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刺客與長公主

　　寒芒收回。
　　但那柄劍，依舊指著洛青舟的咽喉，寒氣刺膚！
　　洛青舟穩住了體內激蕩的內力與氣血。
　　他擡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心頭正思考著要不要再次回到地底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月舞的聲音：“殿下，禦林軍首領元重過來了，說宮中有刺客，不知道是否逃到了這裏，為了殿下的安全，他希望殿下可以允許他帶人進來搜查。還有，他希望殿下可以暫時收起地底的陣法，他們的人已經在地底了，也想去這裏的地底搜查壹下。”
　　南宮火月的目光，始終盯著眼前戴著面具的身影，聞言淡淡地道：“讓他滾。”
　　“是！”
　　月舞立刻轉身出去。
　　不多時，她又回來回復道：“他們已退到了遠處，在外面守著，說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全。”
　　南宮火月沒有再說話，目光依舊盯著面前單膝跪地，低著頭，壹動不動的身影，隨即伸手從旁邊的屏風上抽下了紅色的衣帶，緩緩地系在了盈盈壹握的纖腰間。
　　做完這些，她又看了那道身影壹眼，隨即轉過身，赤著壹雙雪白纖秀的玉足，踩著絨毯，走到了旁邊的桌前，坐了下來。
　　然後端起酒壺，倒了壹杯酒，慢慢地品嘗著。
　　屋裏，寂靜無聲。
　　洛青舟單膝跪在地上，咽喉被劍尖抵著，戴著面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心頭不知道正思考著什麽，同樣壹言不發。
　　良久。
　　南宮火月方放下酒杯，目光重新看向了他，語氣淡淡地道：“看到本宮的身子了嗎？”
　　洛青舟低著頭，沈默不語。
　　那截抵在他咽喉的劍尖，忽地用力，刺進了他的肌膚。
　　壹滴鮮血順著劍尖，溢了出來。
　　洛青舟依舊沒有說話。
　　南宮火月端起酒壺，又斟了壹杯酒，道：“說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洛青舟沈默了壹下，道：“在下在地底隨意遊蕩，無意間闖入這裏的，並非有意冒犯，也沒有任何企圖。”
　　南宮火月看著他道：“可是外面的人說，妳是刺客。”
　　洛青舟低頭道：“在下絕不敢行刺……您。”
　　南宮火月道：“哦？妳認識本宮？”
　　洛青舟恭敬道：“身為大炎人，誰不知曉我大炎天女？”
　　南宮火月盯著他臉上的面具看了壹會兒，命令道：“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
　　不待洛青舟自己動手，旁邊忽地伸出壹只手，摘掉了他臉上的黑虎面具。
　　在被那名老太監打傷以後，他的易容術就已經失效。
　　現在的他，回復了原本的體型，與楚飛揚的面貌。
　　他依舊低著頭，目不斜視，滿臉恭敬之色。
　　南宮火月又神態威嚴地命令道：“擡起頭來，看著本宮。”
　　洛青舟緩緩擡起頭，看向了她。
　　兩人目光相對。
　　南宮火月容顏威嚴而冷酷，淡淡地道：“楚飛揚，妳深夜入宮，不是行刺，又是為何事？”
　　洛青舟沈默了壹下，道：“與殿下無關。”
　　“唰！”
　　脖子處的劍尖，再次觸在了他的喉嚨上。
　　南宮火月挑了挑眉，道：“哦？真的與本宮無關嗎？本宮還以為妳是專門來找本宮的。畢竟那天，妳在殿上維護本宮，說了那麽壹番慷慨激昂的話。”
　　洛青舟低頭沈默。
　　南宮火月再次冷聲命令道：“擡起頭來，看著本宮。本宮沒有讓妳低頭之前，妳不準低頭。”
　　洛青舟只得又擡起頭，看著她。
　　南宮火月目光威嚴而冷漠，又盯著他看了片刻，方端起酒杯，壹飲而盡。
　　壹縷酒水順著她紅唇的嘴角流下，又順著她雪白頎長的脖子滑落而下，落在了她白皙而完美的鎖骨上，又繼續向下……
　　洛青舟垂下了眼簾。
　　南宮火月放下酒杯，看著他道：“再問妳壹句，剛剛從地底出來時，看到本宮的身子了嗎？”
　　洛青舟沈默了壹下，垂著目光道：“池邊有霧，在下的確看到殿下從浴池中起來了，但並未看清。”
　　南宮火月面無波瀾地道：“那就是看到了。”
　　洛青舟沒有再多說。
　　南宮火月淡淡地道：“說吧，準備怎麽給本宮交代？”
　　洛青舟看著她道：“殿下想要什麽交代？”
　　南宮火月盯著他的眼睛，目光冷酷地道：“自剜雙眼，或者割掉舌頭，妳自己選壹個。”
