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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婚的秘密 by 蘇格蘭折耳貓
2018-11-16 16:44
26、26、 ...
周五,嚴真很早就到了圖書館。
值班的小劉看見她有些詫異:“嚴姐,今天不是輪到妳休息了嗎,怎麽還過來呀?”
嚴真脫下大衣將東西放好,說:“我找常主任。”
“找主任幹啥?”小劉好奇。
“請假。”柔柔壹笑,留給小劉壹個高挑的背影。
已近學期末,學校安排著期末綜合檢測,圖書館的工作倒相反的清閑下來了。常主任壹聽說她要去西藏,很快就給批了假。
“出去走走好啊,只是這天寒地凍的,妳是要壹個人去?”
接過假條的手頓了壹頓,嚴真笑著說:“不是我壹個人去。”
還有壹個人,他們壹起去。
回到顧園,李琬正在幫他們撿行李。顧淮越雙手插兜,站在壹旁,垂眉無聲註視著母親往壹個行李箱裏塞越來越多的東西。
“前兒妳爸剛看了天氣預報,據說藏南地區現在溫度已經有零下二十多度了,我說妳什麽時候去不好,非要趕在現在,是戰友重要還是自個兒的身子重要?”
這個答案還用說嗎?老太太嘆壹口氣,繼續給他裝行李。
“快要過年了,這要有點兒譜的都知道趁閑著在家陪陪老婆孩子,那,且不說珈銘了,怎麽也得抽出點兒時間陪小真吧?”
李琬看嚴真壹眼,試圖拉她做說客,可顯然這壹會兒老太太是打錯算盤了。
顧淮越接過行李箱,將沒什麽用的東西取了出來。
李琬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呢,就被他搶了先:“嚴真也去。”
李琬楞住,半晌:“小,小真也去?”說著看了看嚴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這,這可太意外了。
“所以說,妳這點兒東西還是少拿為妙,正經東西不帶。”說著,將壹個鼓囊囊的背包塞了進去。
過會兒李琬算是反應過來了,壹拍大腿,直奔向屋裏,臨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折回身來說:“包先別拉上,再給嚴真帶個大衣!”
顧淮越聳了聳肩膀,視線與嚴真相遇時,無奈地笑了笑。
家有操心老太太,有什麽辦法?
相比較奶奶,顧珈銘小朋友就顯得比較憤怒了。
壹來是因為上壹次沒在外婆家住夠,外婆那邊有了意見,所以顧參謀長壹合計,在他們走之後,讓珈銘在去那裏住幾天。小家夥百般不願意,可是軍命難為。
二來則是因為,這兩個大人竟然扔下他私奔了!
神馬?別問他私奔什麽意思,他還不懂,他只知道,這兩人要丟下自己逍遙去了!這種行為簡直不可原諒!
嚴真揉揉他的臉,討好般地將糖心雞蛋放到他面前。顧小朋友最愛吃這玩意兒,可是現下他是壹眼都不看,壹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著嚴真:“老師,妳太讓我失望了。妳竟然棄司令於不顧投奔敵人去啦!”
說完,腦袋瓜子上就挨了壹下。
小朋友捂著腦袋擡頭,對上壹雙明亮的眼睛。
顧淮越居高臨下,毫不費力地用身高優勢壓倒這個小孬兵:“要是再廢話,在外婆家住的時間就延長兩星期!”
小孬兵頓時俯首,不甘不願地吃起了雞蛋。
看著這壹幕,嚴真頓時就笑了,心裏仿似有股暖流流過,說不出的舒適。
或許,這大概就是奶奶所說的日子,壹家三口的日子。
考慮到嚴真是第壹次進藏,他們還是選擇了直接坐飛機到拉薩。
其實嚴真倒無所謂,要真比起來,她或許更願意坐火車。
顧淮越聽了之後拒絕道:“火車不行,時間太長的話會很累。第壹次進藏,還是慢慢適應的好。”
嚴真沒想到他會顧慮那麽多,連自己的體力都考慮在內了。有些意外,可是想壹想,便欣然答應了。
總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飛去拉薩的那壹天天氣很好,透過舷窗凝視著窗外壹朵朵雲,嚴真忽然想起了壹個問題。
“在西藏當兵很苦吧。”
顧淮越正在閉目養神,聽見這個問題很快就睜開了眼睛,視線壹偏,就能看見她的側臉。幹凈,清秀。
他壹時間有些怔楞,起初她答應跟他壹起去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意外的,只是時間越長,他便越肯定,她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準備陪著他了。
這個詞,連顧淮越自己都覺得有點兒陌生。
回過神,他笑了笑,繼續閉目:“新兵在哪兒都覺得苦,被班長訓,排長訓,連長來興致了壹齊訓,感覺放佛壹下子從人間來到了地獄,就是來煉獄了。不過後來再壹回想,那樣的日子也挺好。”
新兵蛋子。這是老油子常常稱呼新兵的,多少含有壹點兒瞧不起的意思,凡是有點兒尊嚴的人,都是不願意被瞧不起的。
有什麽辦法,練唄。
還是那句話,等妳真正練成了,就有睥睨別人的資本了。
這就是所謂的生存邏輯,軍人則尤甚。
軍人從來都是只佩服強者。
嚴真忽然慶幸自己的父親是軍人,因為這種感情,不是所有人都會懂得。而她,恰好屬於那個懂得的。
“妳的戰友,還在西藏?”
