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七月新番

歷史軍事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九月,秦國南郡安陸縣,傍晚時分,雲夢澤畔下起了雨,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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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若火之燎於原

秦吏 by 七月新番

2019-5-17 22:14

  “是他!”
  武昌營內,得到黃鶴山求援,說有千余秦卒裝束打扮,卻臂纏白布的人,忽然對武庫發動進攻,剛被升為裨將的楊熊立刻擊案而起。
  “是他回來了!”
  被邀約來此吃飯的辛夷端著碗楞神:“楊將軍,是誰來了?”
  “還能有誰?”
  楊熊冷笑道:“當然是南征軍的統帥,大秦的武忠侯,黑夫!”
  “啊!?”
  辛夷大驚:“將軍慎言,武忠侯不是已經……”
  楊熊卻道:“是,他死了,死不見屍,或是詐死。”
  和長期在南方的武昌營裨將辛夷不同,楊熊壹直在中尉軍中做都尉,扶蘇出奔後,鹹陽的壹系列變故,他再清楚不過。
  在眾人看來,黑夫無疑是扶蘇壹黨,扶蘇既已倒臺,再加上“亡秦者黑”的謠言,他絕不可能安然無事。
  此番隨駕南下,楊熊被劃歸武信侯馮毋擇統領。馮毋擇暗暗跟楊熊打過招呼,朝廷懷疑黑夫未死,而南征軍隨時可能反叛,所以讓他帶五千關中兵來,在李由解除武昌營三萬人兵器甲胄後,看住他們……
  “但所有人都以為,尉某人縱然未死,也應該藏在嶺南某地,以躲避陛下的召見,誰能料到,他竟膽大到,潛至衡山、南郡,再突然發難!”
  千余精銳武裝,悍然強攻武庫,這可不是壹般雲夢澤群盜敢做的,楊熊篤定,這肯定和黑夫有關。
  楊熊嘖嘴:“不愧是新壹代的名將啊,瞅準馮將軍駐紮邾城鞭長莫及,李由將軍南下長沙無法及時回頭的當口,突襲我武昌營,真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辛夷已經有些慌亂了:“不管是不是武忠侯,那些攻擊武庫的人,必是叛軍無疑!眼下黃鶴山告急,楊將軍,當立刻發兵馳援才行啊!”
  武庫是壹座城池中最重要的地方,春秋戰國時諸侯內訌、反叛及國人起事,每每以武庫為首要目標,先奪武庫,取得軍械,以求在戰鬥中獲得裝備優勢。
  那武庫建在黃鶴山上,也算易守難攻,楊喜留了千人把守,三步壹崗五步壹哨,但只能防小賊,遇上精銳突擊,也有些難以抵擋,壹旦武庫落入叛軍之手,裏面的甲兵車械箭矢,均為其所得。
  畢竟是參加過統壹戰爭的幹吏,楊熊十分冷靜,思索後道:“辛將軍,這武昌營,是誰建的?”
  “武……武忠侯所建。”
  “還有誰比他更清楚此營地利、虛實?我過去壹直覺得,將武庫建在數裏外的黃鶴山有些奇怪,如今看來,這位君侯,早有算計啊。”
  楊熊猜到了黑夫的計劃:“兵法雲,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
  “若所料不差,外面的叛軍,絕不止壹千!必有伏兵藏於草澤之間,我軍雖有兵四五千,但要分心看管營中三萬人,頂多派兩千人去,恐將在半途遭遇壹場伏擊!”
  果然,在楊熊令斥候再探時,回報說通往黃鶴山的路上,南側幹涸的沼澤蘆葦蕩,果然飛鳥不敢落下……
  “伏兵定埋伏在那!”
  辛夷冷汗直冒,後怕不已:“楊將軍真是了解武忠侯用兵之術啊。”
  楊熊無奈地搖頭:“滅魏時,我乃率長,他是我麾下的屯長,豈能不知?”
  沒記錯的話,當時黑夫還是走了前安陸縣尉杜遷的門路,才插進楊熊軍中的。誰能想到,從此之後,他便平步青雲,壹路做到了二十等爵極頂的徹侯……
  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這樣壹位君侯,卻不尊皇命,詐死避召,最後還悍然反叛了!
  “這當是桓齮叛國後,大秦最大的壹次將軍叛亂了!”
  辛夷心亂如麻:“楊將軍,如今當如何是好?”
  楊笑道:“投降何如?”
  辛夷大駭:“這……吾等若成了國賊、軍賊,宗族家眷豈不是要被株連?”
  “辛將軍知道就好。”
  楊熊冷笑道:“就算為了宗族,也不能讓彼輩得逞,但如今敵暗我明,為了不全軍覆沒,武庫只能放棄了!”
  楊熊當機立斷:“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吾等若死守武昌營,恐怕會遭到內外夾擊,看似人眾,實則人寡,還不如將手頭可信的兵卒統統集中起來,去碼頭,守住船只,等待夏口之援!”
