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半個月後。
　　京都的街道上，終於再次恢復了熱鬧。
　　但守備依舊森嚴。
　　外城和內城的城門處，每天都會有士兵把守，無論是出城還是入城的人，皆會被嚴格盤查。
　　平民百姓出入自由。
　　但只要是官員和勛貴富紳的家眷，皆很難從外城出去。
　　秦文政運送布匹時，試了壹下，內城可以出入，但想要從外城出去時，卻被攔了回來。
　　理由依舊是忠武伯府的滅門兇手，還未找到。
　　但大家都很清楚，只要是跟長公主有關的人員家眷，皆被監視了起來。
　　稍有實力和影響的，甚至被軟禁。
　　秦府自然也不例外。
　　每天外面的街道上，都有錦衣衛便衣在晃悠。
　　所以這段時間，秦家眾人除了去內城做生意以外，哪裏都沒有去。
　　洛青舟白天都在家讀書，偷偷練武，晚上則給大小姐講故事，跟月姐姐朱厭等好友聊天。
　　但他並未松懈，時刻都在找機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壹個人還好，隨時都可以離開。
　　但秦家的人太多，太紮眼，被錦衣衛著重監視，很難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不過馬上就要過年了。
　　到時候會有各國的使團來京城祝賀，會有全國各地的人來京都看熱鬧，準備參加春闈和各地走親訪友的人，也會聚集而來。
　　那個時候，應該會有機會的。
　　這壹日，天氣不錯。
　　宋如月從外面回來，說街上的士兵少了很多，行人多了起來，還多了許多外國的遊客，很是熱鬧。
　　洛青舟記在心裏，吃完午飯後，跟秦二小姐說了壹聲，就從後院出了門。
　　在小巷裏戴上面具，換了衣服，先神魂出竅，四處觀察了壹番，方翻墻越屋，去了城南。
　　在經過十八巷時，看到空空落落的巷口，他心頭頓時有些失落。
　　雖然平時令狐清竹經常會跟他說，刀姐在淩霄宗的狀況，但看到這條空落的小巷，他心頭難免還是有些難受。
　　再也沒有人給他帶餅子了。
　　刀姐和她的父親，只怕以後都很難在其他人的面前露面了，除非……改天換日。
　　不知道長公主現在在邊境怎麽樣了。
　　最近並沒有消息傳回京都，壹切都顯得很平靜。
　　但他知道，這場平靜，應該持續不了太久。
　　來到武館時，大門關閉著。
　　他推了壹下，沒有推開，只得敲了敲門。
　　過了片刻，方有腳步聲從裏面傳來。
　　“吱呀……”
　　木門打開，聶雲容出現在門裏，看到他後，楞了壹下，滿臉驚喜道：“楚師弟，還以為妳不會來了，快進來。”
　　洛青舟進了門，見裏面冷冷清清，並沒有其他人練武的聲音，道：“張師兄他們呢？”
　　聶雲容嘆了壹口氣道：“這段時間各個路口都有士兵把守，到處都在檢查，特別是我們武者，只要在大街上出現，就會被各種盤查。張師兄，周師弟，還有楚師妹他們都在家裏，不敢出來了。師父也被宗門召回去了，這裏就只有我壹個人了。”
　　洛青舟沈默了壹下，道：“刀師姐的事情，妳知道了嗎？”
　　聶雲容臉色復雜，點了點頭道：“聽說她的父親是逃犯，還聽說他們父女殺了很多錦衣衛，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師父還被帶去衙門，審訊了很久呢。我和張師兄他們，也都被帶去審訊了。楚師弟，妳呢？”
　　洛青舟道：“我還好，沒有人去找我。”
　　主要是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聶雲容滿臉羨慕道：“妳是宗門親傳弟子，他們肯定不敢去招惹妳。”
　　洛青舟看了壹眼滿是落葉的院子，心頭突然有些愧疚。
　　聶雲容又嘆了壹口氣，道：“也不知道這場風波什麽時候能夠停下來，大家都不在了，這裏好冷清。”
　　洛青舟看了她壹眼，道：“聶師姐，妳怎麽不去宗門修煉？”
　　聶雲容苦著臉道：“我家裏還有弟弟要養呢，我要是走了，他怎麽辦？我只是壹個普通的外門弟子，是沒法把他壹起帶去的。”
　　洛青舟聳了聳肩道：“我也要陪著家人，所以才留在這裏的。”
　　聶雲容看著他道：“楚師弟的家人很多嗎？按說以楚師弟親傳弟子的身份，是可以帶幾個親人過去的。”
　　洛青舟道：“大概十幾個吧。”