　　洛青舟微微蹙了蹙眉頭，緩緩握緊了手裏的玉鼠。
　　正在他準備蓄積力量，鉆入地底時，南宮火月突然冷冷地道：“妳跑不掉的，妳當地底沒有人抓妳？只有在本宮這裏，妳才能活命。也只有本宮，能保妳安然無恙地出去。”
　　洛青舟看著她道：“殿下，在下不想自殘。如果殿下有其他事情需要幫忙，在下壹定答應。”
　　南宮火月似乎思考了壹下，道：“其他事情麽？”
　　頓了頓，她又看著他道：“本宮暫時還沒有想到。妳看了本宮的身子，妳覺得什麽事情可以讓本宮不再追究？以本宮的身份，能有什麽事情需要妳幫忙？”
　　洛青舟正不知該怎麽回答時，她又淡淡地道：“楚飛揚，念在妳當初在大殿上維護本宮的份上，本宮可以再給妳壹個不用自殘的選擇。不過，本宮暫時還沒有想到什麽事情，但是，妳現在需要答應本宮，無論以後本宮讓妳做什麽，妳都不能拒絕。”
　　“當然，本宮絕不會讓妳傷害無辜，更不會讓妳做十惡不赦的事情。”
　　洛青舟仔細思考了壹下，拱手道：“多謝殿下，在下願意為殿下效勞。”
　　南宮火月眸中光芒壹閃，道：“口說無憑，立字據！”
　　話語剛落，月舞已經拿來了筆墨紙硯，把宣紙在桌上鋪開，親自研墨。
　　南宮火月拿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壹段文字，道：“妳過來，謄寫壹遍，簽上妳的名字，按上妳的手印，滴上妳的血。”
　　洛青舟頓了頓，從地上起來，走到桌前，認真地盯著上面的字看了幾遍，方接過筆，用另外的字跡謄寫了壹遍，又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隨即，按手印，在脖子處抹了抹鮮血，按在了上面。
　　南宮火月拿起宣紙，又仔細看了壹會兒，方放回在了桌上，看著他道：“既如此，那本宮今日就饒過妳。不過，楚飛揚，今晚之事妳若是傳出去了，妳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洛青舟立刻躬身低頭道：“殿下放心，今日之事，在下絕不敢外傳。如有外傳，天打……不得好死！”
　　南宮火月挑了挑眉，道：“怎麽不敢說天打雷劈？”
　　洛青舟看了她壹眼，又重新道：“如有外傳，天打雷劈！”
　　南宮火月又道：“再加壹句，斷子絕孫。”
　　洛青舟嘴角抽搐了壹下，只得又道：“如有外傳，天打雷劈，斷子絕孫！”
　　南宮火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時，外面突然傳來壹道聲音：“殿下，太後來了，李忠李公公跟在後面。”
　　此話壹出，南宮火月目光壹凝，稍壹沈吟，看向面前的少年道：“李忠是宗師高手，妳這個時候出去，已經來不及了。至於地底，更不能去。”
　　說完，她扭頭看了壹眼浴池，猶豫了壹下，道：“躲在水裏吧，記住，不要發出任何氣息，不要有任何壹絲壹毫的動作。”
　　洛青舟沒敢猶豫，立刻進了浴池，沈入了水底，屏住呼吸，施展斂息術，貼在水底，壹動不動。
　　南宮火月看著水面上漸漸恢復平靜的花瓣，又收起了桌上的東西，這才淡淡地道：“對母後說我在沐浴，讓她壹個人進來。”
　　“是。”
　　月影和月舞，都退了出去。
　　不多時，壹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剛進門，便滿臉驚慌地道：“火月，妳沒事吧？剛剛宮裏出現了刺客，那刺客突然在妳皇弟的寢宮出現，若不是李公公恰巧閉關出來發現了，只怕妳皇弟……哎，也不知道那個刺客是如何潛入那裏的，竟然只與妳的皇弟只有壹墻之隔了，直到現在，母後還是心驚肉跳啊。”
　　太後壹身紫色裙裝，頭飾都還沒有來得及戴上，顯然起來的很匆忙，壹臉心有余悸的表情。
　　南宮火月依舊坐在桌前，神情淡淡地看著她道：“母後不用擔心，宮裏有這麽多高手，壹定會抓到刺客的。”
　　太後走到她身旁，握著她的手道：“火月，妳不知道，那名刺客非常可怕，外面那麽多守衛，地底還有很多陣法，他竟然都悄無聲息地潛進去了。現在禦林軍，錦衣衛都出動了，但是卻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藏到那裏去了。母後擔心妳，怕那刺客來這裏來了啊。”
　　南宮火月依舊目光冷漠地看著她道：“母後是關心我，專門過來陪我的，還是懷疑刺客就藏在我這裏，所以帶著李公公過來搜查的？”
