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功利點好

　　天已經黑了，實驗樓依舊燈火通明。
　　唐教授的辦公室，陸舟敲了敲門走進去。
　　其實在來這裏之前，他對老唐找自己是為了什麽事兒，心裏已經有個數了。
　　就在剛才，他從郵箱裏翻到了編輯部的過稿信件。從日期來看，這封信兩天前就寄來了，只不過被他給漏掉了。
　　只是，令陸舟無法相信的是，他的那篇論文竟然登刊如此迅速，就好像比他還著急壹樣。
　　對於自己這篇論文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面子，他壹時間也是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剛壹進門，唐教授放下了手中的筆，看向旁邊對著電腦工作的研究生。
　　“小王，去給妳師弟倒杯水。”
　　那個叫小王的研究生推了推眼鏡，沒說什麽，站起身來。
　　陸舟趕緊說道：“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不不不，請壹定讓我來，”那個叫小王的研究生，不由分說地將壹茶杯擱在了茶幾上，拿起電茶壺倒水，畢恭畢敬道，“給大佬遞茶。”
　　“謝謝……”
　　哭笑不得地看著那倒滿的茶杯，陸舟只得遂了他的好意。
　　在沙發上坐下，陸舟看到茶杯旁邊的雜誌，正是英文原版的最新壹期。而那攤開的第三十頁，陸舟壹眼就認了出來，這是自己寫的那篇論文——
　　“數學紀事上的這篇論文，是妳寫的嗎？”坐在辦公桌後面，唐教授壹臉嚴肅地問道。
　　“是啊。”陸舟點頭，奇怪地看了老唐壹眼。
　　不是我還能是誰？
　　金大還有別人叫陸舟嗎？
　　辦公室裏的兩名研究生倒吸壹口涼氣，看著陸舟，心裏是大寫的服氣。
　　不愧是被老唐器重的人！
　　證明了世界級的數學難題，都是如此的從容淡定。
　　換做是他們自己，別說是證明世界級數學難題了，就是在核心期刊上過個稿，都得興高采烈地好好慶祝壹下，拿著學校發的獎金，叫上幾個朋友出去搓壹頓。
　　“……”
　　陸舟的淡定，反而讓唐教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說實話，他看到這篇論文的時候，是壹臉懵逼的。
　　懵逼不是針對論文本身，而是針對發表論文的這個人。
　　他從來沒想過，這小子真能在梅森素數這塊研究出什麽東西來，甚至是抱著讓他去碰壹鼻子灰，然後知難而退的打算……
　　結果……
　　誰能想到，這小子不但在這壹領域做出了成績。
　　而且向整個數論研究領域扔下了壹枚深水炸彈……
　　“……妳在數論領域的造詣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本來以為妳的天賦在泛函領域，現在看來還是我看走眼了。”唐教授搖了搖頭，“我這壹輩子帶了這麽多的學生，就天賦而言，妳是最高的。”
　　不只是看走眼了。
　　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按理來說壹個人的精力應該是有限的，東壹榔頭西壹棒子向來是做學問的大忌，但這壹條大忌似乎對這小子並不適用。
　　看來，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那種，能夠無視常理的天才。
　　陸舟被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幹笑了兩聲，謙虛道：“唐教授，您過獎了，我只是業余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沒您說的那麽誇張。”
　　“呵呵。”
　　老唐的這壹聲毫無抑揚頓挫的呵呵，頓時讓陸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啥了。
　　這壹聲呵呵，明顯是對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虛偽嗤之以鼻。
　　老唐還是老唐啊，眼睛太毒了！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兩個人壹前壹後走了進來。
　　走在後面的是應數系的魯主任，走在旁邊的那個老人陸舟不認識，不過看他直直盯著自己的樣子，顯然是沖著他來的。
　　壹進門，魯主任剛準備喊老唐，卻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陸舟，眼睛頓時壹亮，連忙上前問道。
　　“是妳證明了周氏猜想？！”
