思妳那個無良的死鬼丈夫黑心華要好些。師爺輝，妳戳在臥室門口等睇戲呀？看妳老板娘把妳收成小弟就知道，這女人眼光有問題，傻乎乎也學人戴眼鏡做師爺？幫我把酒拎去天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