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七月新番

歷史軍事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九月,秦國南郡安陸縣,傍晚時分,雲夢澤畔下起了雨,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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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共敖

秦吏 by 七月新番

2019-5-17 22:10

  陽城內,空無壹人的街道上,走來了上百人,百將滿手下的數十兵卒在前頭,而徐揚帶著三十個親信挾持滿走在後面。
  每個人在種種情境下做出的種種選擇,總有心中的某個理由來驅動。
  怕死,這便是促使徐揚做出這些瘋狂舉止的動力,對死於異邦的恐懼,勝過了事情敗露被秦律清算的危險。人總是先考慮近患再想遠憂的,此人的壹切聰明才智,都用來思考如何順利逃走上了,他要將死亡遠遠拋在身後,讓別人來替他承受。
  所以徐揚十分謹慎,他們走的很慢,很小心翼翼,幾乎經過每個巷道,徐揚都會讓人過去看壹眼,直到在安置李由的小院兩百步外,他們面前出現了壹個形單影支的秦軍什長……
  ……
  共敖出現在街道的另壹頭,他手裏高高舉著壹個竹筒,向眾人迎面走來。
  當看到面前上百人時,共敖便知道,自己被利鹹帶進了壹個大坑裏。
  共敖就是利鹹用來賭博的骨,能拋出什麽卻完全不由他決定。
  但即便是擲出了糟糕的面,他也有用,既可以拖延時間好讓城墻邊援軍趕來,也能給徐揚扣壹個抗命反叛的罪名,恐嚇那些與他壹起叛亂的兵卒倒戈,最後聯合邑內眾人,壹起將其剿殺,將城內的混亂降到最低。
  但這樣壹來,共敖很可能會成為犧牲品。
  這壹刻,共敖有壹絲後悔,但卻沒有退步的意思,他依舊直楞楞地往前走著,讓對面的人因為他的出現而停下了腳步。
  共敖生於南郡鄢縣,從小就跟著祖父生活,他祖父經歷過白起水淹鄢城之戰,沒少給他灌輸當年這座城池的慘狀、共氏的遭受重創。於是共敖從小,便對秦國多了壹分來自祖輩記憶的仇恨,他甚至不承認自己的秦人,即便在叔父的打點下,進入體制內部做了個小吏,卻依然怨憤不減。
  直到他被迫加入了秦軍,在黑夫麾下做事。
  這期間,他不小心被黑夫救下,欠了他兩條命,也漸漸熟悉軍營生活,成了這支軍隊的壹部分。
  這期間,他看到了大梁城的轟然倒塌。
  這給共敖帶來了巨大的震動,多年前他家族的悲劇在魏國上演,很快又輪到了楚國。
  在進入楚國後,共敖發現,自己對這個國家根本談不上喜歡,這裏的貴族沒有他想象的高尚,這裏的百姓生活也沒有他想象的舒服。
  他憤秦,卻又不喜楚,這大概是不少南郡人的身份困擾。
  壹個月前,在他迷茫於此事時,黑夫指點了他。
  “忘掉秦國和楚國,忘掉妳的國別,只要記住,妳的所作所為,關系到宗族興衰,還有妳自己的性命前程而戰,這就夠了。”
  黑夫壹席話讓共敖安心了不少,同時也私下給這段話加了壹句。
  “也為還清欠下的人情。”
  當數日前,秦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時,共敖也曾動搖過,開始懷疑秦國是不是不行了?但當時黑夫又對他說了壹番話。
  “此戰可不是靠壹兩次勝負決定的,對楚國而言,若不想滅國,每壹次都得戰勝!”
  “秦國卻不同,秦國積累了六世余烈,百年之勢,有資格敗壹次、兩次、三次,只要最終壓倒楚國,便可贏得勝利。”
  “妳如今切勿亂想,做事之前,要多考慮還在秦國南郡的宗族,萬萬不能連累了他們。”
  共敖聽從了,過去他雖然也聽黑夫的話,但總覺得,黑夫只是在秦軍中循規蹈矩,沒有什麽出格的過人舉動,與自己完全是兩種人。
  沒有長大的青年,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世界是圍繞自己轉動。
  可這壹次,黑夫卻在拋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句話後,毅然出城詐降,這是風險極高的使命,事若不成,定然身首分離。
  壹時間,看著黑夫的背影,共敖仿佛看到了壹個混跡於體制內的英雄形象,他更愕然發現,原來自己壹直想成為的,就是黑夫那樣的人啊:
  從不喊空洞的口號,只以家眷和袍澤之情來激勵眾人,平日裏循規蹈矩,關鍵時刻卻又有英雄之舉。
  共敖敬佩之余,心裏也有幾分不服!
  “妳能做到,我為何不能?”
  心裏那股孩子氣上來後,他做出任何舉動也不覺得奇怪了。
  “來者何人?”
  徐揚的親信遠遠隔著,便停了下來,謹慎地詢問。
  “是李都尉派來給徐百主傳令的!“
  “都尉有令?”
  徐揚聞言壹楞,李由不是因傷昏過去了麽,怎麽這會又給自己傳令了?
