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假金案（下）

　　劉璟取出幾錠在南市黑市內兌換的官金，轉給眾人道：“大家看壹看這幾錠黃金，看看它們有什麽問題？”
　　眾人互相傳遞，竊竊私語，這時，董和眉頭壹皺道：“殿下，這是假官金，裏面似乎摻有銅。”
　　司馬懿也道：“微臣在荊州也遇到了這種假官金，但成色要比這幾錠官金高。”
　　劉璟點了點頭，對眾人道：“現在不僅是荊州，成都也出現了這種壹兩重的假官金，問題就在這裏，我們的官金都是壹斤壹錠，壹兩的官金還是在建安十二年鑄造過壹批，我記得只有五千錠，主要用於獎勵軍功，可現在這種壹兩重的官金在市場上泛濫，估計八成以上都是假官金，如果真是純金倒也罷了，現在居然出現了摻假的官金，我覺得這裏面有很大的隱患。”
　　眾人這才明白，今天漢王殿下提到了三件事，其實真正要講的是假官金之事，蔣琬起身道：“啟稟殿下，微臣在兩個月前曾盤查過官庫，這種壹兩重的小官金在官庫中還有兩千七百錠，也就是真正在市面上流通的小金錠也只有兩千余錠，其余都是假貨，來源主要是北方的黃金，從二十幾年前就有人冒險做買賣黃金的勾當，從中謀取暴利，微臣建議要加強嚴厲打擊，絕不能允許這種假官金在市場上泛濫。”
　　劉璟拾起壹錠假官金，仔細看了半晌，這才緩緩道：“大家想過沒有，為什麽這種壹兩重的黃金在市場上泛濫？這說明，市場上很需要它，而我們卻沒有能及時順應市場的需求，結果被奸商鉆了空子。”
　　眾大臣面面相覷，他們終於明白漢王的真實用意了，漢王是想推動貨幣改革，費觀沈聲道：“目前市場上流通的錢幣主要是江夏錢和赤金，赤金以壹斤壹錠為主，但黃金主要用於獎勵軍功，在市場上流通不多，微臣也知道，現在無論江夏錢還是赤金都已經無法滿足貨物貿易需求，所以私鑄官金的情況也就屢屢發生，在兩個月前我們也商討過這件事，只是事關重大，必須要殿下來做決定。”
　　劉璟笑了笑說：“這種壹兩重的官金其實也不方便，壹是容易假冒，其次換算也麻煩，漢律壹斤黃金可換壹萬錢，但壹斤卻等於十六兩，壹兩換多少錢呢？很難算清楚，所以我建議我們發行金錢。”
　　說到這，劉璟取出壹枚金幣，遞給眾人道：“這是粟特人帶來月氏金錢，在洛陽壹帶很常見，鑄造得非常精美，因為體量小，也難以摻假，我們可以學習這種鑄錢，壹斤黃金鑄壹百錢，這樣壹枚金錢就相當於壹百江夏錢，十枚金錢可以換壹斤赤金，非常方便攜帶，這些年我們開采礦藏，南征北戰，蓄積了大量黃金，這些黃金都放在官庫中沈睡，雖然是壹筆很大的財富，但我認為還不如拿出來流通。”
　　徐庶接口說道：“但殿下想過沒有，如此數量龐大的金錢壹旦推出，但我們卻沒有相應的物資保證，這無疑就會將市場上的物價推高壹倍，現在是鬥米六十錢，金錢出現後，就會變成鬥米百錢，民眾能否接受？還有這些金錢以什麽名義推出，當然可以用來獎勵軍功，但牽涉很廣，我們都要考慮清楚。”
　　劉璟想了想道：“我們每年都要推出五千萬五銖錢，相當於五十萬金錢，那麽可以停止壹年五銖錢的推出，改成發行金錢，還有赤金也要暫停壹年，我相信黃金錢人人都會喜歡，更關鍵是，它會被商人帶去北方，流通於天下，給我們帶來大量物資，現在曹操和孫權的五銖錢已經難以和我們抗衡，他們只剩下赤金，壹旦金錢替代赤金，那麽曹操和孫權的貨殖命脈就被我們掌握住了，這就為我們統壹天下打下基礎。”
　　劉璟這番話引來了壹片議論聲，就在這時，有侍衛在門口稟報道：“啟稟殿下，霍將軍緊急求見！”
　　劉璟知道霍峻就是為了假金案而來，便點點頭道：“命他進來！”
　　片刻，霍峻快步走了進來，霍峻現已升為中郎將，同時出任五城司馬，主管成都防禦安全，他剛剛接到劉璟的緊急命令，抓捕了黑市換金壹幫人，霍峻單膝跪下向劉璟行禮，“卑職參見殿下！”
　　“霍將軍免禮，可是為南市假金案而來？”
　　“正是！卑職奉殿下之令，出兵抓捕了黑市兌金人，共壹百壹十八人，結果有了意外收獲。”
　　“什麽收獲？”
　　霍峻沈聲道：“在南市壹帶有八家黑市團夥，這次全部被端掉，在抓捕中發現，其中和殿下交易的團夥竟然是曹軍奸細，首領姓楊，奉曹丕之令，用假金來擾亂我們錢制。”
　　這個姓楊的首領，很可能就是上午給自己換假金的楊掌櫃，但此時他不想再見到此人，劉璟便笑道：“霍將軍有沒有再順藤摸瓜，繼續抓捕藏在成都的曹軍奸細？”
