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6章 舊宇宙的往事

　　

　　“真有意思。”

　　站在飛船中，全身由全息光影所構成的雷因哈特將軍正擡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然而從他瞳孔的聚焦狀態來看，卻又不像是在看著什麽天花板，反而像是透過了飛船與十數公裏深的巖層，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顆星球上的某個地方。

　　聽到了那聲喃喃自語，陸舟停下了擺弄著全息模型的動作，向仰視著天花板的雷因哈特將軍投去了好奇的視線。

　　“什麽真有意思？”

　　“沒什麽，妳無需在意……”臉上饒有興趣的神色不減，雷因哈特將軍用閑聊的口吻繼續說道，“外面好像有人打架。”

　　打架？

　　什麽玩意兒？

　　聽到雷因哈特將軍的回答，陸舟心中更加困惑了。

　　“……打架？”

　　“嗯……”雷因哈特將軍若有所思的說道，“鬧出來的動靜似乎還不小……不過和我的故鄉比起來，那規模還是差遠了。”

　　最後的那壹戰，即便是現在，在他的心中仍然記憶猶新。

　　帝國艦隊的艦炮將山川、河流還有那壹望無際的農田全部夷為平地，富饒的農業行星在頃刻之間變成了巖漿肆虐的熔巖世界，革命軍最後的防禦力量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

　　現在想想，當時能夠從那裏逃出來，並且依照“神諭”的指引漂流到宇宙的中心，簡直就是壹個奇跡。

　　看著這家夥似乎陷入了某種懷念的情緒，陸舟壹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句話。不過，對於這家夥所說的小打小鬧，他倒是能夠理解。

　　畢竟，和珈藍帝國的體量相比，尚處在繈褓之中的地球文明實在是太過渺小了。就算是人類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壹場戰爭，戰場的規模也不過是行星級而已。

　　看著懸浮在手中的全息模型，陸舟沈思了許久之後，忽然開口問道。

　　“……說起來，妳能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妳指的是火星地表上的世界嗎？”雷因哈特淡淡壹笑，“這有什麽難的，否則妳以為我是如何打發這幾十億年的時間的？”

　　這時候陸舟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冷凍休眠時看到的那段關於火星文明的記憶。也正是在這壹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壹個很蠢的問題。

　　“……我想不明白，妳是如何做到的？”

　　“通過對電磁波、行星引力分布變化、地熱溫度等等壹系列因素的分析……很多東西並不壹定非得用雙眼去看，還可以用耳朵去聽或者心靈去感受。”

　　說著這番話的時候，雷因哈特將軍的聲音中帶著壹絲高等文明特有的傲慢。那種感覺雖然很淡，但仍然能夠從他面部表情的變化中輕松地讀出來。

　　哪怕站在全息光束中的，是壹只藍色皮膚的人型“外星生物”。

　　“看來這艘飛船上的功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環視了簡約風格的船艙壹眼，陸舟若有所思地說道，“至少傳感器的部分，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僅僅通過壹些簡單參數的變化，就能推測出我們頭頂上正在爆發壹場……軍事沖突。”

　　“那是當然，電磁波傳導的不只是信息，還有人的情緒。”雷因哈特將軍淡淡笑了笑，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地繼續說道，“壹群人憤怒地沖向另壹群人，用電磁彈射的炮彈和炸藥宣泄彼此的怒火……嘖嘖，實在是太像了。”

　　不知為何，這句實在是太像了，讓陸舟心中生出了壹股莫名不安的情緒。

　　總感覺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地表上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空賊襲擊殖民地？

　　不可能吧……

　　哪有那麽牛逼的空賊。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活躍在小行星帶之間的“海盜船”，最多也就幹幹打劫采礦站、攔截運輸船之類的勾當。真要是敢把手伸到殖民地這裏，第壹艦隊的艦炮分分鐘教他們做人。

　　就在他正思索著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好壹會兒沒有說話的雷因哈特將軍，忽然開口說道。

　　“說起來，妳在虛空的記憶中，有看過關於我對帝國的回憶吧。”

　　“是的……在我印象中，那是個很美的地方。”

　　無論是壹望不到盡頭的環形世界，還是那充滿了綺麗景色的邊境行星，如果壹定要尋找壹個範例作為烏托邦的標準，陸舟覺得那大概便是現在的他所能想象到的極限。

　　聽到這句認同的話，雷因哈特將軍笑了笑，繼續說道。

　　“謝謝妳的誇獎，我也認為那裏是個美麗的地方，以至於度過了比時間更漫長的歲月，從舊宇宙的某個星系漂流至此的我，都未能再找到壹個能與之媲美的地方。”

　　“後來我從觀察者的口中得知到，即便是放眼整個星河，也很少有文明會像我們這樣執著於對母星系的改造。若不是那宏偉的奇跡實在太過龐大，他們非常樂意將其收容於舊宇宙文明博物館……但很遺憾，最後保留下來的，只有壹段微不足道的記憶罷了。”

　　陸舟：“……實在是太遺憾了。”

　　“是啊，”雷因哈特將軍輕輕嘆了口氣，“我們用數個世紀創造的奇跡，不到壹個世紀的時間就親手將它付之壹炬。而這也是最令人心痛的地方，它最終不是毀在了天災的手上，而是毀滅於我們自身的膨脹。”

　　說著，雷因哈特將軍從天花板上收回了視線，看向了陸舟，用帶著壹絲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

　　“所以，如果妳們能夠從我們的歷史中吸取到那麽壹丁點的教訓，或許這會是壹筆遠比技術更加寶貴的財富。”

　　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陸舟鄭重地說道。

　　“我會記住妳的忠告。”

　　“說是忠告，其實也談不上，”雷因哈特將軍笑了笑，繼續說道，“何況歷史有它自己的慣性，有些東西也不是妳我能夠左右的。”

　　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雷因哈特將軍忽然換了個話題說道。

　　“不說這些了，說起來，妳研究的完成了嗎？我感覺妳已經將整個曲速引擎完全拷貝了壹份電子版。實在不行的話，妳就照葫蘆畫瓢仿造壹個好了。”

　　聽到這毫無常識的發言，陸舟搖了搖頭。

　　“……沒妳說的那麽簡單，就算是拿著壹模壹樣的圖紙，以地球文明的工業基礎，也很難造壹個壹模壹樣的東西出來。我必須弄懂這裏面的原理，然後選擇可以代替的材料，再想辦法仿制壹個類似的出來。”

　　“妳們還真是麻煩。”

　　“沒辦法，不只是歷史，科學技術的發展也有它自己的慣性，超前的研究難免碰到阻力”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陸舟將視線重新放回到了手中的全息模型上，繼續說道，“再等壹等就好了，我已經很接近最後的部分了。”

　　“好吧，我就不該這麽問，”雷因哈特將軍嘆了口氣說道，“25小時21分鐘前，妳就是這麽敷衍我的。”

　　“我很抱歉。”

　　“沒什麽，妳不用抱歉，我並不在意這點微不足道的時間。何況，這樣其實也好，”頓了頓，站在全息光束中的雷因哈特將軍，忽然意味深長地說道，“等妳研究完了，外面應該也分出勝負了。”

　　陸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