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人口超標

　　接下來的五秒鐘裏，任季山青怎麽拽她，林三酒都沒有動。
　　不是她動不了，是她不想再逃了。
　　況且，這處冰原壹望無際，她能往哪裏逃？
　　從身體內部泛起的深深疲憊，就像海潮壹樣卷沒了她，有那麽壹會兒，她甚至覺得自己因為實在太累、好像連呼吸也放棄了。無論是體力、特殊物品，還是意識力，林三酒都已經到了壹個強弩之末，現在她只想壹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地嘆壹口氣。
　　……而她也的確這麽幹了。
　　“姐，妳怎麽了，”禮包在身後急得直跺腳，“快跑啊！”
　　“與其跑，我倒是更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林三酒抹了壹把臉，語氣沈沈地，轉向了面前不遠的那壹雙巨大雙腳：“……說吧，妳是什麽人？”
　　腳趾頭動了動，隨即擡了起來，向後退了出去。雖然每個腳趾頭比林三酒站起來還高，但是當它後退時，卻能清楚地讓人看出來，這仍然是壹雙小孩子的腳——這感覺，確實怪異透了。
　　當腳退遠了以後，從天空中濃濃白霧裏，就慢慢伸下來了壹張臉。
　　這張臉，林三酒和禮包已經看了壹路了：小女孩扁扁的鼻子，杏核似的眼睛，跟之前沒有任何分別——然而當這張臉被放大了無數倍、仿佛頂天立地壹樣矗立在冰原上時，林三酒竟然忍不住打了個抖。
　　壹陣寒風從巨臉和二人之間呼地吹了過去，從冰層上吹起了壹陣陣白白霧氣。
　　巨臉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了。那些大如拳頭般的毛孔，都被笑容擠成了長長的細條。
　　“妳想要知道什麽嘛，”她像撒嬌似的，奶聲奶氣地問了壹句，聲音震得身下的冰原都在嗡嗡地響：“我回答了妳，妳就陪我玩嗎？”
　　林三酒再也維持不住情緒了，面上的神色壹下子沈了下來，仿佛海底的千年寒冰。
　　“妳是什麽人？”她嗓音幹啞地輕輕又問了壹聲。
　　“我不是人呀，”小女孩的巨臉中，發出了咯咯壹聲笑：“我是神！唯壹的真神！”
　　季山青近乎絕望地捂住了臉。
　　“神……？”在那壹雙大得能叫人做噩夢的眼仁註視下，林三酒喃喃地問道：“……妳是母神生下來的孩子，所以也是神？”
　　那張巨臉突然猝不及防地皺了起來，下壹秒，只聽“啐”的壹聲，就像是有人在他們上方翻過來了壹個遊泳池——大量黏滑的液體嘩地從頭上傾瀉了下來，把二人澆了個透濕；唾液的酸味，立即濃濃地彌漫在了空氣裏。
　　禮包壹向有點潔癖，被她壹口口水吐上來，頓時像蝦壹樣彎下了身子，看起來像是花了十萬分力氣，才忍著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妳才是她生的！”小女孩生氣了，“那個人妖，也配生我！我說了，我是唯壹的真神！”
　　林三酒呆呆地望著她，站在她嘴唇投下的陰影裏，渾身都是濕的。
　　“那……那妳怎麽會在那個育兒洞裏？”
　　正像她不知道剛才是怎麽激怒了小女孩壹樣，林三酒同樣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會突然叫小女孩高興了起來——巨臉上泛起了興奮的紅潮，小女孩聲音尖尖地叫了壹聲：“問得好！”
　　巨臉太大了，壹眼甚至看不全，更別提分辨她的表情了；林三酒只能從她的聲音上判斷，這個“神”現在正得意著，好像終於被人問到了自己的豐功偉績——
　　“因為我要抓母神呀！”小女孩高高的尖笑聲，像改錐似的不住刺著二人的耳膜：“那個老變態從我手上逃走幾次了，滑溜得抓不著，我就想了個辦法，換成人形去了她的領地，等著被那些肉人直接獻到她眼前。妳想想，那該多好玩！”
　　說到這兒，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來，壹只拳頭拼命地砸了兩下冰層——林三酒二人立刻被震顫的大地給甩了起來，人還在半空中撲騰，腳下的冰層已經嘎吱吱地裂開了幾條深縫——林三酒趕忙壹把拽住了禮包和【天氣預報主持人】，壹擰身子，總算落在了沒有開裂的冰面上。
　　女童神看了他們壹眼，突然又立刻拉下了臉，嘴唇像是樓臺壹樣直直伸了出來：“不過，母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我的計劃，始終不肯出現在領地裏。”