　　霍峻躬身道：“這正是卑職要向殿下請示之事，在審訊假金案時，已經得到壹點線索，位於城西的黃河酒館極可能就是曹操設在成都的情報點，卑職請示，要不要立即抓捕？”
　　劉璟沈思片刻道：“抓了壹批，又會來新的壹批，這樣不是治本之策，與其明抓壹批，不如暗抓壹人，霍將軍明白我的意思嗎？”
　　霍峻壹時沒有反應過來，旁邊司馬懿笑道：“殿下的意思是說，放長線釣大魚！”
　　霍峻頓時反應過來，立刻抱拳說：“卑職明白了！”
　　劉璟又道：“除了重要的人物外，其余私鑄官金之人全部嚴厲懲處，公開審判，公開處斬，這件案子可移交給成都府，追查曹軍情報點壹事，霍將軍可協助龐軍師。”
　　龐統才是漢軍情報主官，涉及曹軍情報點壹事，應該由龐統來主管，霍峻明白，他行壹禮，便退了下去。
　　壹個小插曲打斷了剛才關於金錢的商議，但劉璟的意誌已經很明確了，發行金錢勢在必行，劉璟又繼續道：“發行金錢之事我不想再拖下去，這件事就由元直和公琰兩人負責，先訂壹個詳細計劃，準備錢模，我希望在壹個月後看到樣錢。”
　　……
　　漢國的情報部門隸屬於軍方，壹直由劉璟直接掌管，直到今年四月才成立情報司，下面分為內務、江東、交州、河東、河北和中原等六個分支，龐統出任司直，下設六校尉，分明掌管六個分支。
　　情報部只是漢軍高層對情報部門的私下稱呼，但它的公開名稱卻叫司隸校尉，署衙並不在漢國府，而在距離漢國府不遠的壹條巷子裏，是壹座不起眼的府宅，大門很小，也沒有掛牌，整天關閉著，進了門後才能在影壁上看見‘司隸校尉官署’的牌子。
　　情報司雖然牌子很小，占地也小，但權力卻極大，它不僅對外收集情報，對內也有暗中監視官員的職能，還擁有壹面調兵金牌，最多可以直接調動兩千人的軍隊。
　　目前司隸校尉之職由龐統兼任，在成都只有內務署壹個部門，內務主官是剛剛調回才成都的關喜出任，下有屬僚三十余人，都是從軍隊中抽調的文職軍官和得力士官，他們壹方面負責整理各地傳來的情報，另壹方面負責監視成都可疑人員。
　　午後，劉璟在龐統的陪同下來到了司隸校尉官署，關喜率領幾名主要的官員則在門內迎接漢王殿下的到來，“參見漢王殿下！”眾人壹起向走進官署的劉璟躬身施禮。
　　劉璟笑道：“各位請免禮！”
　　他看了壹眼關喜，又問道：“關校尉是幾時上任的？”
　　關喜躬身道：“回稟殿下，卑職上任已有三天。”
　　“是和劉敏壹起回來的嗎？”劉璟笑瞇瞇問道。
　　“是！”
　　關喜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紅，她連忙岔開此事，又向劉璟介紹幾名功曹和從事，“這位是功曹楊金，殿下看到的情報最後都是他整理。”
　　“這位是張繼將軍，原是張任將軍手下得力幹將，負責監視成都奸細。”
　　劉璟向眾人壹壹點頭致意，贊揚了眾人的工作，便在眾人簇擁下來到了議事堂，他坐了下來，對關喜笑問道：“不知霍將軍有沒有來過？”
　　關喜連忙道：“霍將軍在壹個時辰前到來，送來了很多材料，還送來壹人，是曹軍安插在成都的重要奸細，卑職正對他進行審問，他已經招供！”
　　劉璟點點頭，“帶我去看看！”
　　關喜領著劉璟向後院走去，後院有壹座地下監獄，用青石築成，是秘密審訊和關押疑犯之處，才啟用了沒多久，暫時還沒有犯人，劉璟走下了地下監獄，光線變得昏暗起來，空氣也有些渾濁。
　　他們直接走到審訊堂內，這裏擺放著各種刑拘，中間立壹根鐵柱，用於綁縛犯人，四周墻上和半空都有鐵鏈和鐐銬，八名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漢站立兩邊，相貌兇狠，還有壹名主審官。
　　只見在鐵柱上綁縛著壹人，又瘦又小，正是劉璟壹早遇到的楊掌櫃，他不是壹般商人，而是曹軍派出的探子，是曹軍設在成都情報點內重要人物。
　　楊掌櫃被打得不輕，聽見腳步聲，他虛弱地擡起頭，見很多審問自己的主官陪同著壹名年輕大人物到來，他連忙哀求道：“我已經都招供了，先放下我吧！”
　　劉璟壹擺手，“先放下他！”
　　兩名大漢上前，解開他手上吊在半空的鐐銬，楊掌櫃軟軟倒在地上，劉璟蹲在他面前笑道：“楊掌櫃還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