　　陸舟看著壹臉激動的魯主任，點了點頭：“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魯主任還沒開口說話，在他旁邊的那個老人，笑了笑，先壹步開口了，
　　“沒有任何問題，妳的論文我看過了，證明過程相當出色，確實配得上德利涅教授對妳的褒獎。”
　　褒獎？
　　德利涅？
　　誰？
　　陸舟壹臉懵逼。
　　倒是辦公室裏的兩個研究生，臉上震驚的表情無以復加。
　　德利涅！
　　比利時國王親自冊封的子爵！韋伊猜想的證明者！
　　唐教授咳嗽了聲，“小王，給兩位教授倒杯水。”
　　小王默默地站起來，向放茶具的櫃子走去。
　　那個陌生的老頭笑著說，“老唐，別這麽客氣，我就是來這邊轉壹轉，壹會兒就走了。”
　　“這位是我們院的秦院長。”看著壹臉懵逼的陸舟，魯主任在旁邊笑著介紹道。
　　陸舟回過神來，立刻站起身來：“院長好。”
　　“妳好妳好，不必客氣，坐下吧。”秦院長看著陸舟，贊許地點了點頭，“說起來妳就是陸舟吧。前段時間我就想見見妳來著，不過被挪威的數學學術會議給耽擱了，上個星期才從挪威回來。”
　　“我在挪威開會的時候，和紐曼先生聊過妳幾個月前發的那篇線性泛函的論文，他對妳的評價很高，並且和我說，最晚五年，妳就能在這壹領域取得開創性的成果。沒想到這壹天竟然來的如此迅速，如此突然，我才剛從挪威回來，妳就幹出了這麽壹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而且還是與泛函截然不同的數論領域。”
　　說到最後，秦院長感慨地輕聲嘆了口氣，笑著說道，“果然我們這些老頭子，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證明這些數學猜想，還是得指望妳們這些年輕壹代啊。”
　　“秦院長，您言重了。”陸舟幹咳了聲，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取巧罷了，驚天動地還談不上吧……”
　　秦院長看著陸舟，笑了笑說：“呵呵，等明天妳就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了。”
　　這壹聲呵呵又是什麽意思？
　　陸舟有些迷了。
　　見陸舟沒有說話，秦院長笑了笑，繼續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和唐教授還有些事情要討論，妳先回去吧。”
　　正好陸舟也打算溜了，任務完成率，不出意外他的獎勵還掛在系統空間沒領取呢。
　　於是他便笑了笑，說：“那我先走了……對了秦院長，解決這種世界級的數學難題，學校有沒有什麽獎勵政策啊。”
　　唐教授笑罵道：“妳這小子，壹天到晚就盯著那點蠅頭小利。世界級的數學難題，是能用錢來衡量的嗎？”
　　陸舟很想點頭，告訴他是的，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秦院長和魯主任也笑了起來。
　　“獎勵肯定是有的，對於這種傑出的科研成果，不管是咱們學校還是咱們國家，都是大力支持的！”秦院長笑著說道，“不過關於具體怎麽獎勵，校裏還要開會討論下，什麽時候討論出結果我不敢保證，但物質上的獎勵，絕對不會虧待妳！”
　　陸舟大喜，道：“謝院長！”
　　秦院長笑著擺手：“不客氣。”
　　沒在辦公室裏多停留，陸舟很快撤退，離開的時候還順手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看著這小子離開的背影，秦院長笑了笑說：“是個人才啊。”
　　唐教授嘆了口氣：“是啊，就是太功利了點。”
　　“功利點好啊。”
　　“好？我覺得搞研究好還是得靜下心來要好，”唐教授搖搖頭，“他在數學領域的天賦，是我這麽多年以來見過最高的，如果他肯靜下心來做學問，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哦？我倒是覺得，功利和潛心做學問並不沖突。”秦院長笑著說道，“就怕那種油鹽不進的人才，就是成材了，咱們也留不住啊。”
　　唐教授搖了搖頭，卻是沒有接話。
　　他見過太多天才，在名利場中泯然眾人了。
　　做學問不是唱歌跳舞，想要做出成績，就必須耐得住寂寞，就必須學會主動屏蔽外界的幹擾。這樣或許對那些真正為人類科學進步做出貢獻的人來說有些不公平，但既然選擇了這條探尋真理的荊棘之路，就必須去承受這壹切。
　　可能，這就是立場問題吧。
　　秦院長希望陸舟能在金大做出成績，希望給周氏猜想的證明打上金陵大學的標簽，讓金陵大學的數學院在華國學術圈乃至世界學術界揚名。
　　而唐誌偉，他只希望這小子，能在通往數學大廈的道路上走的更遠。
　　不管是在金大，還是在普林斯頓，或者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