　　怪不得——林三酒頓時明白了。
　　定流說過，殿司壹死，母神立刻就會有所感應；但是之所以遲遲沒有出現，原來是因為顧忌著領地裏的另外壹個神！
　　林三酒的心直直地沈了下去。
　　如果連母神都顧忌她的話……
　　“雖然沒有抓到那個老變態，不過我也沒有空手回來，這不是找到妳們了嗎。”巨臉上的情緒，幾秒鐘裏連續換了好幾次，此時又高高地拉起了嘴角：“在妳們進洞的時候，我壹直坐在洞的後方看著妳們呢。怎麽樣，妳們喜不喜歡我？我媽媽確實死了喲。”
　　“妳……妳想要拿我們怎麽樣？”林三酒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巨臉——或者說，緊緊地盯著那只下巴。“也要把我們變成墮落種嗎？”
　　女童神扯了壹下嘴角，好像覺得她這句話問得非常沒意思。
　　“墮落種我有的是，我才不稀罕呢。我要妳們陪我玩兒——玩得好了，妳們就活著；玩不好了，我就把妳們變成墮落種。”
　　不等林三酒二人回應，她忽然伸近了壹張臉，眼睛瞇了起來，將嘴唇靠近了二人身邊說道：“……話說回來，這個月我都逮著四五個進化者了，可是他們都不太會玩遊戲，老想著逃跑……”
　　直接從她嘴裏迸出來的，不僅僅是能把人震得腦子嗡嗡響的聲音，還有壹股酸酸的濃郁氣味——林三酒被這股酸氣吹得退了半步，強壓下了想要攻擊這張臉的欲望——她知道自己除了激怒對方，什麽傷害也造不成。
　　“妳、妳要玩什麽遊戲？”禮包適時地問了壹句。二人身上的衣服，在短短幾分鐘內就結了冰，凍得他壹句話打了好幾個結巴：“我們是回妳的領地去玩遊戲嗎？妳的領地在哪？”
　　季山青這句話，很明顯是開始打探底細了——林三酒才剛剛提起了心，卻只聽女童神哼了壹聲：“我說在哪玩就在哪玩，我沒有領地。”
　　沒有領地？
　　二人立刻對視了壹眼。
　　剛剛來到神之愛時的那壹塊高地，很顯然屬於粗大手指；螞蟻之城是屬於母神的。這個女童神卻說自己沒有領地……除了那兩個地方之外，這個世界這麽大，她怎麽會沒有領地？
　　然而來不及多想，女童神接下來的動作就打斷了他們的思路——她的臉升上了半空，從天上伸下來了壹只手掌，像是百十艘巨輪排在壹起壹樣，平平地展開在了二人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上來！”
　　林三酒壹動沒動。
　　她死死地盯著面前像是山丘壹樣、布滿了粗大掌紋的肉紅色手掌，覺得自己腦子裏壹時轉過去了無數念頭；然而好幾秒鐘過去了，她心裏仍然是壹片茫然。
　　不能跟女童神走，逃的希望又不大——她現在能怎麽辦？
　　“快點啊，”女童神不耐煩了，每壹個字都重重地回蕩在空氣裏：“妳們拖什麽！”
　　“姐，”季山青在身邊悄悄地說道，“我看實在沒辦法了，先上去再說吧……只是玩遊戲的話，也許不會馬上有生命危險。”
　　林三酒咬住了下唇，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就在她壹狠心，悄悄叫出【Howtorender】，打算最後抵抗壹次的時候，腳下的大地忽然毫無預兆地劇烈震顫了起來——二人猝不及防，差點在滑溜溜的冰層上摔倒。
　　“怎麽了？”禮包壹驚，剛剛問出這壹句，只見面前那只手掌猛地壹翻，接著女童神的上半身就升上了空中，好像她按著地面站了起來，只剩下了兩條小腿還在原地站著；然而她雖然只是站著不動，地面抖動得卻越來越強了，冰層迅速龜裂出遍地裂紋，冰散發出的白色霧氣翻滾上了半空，好像這個星球忽然下定決心，要四分五裂了壹樣——
　　沒有了女童神的身體遮擋視線，手忙腳亂、卻依然不斷滑跤的兩個人，匆忙間壹擡頭，目光剛壹瞧見遠方的地平線，登時面色雪白。
　　……有足足幾秒鐘的時間，林三酒甚至覺得自己壹定是已經瘋了。
　　直到女童神冷哼了壹聲，沈沈的嗓音從白霧裏傳了下來，像雷壹樣響徹了天際時，她才猛然壹個激靈，終於反應了過來。
　　“快，趁現在快跑，”林三酒在大地轟鳴的咆哮聲裏，拼命地朝季山青吼出了這幾個字，“晚了就來不及了！”
　　是的，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眼看著女童神壹下子對他們喪失了興趣，轉身就朝地平線處迎了上去；從遠方天際的白霧中，此時正接二連三地走下來了數個大小不壹、外貌各異的——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