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驚魂（六）

　　“大姐，好親切的稱呼，真是難得，妳們還記得我這個大姐，我還以為妳們已經把我忘了呢。”
　　公孫大娘的樣子又變了，不再是惹人憐愛的賣貨女孩，變成了紅鞋子聚會時，令人膽寒的女首領。
　　她的手裏握著壹柄劍，腳上已穿上了紅鞋子，手裏還拿著壹塊巴掌大小的方玉……
　　“羅剎牌！”無艷驚呼出聲。
　　她沒想到，自己絞盡腦汁兩頭策劃，都沒能得到的寶物，最後卻落入壹個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的人手裏。
　　怎麽說呢……真是自家出錢出力娶妻，卻叫隔壁老王獲利。
　　“看妳們這幅癡呆樣子。”公孫大娘掩面而笑。
　　“難道妳們真以為我又聾又瞎，沒有註意到妳們的小動作？”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聾不瞎，公孫大娘壹指無艷，侃侃而談起來。
　　“妳，無艷，我曾親眼看著妳和銀鉤賭坊的藍胡子，裏應外合殺死杜同軒，可憐那杜同軒變賣壹切兌出的銀票，最後卻都便宜了妳這個小妾。
　　我還看著妳，拿著這些銀票成了藍胡子的寵妾。
　　我還看著妳，當發現李揚押了西門吹雪勝後，妳也跟在後面押西門吹雪勝。
　　我還看著妳，當玉天寶押葉孤城勝後，輸得只能拿出羅剎牌暫抵賭債時的算計和竊喜。
　　我還看著妳，引情兒入彀，許下了壹手交錢壹手交牌的承諾，轉而又慫恿藍胡子去奪羅剎牌，暗中又將李楊在哪的消息，透露給情兒，這樣壹來，情兒找李楊，李楊殺藍胡子，妳連面都不用露，坐收漁利。
　　最後，西方魔教只知道殺玉天寶的兇手，是黑虎堂飛天玉虎，而沒有人知道飛天玉虎就是藍胡子，就算西方魔教沒能得到羅剎牌而追究，頂多只會以為是情兒帶著羅剎牌逃走了，跟妳壹點關系沒有，真是好算計啊。
　　還有壹點我是真有點佩服妳，明明自從李楊進京時就註意到了他，卻壹直隱忍不發，進李府、會葉孤城、紫禁顛決戰……妳居然能忍到現在，連朝廷通緝李楊這樣的好機會都沒出手，嘖嘖，如果不是妳犯了我的忌諱，我倒是真想留著妳這個人才，還有妳。”
　　公孫大娘又壹指情兒，“翅膀還沒長硬，就學什麽狡兔三窟，妳真以為妳那座院子我不知道？還把羅剎牌藏在那裏，我真不敢相信，我壹手調教出來的人，竟是這樣壹個蠢蛋。
　　不過，女人到底是女人，對付男人總是技高壹籌，那李楊何等高手，還不是被妳支使的團團轉？
　　每天晚上，我就看著妳和李楊的活春宮，嘖嘖，花樣是真不少啊，看得我都有些心癢癢了，只可惜，妳做出的這些努力，到頭來，還是不及無艷的野心和城府。”
　　公孫大娘猶如壹個勝利者，壹壹點評無艷和情兒的功過種種，將兩人說得壹陣兒臉紅壹陣臉青。
　　無艷忍不住道：“妳既然已經得到了羅剎牌，還來這裏幹什麽？耀武揚威嗎？”
　　“耀武揚威？”公孫大娘搖搖頭，然後以壹種看傻子似的眼神，看著無艷。
　　“妳不會真以為，背叛我的事，就這麽過去了吧？”
　　無艷臉色“唰”的變白。
　　的確，有些事情不是隨著時間過去，就會壹筆勾銷的，她是忘記了，公孫大娘卻壹直記著呢。
　　“鏘。”公孫大娘拔出劍來，走向無艷。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清理門戶，本來我之前就有無數次機會殺妳，只是看妳還有利用價值，才留妳到今天，現在，妳已經沒有價值了。”
　　說到這裏，公孫大娘腳步加快，驅劍去攻。
　　無艷自知不是公孫大娘的對手，毫無戰心，直接退入廳內。
　　“嘭。”連廳門都給關上了。
　　廳門兩側的手下們，卻不知道公孫大娘的厲害，他們甚至都沒聽說過公孫大娘這個人，所以沒有逃走的，而是頗有表現欲，集體舉槍，數十根槍頭，匯做壹團，向公孫大娘刺去。
　　“雕蟲小技。”
　　行家壹出手就知有沒有，公孫大娘看這些手下們出槍的姿勢、手法、力道，就知道這些人只是三流貨色，雖然人多勢眾，卻不足為慮。
　　壹劍揚起。
　　公孫大娘的劍，似乎在按著某種奇特的韻律在舞動，劍光閃閃，衣袂飄飄，她不像是在出劍，更像是在跳舞，或者說，是劍舞。
　　真是好看極了！
　　只是每壹下舞動，都會挑飛壹根長槍，每壹道劍光，都會帶起壹朵血花，竟也有種異樣的美感。
　　“啊啊啊啊啊……”唯獨這慘叫聲，以及壹具具倒下的屍體，訴說著這份美感之後的可怕和血腥。
　　公孫大娘原名叫公孫蘭，祖上乃是唐朝開元盛世時期的公孫大娘，以舞劍而聞名於世，據說詩聖杜甫的《劍器行》，就是專門為公孫大娘而著，其中的壹句“壹舞劍器動四方”更是成為千古名句，連草聖張旭、畫聖吳道子，也曾壹度為之嘆服。
　　此公孫大娘，非彼公孫大娘，就像是前文提到過的小顧道人和顧道人，道理是壹樣的，皆是壹脈相承，所以眼前這位公孫大娘，劍法自然也差不了。
　　三下五除二，數十根長槍、數十個漢子，七零八落的躺了壹地，鮮血濺的到處都是。
　　劍鋒滴血，越過屍體，公孫大娘走到廳門前，看著眼前緊閉著的門，擡腳就要踹開。
　　“嘭。”門卻自己開了。
　　公孫大娘不由壹楞。
　　只見屋內，無艷的頭深深低垂，雙手耷拉在身側，無力的微微晃動著，胸口則透出壹抹浴血的劍尖，顯然已經生機散盡，死得不能再死。
　　“大姐，我已經為您清理門戶。”情兒從無艷的屍體後面走出，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妳倒是挺會見風使舵，可我的眼睛，是不容沙子的。”公孫大娘冷冷道，上前幾步，壹劍刺出。
　　“大姐，我伺候您這麽多年，沒功勞也有苦……”情兒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公孫大娘的劍刺入胸口。
　　就在公孫大娘的劍要拔出時，情兒用盡最後壹口氣，雙手抓住了劍身，歇斯底裏道：“妳這個老妖婆、魔女、厲鬼、我詛咒妳不得好死……噗！”
　　最後噴出壹口鮮血，就噴在公孫大娘的衣服上。
　　公孫大娘不為所動，手稍壹用力，拔出了劍。
　　情兒的屍體“撲通”壹聲，向後倒在了地上。
　　“妳是我調教出的，現在死在我手裏，也算死得其所。”公孫大娘將劍在情兒屍體上擦了擦，將沾上的血液擦凈後，收入劍鞘，轉身離去。
　　就在這轉身之時，視線不經意的掃過廳內，公孫大娘卻發現，這廳內竟然還有其他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