  ……
  “楊熊沒變,還是如此謹慎,寧可斷掉手臂,也不肯冒失出營,被我刺中腹心。”
  看著門戶緊閉,只有斥候探子不斷往這邊靠近的武昌營,黑夫露出了笑。
  東門豹帶著千余人猛攻黃鶴山之際,黑夫的確帶著剩下的兩千人匿身於草澤之中,只得武昌營派人出來救援,打他們壹個措手不及,只要殲滅壹部分,奪營便易如反掌。
  但楊熊並未上當。
  黑夫不由想起十多年前的滅魏之戰,他還是楊熊麾下的小小屯長,作為楊端和的兒子,楊熊看似沒有主見,每逢作戰都召集眾人問策,可實際上,他卻是個心機很深的人。他似乎總想故意讓喜歡出謀劃策、搶風頭的五百主提出壹些沒有效用的方略,在其被打臉後,楊熊再站出來,提出自己心中所想。
  這樣壹來,他壹方面可以被稱頌為善於聽取下屬意見。另壹方面,又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拍板,扭轉錯誤的策略。
  而且此人不愧是將門出身,對兵法的理解十分透徹。
  “但妳是不是瞻前顧後,謹慎過頭了?”
  人家不上當,黑夫也沒必要再藏了。
  “既然如此,執行第二套計劃!”
  隨著壹陣號角鼓點,草澤中的兩千余人應聲而起,他們個個都臂纏白巾,經過休憩和數次鼓舞後,不再存疑,卯足了氣力,在黑夫壹聲令下後,朝黃鶴山武庫殺去!
  ……
  黃鶴山原名蛇山,被黑夫改了名,武庫從山腳壹直修到半山腰,此山不高,只有四十余丈,山勢也不算陡險,時值仲春,滿山綠意。
  山林裏還有壹些宿鳥,此刻卻早已被劇烈的戰鬥驚嚇騰飛,啼叫之聲劃破了寂靜。
  對武庫守卒而言,這場戰鬥是始料未及的,眼看對面來的分明是旗幟鮮明的秦軍,率長還有些遲疑,誰料對方嘴裏喊著來交接,靠近後卻忽然發動了進攻!
  守備武庫的固然是關中秦兵,甲胄裝備精良,戰鬥力與楚軍、越人不可同日而語,但時值夕食,大多數兵卒都在吃飯,猝不及防遭到進攻,只能胡亂地拿起武器應戰。結果被對方壹口氣沖到了半山腰,數百人或死或俘,剩下的人,只能憑借最後壹道墻壘做抵抗。
  東門豹自從當了都尉,許久沒機會披堅持銳了,眼下得了黑夫許可,他便披了厚實的雙甲,手持大戟,帶著五百人攻營拔寨,正要沖入最後壹道壁壘,卻遭到壹陣猛烈的弩矢射擊。
  是蹶張弩,武庫裝備齊全,數十蹶張士所用之弩均是強弩,可射百余步遠,數十支粗大的弩矢離弦如電,瞬息間即至壘外,上百架臂張弩隨即跟上,如雨落下,中者無不倒地!
  先登之士只能躲在建築之後,縱然如此,仍能聽到弩機釘在墻壁上的聲響。
  “若壹直射下去,連墻垣都能射塌,這可不好沖啊。”
  東門豹舔了舔嘴唇,看向左右兩側。
  當時修武庫時,在道路兩邊還開了兩條小道,通往山頂。如今他已令興、吳臣各帶了壹支百人的隊伍,從側面摸了過去,但守卒還剩數百,絕不可能輕易讓他們突破。
  就在這時,黑夫所帶的兩千人也抵達山下,壹面赤色交龍之旂,以及黑底白字的“尉”字大旗打出!
  兩千人齊齊呼喊道:
  “朝中奸臣謀叛,弒殺陛下,武忠侯奉陛下遺詔歸來靖難,抵抗者視為從逆,降者不死!”
  山頂上頑抗的吏卒都聽呆了,本以為是被壹群裝作秦軍的群盜襲擊,可現在,對方卻打出了已死的武忠侯旗號,還號稱是來靖難平叛的?
  是真?是假?
  搞了半天,自己成叛軍了?
  守卒們心中狐疑,弓矢壹時間停了,而瞅準這個當口,已至兩側山道上的兩百人忽然大喊,或持弓弩居高臨下攢射,或不管兩三丈的高度,從陡峭的山坡上,直接躍下!
  而東門豹也忽然暴起,手中的戟猛地拋出,戳死了壹個掩身壘後正要往下射箭的弩兵,隨即挺矛前奔,帶著眾人直沖墻壘!