　　聶雲容驚訝道：“這麽多啊，那肯定是沒法帶去的。不過楚師弟竟然有這麽多家人，完全可以自己去宗門修煉的，畢竟那裏修煉資源豐富多了，還有師父指導呢。家裏的話，有其他人看著不就行了。”
　　洛青舟道：“我不放心。”
　　兩人又聊了壹會兒，各自去了練武場修煉。
　　傍晚時，洛青舟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告辭離去。
　　壹路小心翼翼，回到府中。
　　剛進梅香小園，裏面突然傳來了壹道熟悉的聲音：“二小姐，天黑之前我就要離開的，府外有人監視著，我……”
　　話還未說完，旁邊的秦二小姐笑道：“他回來了。”
　　洛青舟看向走廊上。
　　花骨壹襲鮮紅衣裙，正婀娜多姿地站在秦二小姐的身旁，看到他時，眸中頓時亮起了星辰般的光芒，臉上也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連忙低頭行禮道：“洛公子，花骨來打擾了。”
　　旁邊的秦二小姐道：“青舟哥哥，花骨姑娘來了多時了，壹直在等著妳，應該有要緊的事情，妳們快進書房談吧。”
　　洛青舟神色壹凝，帶著她進了書房。
　　秦二小姐在外面關了門，然後帶著珠兒和秋兒，出了門，去了靈蟬月宮。
　　書房中，暖爐燃燒，香煙裊裊。
　　花骨脫了鞋子，裙下的粉色羅襪若隱若現，又低身行了壹禮，柔聲道：“公子，花骨今日來找妳，是想跟公子說壹聲最近殿下的狀況。”
　　洛青舟邀請她在榻上坐下，為她倒了壹杯茶水，道：“花骨姑娘請說。”
　　花骨看了裏屋的香閨壹眼，又看著他道：“公子這段時日，還好吧？官府的人有沒有來找妳們麻煩？”
　　洛青舟道：“還好，只是例行檢查。”
　　花骨微微蹙著柳眉道：“公子，殿下在邊境與妖族對峙，本來戰鬥壹觸即發的，卻發現糧草軍餉要麽被克扣，要麽不及時運到，而且監軍壹直在軍中指手畫腳，催促殿下趕快進攻妖族軍隊……殿下的壹些命令，都被監軍否決，最後殿下壹怒之下，斬了那名監軍，還殺了壹名押送糧草的官員……”
　　“殿下覺得軍心不穩，而且附近的城池還聚集了其他軍隊，首領是泰王，但並沒有與殿下說明情況，於是殿下按兵不動……然後邊境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都說殿下要造反，還有說殿下要跟妖族勾結的。消息越演越烈，傳到火月國後，留守在火月國的壹些軍隊，竟然私自集結起來，還在招兵買馬，說要配合殿下造反……”
　　“殿下派月影回火月國阻止，但那些人不知道是被誰煽動的，還是覺得已經打出了旗號成為叛軍了，所以不理睬，差點把月影給殺了……”
　　“現在京都到處都在說殿下要造反了，很多百姓和官員都在罵殿下，說原來看錯殿下了……說殿下壹個女子，竟然想要當皇帝……”
　　“殿下百口莫辯，除了給聖上和太後了壹封書信以外，並沒有其他解釋，只是陳兵在邊境，不敢再與妖族交手了，怕落得眾矢之的……”
　　“殿下讓花骨來問問公子，現在該怎麽辦……”
　　洛青舟聽完，蹙起眉頭，道：“聽妳這麽說，現在是有人要逼著殿下反。那些殿下要勾結妖族造反的流言，應該就是朝廷中有人故意放出的，火月國的那些人，估計也是被人故意煽動的……殿下這個時候如果真的反，就中了他們的計了。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要等過完年後看情況。”
　　“現在朝廷的政策，還未引起眾怒，而且邊境有妖族禍亂，大家都想壹致對外，都希望殿下可以先打退妖族，先救邊境的百姓。如果殿下這個時候突然揮師打自己人，的確是要落得個眾矢之的。雖然殿下實力雄厚，但若是失了民心，又出師無名，那就很難了。”
　　“泰王在邊境陳兵，估計就是為殿下準備的，壹旦殿下出錯，他就會召集全國的軍隊，誅殺叛亂。而且最近各國使者，都要來京都，聖上估計會許諾壹些利益，與他們聯手，再加上大炎各處的其他軍隊，只怕殿下……”
　　花骨神色凝重道：“公子的意思是……”
　　洛青舟道：“不能主動動手，而且現在還沒有很好的機會。”
　　花骨嘆氣道：“可是殿下該怎麽辦呢？現在殿下造反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都和各地，不能再等了，只怕越等，越軍心不穩，到時候將士都會慢慢散去……”
　　洛青舟皺眉沈思了片刻，看著她道：“殿下敢回京都嗎？”