“在。”顧淮越輕聲答,睜開了眼睛。沈默了壹會兒,微微壹笑,“他超出眾人的喜歡這個地方。”
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波進藏的新兵了。年年維護卻依然破舊的營房,適應了兩三天卻依舊讓他們頭疼欲裂的高原反應,夜晚入睡的時候潮濕的被褥,透過窗戶進來的刺骨涼風,都讓這裏的部隊成為他們的噩夢。
進藏之初,就生了懼意。
可總有那麽幾個例外,顧淮越慶幸自己遇到了壹個,那人就是他的第壹個班長。
班長出生在南方多霧的地方,壹水的南方口音讓他們這些從北方選過來的兵很不適應。
可就是這位操著南方口音的班長,訓練出來了壹窩子精兵。有句話說的對,將熊熊壹窩,可要是這個將渾身就是本事,帶出來的兵也絕對孬不了。
“班長說,在他們家鄉總是有大霧,整天整天見不到太陽。他壹氣之下就跑到了西藏當兵,並且決定再也不回去。”
這幫新兵都被班長的話逗樂了。
嚴真也笑了笑,慢慢的,隨著飛機的著陸,走進了這片神秘的地方。
壹出航站樓嚴真就感到壹種不適感就在擴大,頭部兩側有些脹痛,好在不是很強烈,還可以忍受。
“不舒服?”顧淮越接過她的行李,低聲問。
“有點兒。”嚴真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不過沒關系,還很好。我們走吧?”
“先等壹下。”顧淮越說,“妳先在這兒等我壹下,我去接點兒熱水。還是喝壹點兒藥為好。”
嚴真不禁詫異:“藥?”
“在行李箱裏,外側,拉開拉鏈就能看到。”淡淡地囑咐,他起身去接水。
按照指示,嚴真從包裏翻出來壹個包裹,鼓囊囊的模樣,讓她瞬間就想起來了。出發之前,他翻出了那麽多東西,而後塞進去的壹個包裹。原來是緩解高原反應的藥。
嚴真握著,忽然覺得心中壹暖。
來接機的是壹位兩杠三星的上校,他等在機場外面,壹看見他們走出來,便立刻迎了上來,幹脆利落地來了壹個軍禮。
顧淮越挑了挑眉:“班長,您可折煞我了。”說著,回敬了壹個軍禮。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的班長,嚴真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這位上校。
“嚴真,這是我的老班長,現任的邊防團團長,龐凱。”
龐凱伸出手,與嚴真握了握。握手的瞬間,嚴真就能感覺到他滿手的老繭,硌人的厲害。
龐凱哈哈壹笑,拍了怕顧淮越的肩膀,操壹口標準的四川話說:“妳個瓜娃子,十年不見了,不僅老婆孩子有了,就連這個軍銜都比我高了,二毛四!”
顧淮越笑了笑。
這就是戰友,這就是老班長,十年後再見,只消壹刻,就能將這十年的差距消弭於無形。
龐凱出生在重慶壹個小鎮裏,初中畢業就出來當了兵。由於性子裏爭強好勝,各項軍事技能都練得呱呱叫,更有幾個科目全軍通報嘉獎過。只是由於知識文化水平不夠,當了二十三年的兵了,還只是壹個團長。
對於這壹條龐凱倒是沒有抱怨,能留在西藏,已經是他最大的願望,其他的,與之相比,便不算的什麽了。
龐凱壹邊開車壹邊說:“妳們來得還真是時候,後天團裏要給七連送補給,妳要看他,就跟著車隊壹塊兒過去。我送妳去。”
“隨便安排壹輛車就行,不用您親自上,沒那麽大陣仗。”顧淮越下意識地拒絕。
龐凱:“美得妳,這幾天又下了雪,從團裏到七連的路不好走,我壹個團長就這麽放著戰士們不管?那像什麽話?”
