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右眼

　　事到如今，安格爾才了解到那能量的恐怖。
　　他的肉身壹次次的崩潰，每壹次安格爾都覺得再也無法救起來了，可那能量活生生的將他從死亡的深淵中拉回來。
　　不知過了多少次。
　　安格爾既驚訝於這新壹滴血的恐怖，又對那蘊含在體內的能量感到震撼。
　　就像是兩個超越安格爾無數能級的巨擘，在自己的體內開啟著壹場驚世之戰。
　　崩潰後，立刻修復，如此反復循環了多次。
　　而且每壹次，安格爾都覺得自己仿佛遭遇到了喬恩曾經說過的壹種地球酷刑——淩遲。
　　壹刀刀的削著自己的肉。
　　淩遲之後，就是能量修復的麻癢。修復好以後，繼續的淩遲。
　　這種劇痛，甚至讓安格爾都生出了壹種“還不如死了”的錯覺，可每每當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他腦海裏便浮現出許多人的影像。
　　喬恩、裏昂、桑德斯、托比、娜烏西卡……很多很多，包括壹開始與自己敵對，後來慢慢和解的‘暗影’迪亞波羅；在凈化花園開啟最初時就失去了四肢，可最後依舊倔強逃生的維京；曾經在雲螺號上同行，後來跟隨絲蔓去了夏露海嶺的海倫副船長……
　　這些人影，或許與安格爾有很深的羈絆，或許只是壹面之緣。
　　這個世界無比廣闊，這個宇宙充滿玄奇，每壹個人都鮮活無比……光是這些，就讓安格爾心醉無比，不願意如此草草的就將人生落幕。
　　更何況，他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喬恩的身體還未復蘇，當初答應摩羅的約定也未完成，還有很多很多他想要做的事，都沒有去經歷，怎麽可以就這樣放棄生命？
　　安格爾帶著這些執念，壹次次的經歷著宛若刀剮的劇痛。
　　在第九次，或者第十次的時候，那種崩潰又復蘇的疼痛感慢慢的減少。而與此同時，那股之前安格爾覺得龐大偉岸的能量，也在以明顯的速度下降。
　　到了現在，安格爾也終於發現了壹絲好處。
　　肉身崩潰，其實是內在的能量失衡，而外來的那股溫和能量在壹次次的修復中，不僅僅補足了失衡的能量，還將它本身所擁有的壹些能量特性，逐漸融合到了安格爾的體內。
　　這是壹種能量本質的躍遷。
　　安格爾因為學習的是《奇點散射冥想法》，本身修煉出來的魔力就已經比普通的冥想法要來的純粹，如今這壹質變，可以說讓他的魔力更加的精粹，還蘊含了這種外來能量的奇異特質。
　　能量的變化已經很大，但最大的變化，還是他的肉身。這種不停的崩潰與重鑄，就像是煉金中的反復錘煉，將身體裏的雜質與暗傷，不停的祛除。
　　而且不僅僅是重鑄，還有融合血脈後對肉身的加成。
　　甚至，安格爾自己都無法預估，如果他有幸活下來，他的肉身會變得怎樣強大？
　　當肉身再壹次崩潰的時候，安格爾已經對這種疼痛有些麻痹了，他默默的等待著能量的修復。
　　這壹次的修復，安格爾能明顯感覺到外來的能量已經枯竭。
　　大概，這是最後壹次修復了。
　　而那壹滴血，也只剩下最後的微末。如無意外，這次的崩潰估計也是最後壹次。
　　果然，當那滴血徹底融入體內的時候，外來的能量也消散不見，兩個絕世的巨擘，就這麽旗鼓相當的插劍回鞘。
　　說旗鼓相當似乎也不太對，這邊只是壹滴血，另壹邊則是恐怖到極致的能量，雖然兩相抵消，但從本質而言，依舊是投影血脈更勝壹籌。
　　而這壹滴血消失的時候，安格爾也終於感覺出來，這壹回投影的部位是哪裏。
　　右眼。
　　除開這壹次外，安格爾還得到過兩次，這兩次投影血脈都給了他極大的變化。其壹，是在魘界女巫鎮時的右手掌；其二，則是夢之曠野外的右前臂。
　　前兩次其實都是在右手，所以本質上可以歸為壹類，按照綠紋的屬性，而擁有壹些類似“自主釋放魘界氣息”的效果。
　　這壹次，位置變化了。而且融合時之艱難，若非有那外來能量，他估計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安格爾很想知道，這壹回右眼會出現什麽變化？
　　安格爾睜開了眼。
　　就在他睜眼的那壹剎那，右眼裏閃過壹道綠光。
　　安格爾的眼前出現壹剎那的空白，只覺得無數細小的綠紋，印入了腦海中。這些綠紋有的是右手上擁有的，有的則是新出現的。
　　其中新出現的綠紋，安格爾都能了解綠紋表層的意思，但更深層的結構，卻還不知曉。
　　所謂的表層意思，其實就是綠紋最基礎的效果。
　　譬如安格爾右手有壹個看上去像是十六分音符的綠紋，它的表層意識是“釋放”，功能就是不間斷的釋放魘界的氣息。但如果繼續的深刻研究下去會發現，這個綠紋有更深層的結構——除了“釋放”外、還有“通道”以及“門”。