　　花骨聞言壹楞，隨即驚訝：“公子，妳竟然與殿下的想法壹樣。”
　　洛青舟道：“殿下也是這麽想的？”
　　花骨點了點頭，道：“殿下也是這個意思。聖上下令，召各地封王回京過年，殿下可以跟他們壹起回來，這樣壹來，殿下要造反的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以殿下的功勞和威望，而且還有鄰國使者來京都拜訪，還有軍隊在邊境，所以沒有人敢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殿下的。”
　　“殿下說她回來後，就主動對太後和聖上說，她想卸去火月國國主的身份和放下軍權，然後安心嫁人……”
　　洛青舟皺起眉頭道：“殿下……放棄了？”
　　花骨沈默了壹下，搖了搖頭：“奴家也不知道殿下是怎麽想的。殿下只是讓奴家來問問公子，她如果這樣做的話，對不對？”
　　洛青舟沈默了壹下，道：“讓殿下自己決定吧。也許殿下在邊境看到了妖族的殘暴，看到了百姓的可憐，不想再自相殘殺了。可是……算了，不說了，殿下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早就決定了。不過，火月國那些人……”
　　花骨道：“殿下說她會解決的。”
　　洛青舟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
　　兩人又說了壹會兒話。
　　花骨見窗外天色已暗，起身道：“公子，花骨該走了，這段時日壹直有人在外面監視我們，花骨怕給公子帶來麻煩，所以就沒有來。今日……”
　　她頓了頓，咬了咬粉唇，低聲道：“昨晚花骨夢到公子了，實在想念，所以今日就來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才是。”
　　洛青舟也從榻上下來，沒有多說，道：“那我送送妳。”
　　“嗯。”
　　花骨低了低頭，走到門口，低身穿著鞋子。
　　洛青舟站在身後，看著她彎下纖腰翹起的圓潤臀兒，嗅著她身上飄來的香甜味道，不禁又想起了那晚在宮中沐浴時的畫面……
　　“公子，讓花骨來伺候妳壹次，好嗎？”
　　花骨穿好了自己的鞋子，又拿起了他的鞋子，然後彎下雙膝，跪在了門口，睜著水汪汪的眸子，滿臉哀求地看著他。
　　洛青舟怔了怔，沒有拒絕，微微點了點頭。
　　花骨頓時滿臉喜悅，低下頭，神色溫柔地抱著他的腳，緩緩地幫他穿好了鞋子，然後仰起嬌美嫵媚的小臉道：“公子，謝謝妳。其實花骨沒有奢望什麽，只要可以偶爾來伺候公子壹次，花骨就很滿足了……”
　　洛青舟心頭嘆了壹口氣，把她扶了起來，道：“走吧，天快黑了。”
　　花骨微微點頭：“嗯。”
　　兩人壹起出了小院。
　　洛青舟壹直把她送到了大門口，看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離去。
　　花骨突然掀開了窗簾，探出了腦袋，看著他道：“公子，等花骨下次來，公子可以要了花骨嗎？大夫說花骨可以活到二十歲，可是花骨覺得，花骨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花骨想多伺候公子幾次……”
　　洛青舟看著她那清純與嫵媚共存的臉蛋兒，沈默著，沒有回答。
　　馬車漸漸遠去。
　　花骨壹直在窗口探著腦袋，依依不舍地看著他，直到消失在遠處的巷口……
　　洛青舟又在大門口怔了怔，方轉身返回。
　　夜幕降臨。
　　花骨坐著馬車，很快進了內城，拐進了壹條小巷，然後在壹座府邸前停下。
　　她剛從馬車上下來，府中突然走出壹名老太監。
　　那老太監的身後，跟著幾名宮中侍衛。
　　花骨看到這名老太監時，臉色頓變。
　　這名老太監被人稱為魏公公，是從小看著聖上長大的人，壹直陪在聖上身邊，似乎從未出宮過。
　　花骨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頭頓時壹緊。
　　魏公公停在臺階上，皮笑肉不笑地把她渾身上下都打量了壹番，嘖嘖道：“這應該就是宮女口中所說的，天仙壹般的美人兒，就連出口氣，都自帶花香蜜甜的花骨姑娘吧？姑娘請隨咱家進宮吧，咱家主子聽說了姑娘的美貌和奇異，想要見壹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