  墻內守卒忙於與山頂躍下的人交戰,大門被大斧劈開,東門暴虎大叫著殺了進來,將矛重重刺入壹個秦吏胸口,又抽刀在手,左劈右砍,看見臂上沒白袖的就壹刀下去,轉眼放倒了四五個人。其余短兵親衛也緊跟在他的後邊,向前砍殺,如入無人之境……
  小規模戰鬥,壹夫之勇的效果極大,守卒惶恐而不知所措,黑夫麾下眾人則知道自己為何而戰。不多時,位於半山腰的黃鶴山武庫即將失守。
  但守衛武庫的率長是個盡職的人,面對這群“叛軍”,他在最後時刻,做出了壹個正確的抉擇。
  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他帶著最後幾個人,退到了最高處的烽燧臺。
  也不管傷口了,率長掏出隨身攜帶的燧石,顫抖又笨拙地擊打著。
  噌,噌,噌,三下聲響後,終於,火星出現了,它跳到易燃的稻草上,迅速變成明焰,又傳遞到幾把松明炬上……
  “彼乃叛軍,縱然花言巧語,吾等亦不可從逆,使身在關中的家人受株連!”
  這個不知名的率長掃視幾名短兵親衛,眾人點了點頭,在外面撞門聲越來越重時,將火扔到了墻角的柴堆裏……
  火焰在柴堆上變大,竄上柱子、房梁,最後將整個哨樓都點著!
  伴隨著淒厲的慘叫,烈焰在哨塔上綻放,照亮了夜幕壹角,方圓數十裏內,都能看到這巨大的火燭!
  ……
  “楊將軍,妳看!”
  數裏外的武昌營,楊熊召集了自己帶來的四千兵卒,以及辛夷的壹千短兵親衛,壹行人丟下三萬還被蒙在鼓裏的南征軍老卒,從武昌營北門撤離。
  被親衛所喚,楊熊壹回頭,看到了遠處黃鶴山上燃起的火焰……
  “鄭率長,真是好樣的。就算無法燒毀武庫中的全部兵器甲胄箭矢,至少,也能將武昌營遇襲的消息,立刻通知對岸的夏口……”
  夏口駐軍是前幾天才來的,雖只有三千,但總比沒有強。
  楊熊眼中隱隱有淚,但隨即又變為冷酷。
  “倒是提醒了我,吾等雖要集中兵力,退保碼頭,但卻不能就這樣壹走了之!”
  他回過頭,看向三萬人駐紮的營地,下了壹個瘋狂的命令!
  “點火,將武昌營,連同裏面的三萬人,付之壹炬!”
  辛夷差點被嚇得摔下馬:“楊將軍,這可是三萬人,都是秦卒啊!”
  楊熊嗤之以鼻:“他們多是江淮楚人,算哪門子的秦人?”
  “且再過壹會,便不再是朝廷的兵卒,而是賊人盜寇了。”
  楊熊的面容,有些許猙獰:
  “就算燒不死他們,寧可讓這三萬人四散而逃,變成亡人殘匪,也不能讓彼輩在此從逆,壯大叛軍!”
  ……
  “君侯,妳看!”
  東門豹等人還在清點武庫武器,讓士卒們換裝,補充箭矢,眼見的吳臣卻指著遠處的武昌營,大聲叫了起來。
  “我看見了。”
  黑夫立於黃鶴山腳下,身後的哨塔烈火未熄,遠處的武昌營,卻又竄起了壹道更大的火焰!
  火當是從營地北部燒起來的,縱然設計結構合理,各營有壹定距離,甚至還有防火的溝壑,但因為是人為四下點著,仍蔓延到了壹些營帳。
  碩大的軍營,驚呼慘叫聲不絕於耳,紅的火,黃的火,橙的火,猶如花束,盛開在夜空中,彼此競爭綻放,反正也無人守備了,不斷有人逃出軍營,迷茫四顧。
  “真是狠辣,這點火,當然不可能將三萬人統統燒死,但足以讓他們驚慌失措下,四散奔逃,就算此刻我過去,能收攏壹半就不錯了……”
  黑夫搖頭:“楊熊,我還是輕看了妳!”
  “將軍,現在怎麽辦?”吳臣有些焦急,那把火,將他們計劃打亂了。
  “沒用的。”
  黑夫騎上了馬:“楊熊以為自己點著的,是燒掉危險,用來補救的火,殊不知,卻是玩火自焚!”
  他在火光中大笑。
  “現在,本將都不必特地鼓動,對那三萬南征軍老卒而言,誰視他們如草芥,誰惜他們如赤子,誰想殺他們,誰來救他們,已壹清二楚!”
  言罷,黑夫大喊:
  “牡,舉旗。”
  “諾!”
  大個子五百主奮力扛起黑夫的旗幟,百名親衛,也騎著從武庫奪取的馬匹,扈衛黑夫左右。
  黑夫催動戰馬,帶著他們,向火焰最烈的地方,向人心最慌亂不知所措的地方馳去!
  “隨我過去。”
  “讓所有人重聚在吾旗之下!”
  “去接過這把火,再高高舉起,叫全天下皆能看到!首義開始了,且必將若火之燎於原,不可向邇!”
  ……
  PS: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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