　　而這些新的綠紋，安格爾僅僅能明白最外層的涵義，想要知道更深層的意思，需要大量的時間去研究，才能解析。
　　“看來，這些綠紋就是右眼帶來的效果了？”
　　安格爾正準備先去審視壹下，具體多了哪幾個新綠紋時，突然，腦海裏又竄入了壹道訊息。
　　這次的訊息，並非是綠紋，而是壹長段的記憶。
　　這些記憶，不是安格爾的，而是……那個人的。他從魘界來到這裏，與無焰之主的戰鬥，以及後面從安格爾體內離開，只用了壹擊就秒殺了魔神真靈的記憶，全都湧入了安格爾腦海。
　　安格爾呆楞的看著腦海裏浮現的記憶畫面。
　　他曾見過那人，將夢之曠野外的恐怖巨獸逼退，當時安格爾就已經知道，他的實力非常的強大。但現在才發現，不僅僅是強，簡直強到沒有邊際，超出安格爾的想象！
　　這些記憶裏，安格爾依舊不知道對方是誰，只能暫定他是“莎娃”，是安格爾在魘界的投影。
　　雖然不明其身份，但是，安格爾卻知道了壹件事，他從魘界降臨，其實並不是真身，而是壹道分身。
　　就僅僅壹個分身，便能將魔神真靈摧毀，這樣的實力，安格爾簡直無法想象。
　　或許……已經達到了某種不可見聞的層次？
　　安格爾看完了整個記憶，也隨著這些記憶，厘清了這壹系列的事情。
　　當初，波波塔不停規勸他，讓他開啟降物。不過，安格爾打從心底就不願意去受制於魔神，可如果不開啟降物，他面對無焰之主該怎麽辦？
　　安格爾想到了當初在夜魔城做的“掀桌子”的事。
　　反正，這裏是深淵，就算那位魘界女王降臨，毀滅的也不是巫師界。
　　安格爾想要復制那次的事情，如果能掀了桌子，說不定還有壹線生機。
　　可當時夜魔城的事，其實有某種巧合，還有轉化成魘境的天時地利，這才促成了那次的時機。
　　安格爾想要重新復制，其實並不容易。
　　而且，安格爾自己也思考過了，從那位魘界女王的態度來看，似乎對自己是不懷好意的。就算真的掀了桌子，最後估計自己也難逃壹死。
　　那如果這壹招不能用，那該怎麽辦？
　　然後，他就想到了在風語低谷時的事。
　　當時在風語低谷的時候，法夫納十分忌憚他背後出現的綠紋“藤蔓”，而安格爾當時自己也感覺到，若是繼續放任綠蔓成長，最後或許就會成為壹個讓那人跨越時空而來“門”。
　　安格爾知道門後那人是誰。
　　當時在風語低谷的時候，安格爾克制了綠紋的增長，因為他不知道那人到來會帶來什麽後果，而且桑德斯也不止壹次提醒他，小心莎娃。
　　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付出，到達某壹個階段，必然會索求回報。
　　而這壹次，安格爾沒有克制。於是，就出現了後續壹系列的事。
　　雖然那人在與無焰之主戰鬥的時候，安格爾已經陷入了昏迷，但這些記憶告訴了安格爾，當時發生了什麽事。
　　看完這些記憶之後，安格爾靜默了許久，既震撼於“莎娃”的強大，但同時，也升起了壹種忌憚。
　　他緩緩的伸出手，覆蓋著自己的右眼。
　　右手變了，右眼也變了。
　　或許有壹天，他全身上下都再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另壹個人。到時候，作為安格爾的本我意識，是不是也會隨之消失？
　　安格爾沈默了許久，直到耳邊傳來格瑞伍略帶試探的叫喊聲，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店主，妳……”格瑞伍本來想要詢問，店主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可當安格爾看過來的時候，格瑞伍的眼神裏閃過壹絲驚懼。
　　那冰冷的眸光，簡直和那人壹模壹樣！甚至，那種不寒而栗的壓迫，也壹模壹樣！
　　難道說，那個金發身影不是消失了，而是進入了店主的身體，取代了店主嗎？
　　在格瑞伍驚疑不定的時候，安格爾站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自己肉身變得無比強大，甚至強大到了他自己也還無法掌控的地步。
　　他也能感覺到，右眼也出現了改變。
　　因為當他看向格瑞伍的時候，格瑞伍就嚇得雙頰蒼白，低下頭瑟瑟發抖。
　　不過，安格爾此時並沒有去探究。
　　因為他必須要做另壹件事。
　　那人留給他的記憶裏，幾乎都是壹些記憶的畫面，唯壹帶有主觀性意見的，便是這件事。
　　想到這，安格爾轉過頭，看向那被風吹得搖擺不定的瑩綠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