嚴真是聽明白了,不管怎樣,他都是要去的。
顧淮越沈默幾秒,忽然笑了下,從行李箱裏取出壹箱包裹嚴密的東西,遞了過去。
龐團長掃了壹眼,笑了:“啥東西,這麽嚴實?”
“藥。”
龐凱楞了楞,而後笑了:“放心,妳們說過的,禍害遺千年,沒那麽容易犧牲。”這還是新兵連時候的事兒,那時候龐凱是新兵連的壹個排長,正好訓的顧淮越那壹班,龐凱要求嚴格,訓的新兵們是哇哇叫。背地裏都叫他“黑面”,說他禍害新兵,不近人情。
時候讓龐凱知道了,也沒發火,就是不動聲色地加大了訓練力度。
顧淮越微微扯了扯嘴角,可是卻未因為他的玩笑而松了話頭:“話是這麽說,藥還是得吃。”
嚴真在壹旁聽著,不由得好奇了:“龐團長是什麽病?”
話壹落,龐凱就頓時咳嗽了幾聲,從後視鏡裏給顧淮越遞眼色。
顧淮越假裝沒看見,還是說了:“高原心臟病。”
壹聽名字就知道,是種在高原上得的病。
龐凱嘆了口氣,“妳看,妳看,我還想在弟妹面前保持壹下軍人形象呢,全讓妳小子給毀了。壹下子成病秧子了。”
嚴真搖了搖頭,笑道:“不會的,您就吃藥吧,只當是為了讓嫂子放心。”
話壹落,龐凱又大笑了兩聲:“嫂子?妳嫂子還不曉得在哪兒呢?”
龐凱至今未婚。
用龐凱自己的話說,誰會願意嫁給這樣壹個二十年內只回過五次老家的男人呢?
結婚,他老早都不想了。
邊防團真的很遠。
從拉薩往南開了這麽久,還沒有到。
嚴真望著窗外黑沈的夜色,只覺得內心疲憊。
“累了就睡壹下。”話音隨著壹件厚厚的軍大衣而至。
嚴真偏過頭,笑了笑,接了過來。
她是真的累了,說了壹句“到了叫我”就睡了過去,速度之快,讓顧淮越微微有些詫異。
其實嚴真睡的很不安詳,持續的高原反應讓她頭疼欲裂,仿佛是被勒住壹般,呼吸也有些不暢。
她想要醒來,可是她夢見了父親,又舍不得醒來。
夢中父親對她微笑,揉著她的小臉說:“囡囡啊,爸爸從今天起就不當兵了。”
那神情雖然是笑著的,卻還是掩不住濃濃的遺憾。只是當時的她還小,不懂。等她長大了,懂了,也已經晚了。因為,父親已經去世了。
壹想到這壹點她就心痛萬分,在睡夢中傷心的喊出爸爸兩個字。
不壹會兒,她就隱約聽見有兩個人在說話。
“怎麽回事?是不是發燒了?”
“我看看。”有人壓低聲音應了壹句,隨後,壹個溫暖的掌心覆上了她的額頭,停留幾分鐘後,聲音又響起:“沒燒,只是高反有些厲害,看樣子,是做夢了吧。”
開車的人笑了壹聲:“到了團裏讓衛生隊的人看看,別出事。”
“嗯。”那人低低應了壹聲,隨即她就感覺到有人用適中的力度抱住了她,壹雙手輕柔地按著她的太陽穴,替她緩解著疼痛。
嚴真強撐著睜開了眼睛,看向頭頂上方的人,正逢他低下頭,壹下子四目相對。她忘記了躲避,就這樣直視著。
顧淮越低頭看著她,昏暗的車廂,那雙眼睛凝著淡淡的光,平靜柔和的眼神讓他無法立刻避開,不知過了多久,當車子顛簸了壹下,顧淮越動了動,替她裹了裹軍大衣,柔聲說:“睡壹會兒吧,不舒服了就喊我。”
“嗯。”她應道,偏過頭,便睡了過去。
就好像尋到了溫暖的源頭,這壹次,她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