  這時候,共敖已經走到了兵卒們面前,他捧著竹筒大步向前,壹點沒有黑夫詐降時的故作卑微,反而像往常那樣,趾高氣揚,仿佛真的是李由派來傳令的人。
  他還大膽呵斥這群人:“汝等不在城墻上守備,為何在此?”
  “吾等……”前面的親信有些尷尬地回頭看看徐揚,終於找到了個借口:“吾等換防!”
  “原來是換防。”共敖笑了笑:“是這樣,都尉醒過來了,睜眼第壹件事就是要見徐百將,這是軍令!”
  徐揚心裏有點慌亂,倘若李由真的清醒過來,那麽他現在做的壹切,都是自尋死路!
  但他雖然心慌,理智卻還沒亂,指著共敖道:“遞過來!”
  “都尉的軍令只能百將親自接。”
  共敖將竹筒收回自己面前,面露不滿:“莫非百將連這都不清楚?汝等還不讓開!別擋道!”
  徐揚面色有些陰晴不定,黑夫不但奪走了指揮權,還奪走了他派人護翼都尉的資格,相當於搶走了他的眼睛、耳朵,以及上升的途徑,如今這黑夫麾下的小什長也才敢如此囂張。
  但他對竹筒裏的內容更感興趣,只能忍了忍,放他過來。
  徐揚將信將疑地接過竹筒,這是秦軍傳令的規矩,為了不讓命令讓別人看到,哪怕是簡單的壹句話,都必須密封好。
  竹筒內是壹根木簡,寫著簡單的命令,讓徐揚速速來見,卻不是李由筆跡……
  懷疑由然而生,可面前傳令的小什長卻坦然笑道:“都尉身體虛弱,寫不了字,讓旁邊人代筆的。”
  徐揚這才重新低下頭,打量著這個命令,上面蓋的私印的確是真的,但他心裏依舊惴惴不安,按照先前去探望時的狀態,李由怎麽會這麽快就醒了呢?
  若李由真醒了,那他之前的壹切計劃,就完全被破壞殆盡了!
  怎麽辦?怎麽辦?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徐揚卻滿頭大汗,他感覺自己好像太過自作聰明了,最後把自己逼入了壹個死胡同裏。
  “徐百將,快隨我走吧,李都尉似乎有急事,壹定要見到妳才能說。”共敖若無其事地催促。
  “我這就去……”但徐揚才邁出了壹步,卻猛地清醒了。
  不能去!那裏全是黑夫的手下,自己去,不是送死麽?再說了,眼前此人也是黑夫的親信啊!這可能是壹個陷阱!
  他在那遲疑,共敖卻沒有猶豫,他猛地拔出了劍,猛地向前,朝徐揚刺去!
  事發突然,徐揚來不及躲避,好在他的壹個親信連忙撲過來,重重撞了壹下共敖,導致他劍刺偏,只將徐揚的衣襟劃出了壹個大口子!
  徐揚驚駭地坐到了地上,還不及躲避,從共敖手裏又拋出了匕首,可惜角度和力量終究差了壹點,只刺中了徐揚的肩膀,雖然出血,但卻不致命。
  而共敖,卻已經被幾個全副武裝的徐揚手下圍住了,劍在刺死壹人後脫手,他的背上還挨了壹矛,血流不止!
  沒有了武器的共敖遺憾地長嘆,自己還是失手了,眼下的情形,他恐怕必死無疑。
  “我還是沒能成事啊,早知道就多跟東門豹練練擲劍了……也罷也罷,若能以共敖壹人之死,換取黑夫之計成,我也算還清在外黃欠他的人情了!”
  然而,就在共敖就要被眾人手刃時,壹旁的滿,卻突然搶過壹旁發怔的徐揚親信兵刃,為共敖擋下了壹擊!
  “滿!”
  徐揚大怒:“妳這是作甚?”
  “徐百將怕是忘了,我也是南郡人!手下皆是南郡兵!我寧願隨黑夫與敵死戰,也不願隨妳做這等荒唐事!”
  突然反水的滿與共敖靠在了壹起,並對前方那些,至今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做何事的屬下大喊道:“徐揚反叛,囚禁翟、屠兩百將,並欲劫持都尉,拋下兵卒逃走,還挾持了我,汝速速倒戈擊之!”
  “胡說,是黑夫降楚,我是要去救出都尉……”
  徐揚連忙大喊,並對親信下令:“殺了滿,殺了這什長!”
  徐揚的部下亦是跟隨他許久的親信,他許諾他們,只要做成這件事,便能不必死戰,安全回家,眾人壹開始還信以為真。可這時候,面對前方數十人的倒戈相向,連徐揚的親信都猶豫了。
  豁著被律令嚴懲自己和家人的後果,跟著徐揚做這種事,真的能成功嗎?
  共敖也說了,李由已經醒了啊!事敗矣!
  就在這猶豫的當口,遠處卻飛來壹箭,將大聲疾呼的徐揚射倒在地,那箭直中腦袋,眼看是不活了!
  小陶出現在屋頂上,他再度開弓,瞄準了在場的人,裏閭裏也沖出了不少披甲秦卒,呼喊著趕過來,是季嬰去城墻那邊找來的人到了!
  而在後方埋伏已久的利鹹,也早就帶著壹隊人沖了出來,此刻已至跟前,反而將徐揚的手下們圍住,戈矛齊齊指向他們!
  “徐揚反叛,欲棄軍而逃,今已伏法,再有協助者,與之同罪!”
  ……
  黑夫並不知道,他不在城內時,壹場可能導致整個詐降突圍計劃功虧壹簣的內亂,卻被自己能幹的手下們消弭於無形之間。因為結束的太快,城外的楚軍,居然壹點動靜都沒聽到……
  直到黑夫回到城內時,才發現歡迎自己的,不僅是自己滿臉得意的屬下們,還有徐揚那顆碩大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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