　　此話壹出，太後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了壹下，隨即連忙道：“火月，妳說的什麽話，母後怎麽會懷疑妳？母後只是擔心妳，所以才過來看看。那刺客非常可怕，萬壹不小心潛入進來了，妳的守衛又沒有發現，那可就危險了。所以母後才帶著李公公過來看看，幫妳查找壹下。火月，妳可不能傷母後的心啊。”
　　南宮火月微微低頭，撫摸著手中的酒杯，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語氣中，卻帶著壹絲自嘲與淒涼：“母後，妳可以懷疑我任何事情，但是……他是我弟弟，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我南宮火月就算再冷血無情，也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難道在妳們的眼中，我已經沒有任何人性了嗎？”
　　太後握緊了她的手，目光慈愛地看著她道：“火月，母後真的沒有懷疑妳，只是……那刺客非常危險，母後只是擔心妳。妳聽話，讓他們在妳這宮中搜查壹下，還有地底，這樣母後才能安心，好嗎？”
　　隨即又連忙道：“火月，妳放心，除了李公公，搜查的都是女侍衛，而且她們絕不敢碰妳的任何東西的。至於妳的閨房，也絕對不敢有人進去。”
　　南宮火月又沈默了壹會兒，方道：“既然母後都開口了，那就讓他們搜吧。”
　　隨即對著外面吩咐道：“月影，地底的陣法暫時收起。”
　　“是，殿下。”
　　外面答應了壹聲。
　　太後聞言，也立刻對著外面吩咐道：“去吧。”
　　外面並無腳步聲，但幾道陌生的氣息，快速離開了。
　　太後的目光，看向了這間浴室。
　　南宮火月端起酒壺，倒了壹杯酒，面無波瀾，慢慢地品嘗著。
　　“火月，妳剛洗完澡嗎？用的什麽花瓣，好香。”
　　太後站起身，壹邊說著話，壹邊走向了浴池，看向了裏面。
　　南宮火月坐在桌前，淡淡地道：“上次母後送來的。”
　　太後站在浴池邊，又盯著池中看了壹會兒，方擡起頭，又看了壹眼屋裏的其他地方，這才回到桌前，笑道：“母後那裏還有壹些新鮮的，妳若是喜歡，明天母後再讓人給妳送來。”
　　南宮火月喝著酒，淡淡地道：“不喜歡。”
　　太後頓了頓，又笑道：“對了火月，妳招選駙馬的事情，母後已經跟妳那些叔叔伯伯說了，他們都沒有任何意見。我們仔細商量了壹下，決定在大年初壹的時候，就去提親。妳幾個王叔親自去，還有妳幾個姐姐妹妹都壹起去，妳到時候只管在宮裏等著就是了，什麽都不用操心。至於妳選中的那個駙馬……”
　　“母後。”
　　南宮火月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道：“時候不早了，您快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太後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了長孫婉兒的聲音：“太後，長公主這裏他們都搜查過了，地底和地面全部都搜查了壹遍，並沒有找到那名刺客。”
　　太後聞言，撫了撫胸口，笑道：“火月，還好，那個刺客沒有潛入這裏，這樣母後就放心了。既然妳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吧，外面有守衛守著，妳也不用太擔心。那母後就先回去了。”
　　南宮火月微微低著頭，看著杯裏的酒水，並未說話。
　　太後又看了她壹眼，方拖著長裙離開。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壹名老太監的聲音：“太後，奴才已經好久都沒有見到殿下了，當初先帝讓奴才教殿下練功，那段時日，是奴才最開心的日子……請允許奴才在這裏多留片刻，讓奴才跟殿下說說話。”
　　太後頓了頓，道：“妳也算是火月的師父了，見見她也是應該的。”
　　說完，她在宮女與侍衛的簇擁下離開了。
　　老太監躬身低頭，站在門外，待太後出了門，方開口道：“殿下，老奴給您請安了。”
　　南宮火月坐在桌前，眸中露出了壹抹波瀾，淡淡地道：“李公公，要進屋來說話嗎？”
　　老太監在門外低著頭道：“老奴不敢。老奴留下，只想跟殿下嘮叨幾句。雖然可能會有些啰嗦，但是，老奴不想看到殿下越走越遠，讓先帝失望。”
　　南宮火月沈默著，並未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