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壹墳，壹蛤蟆

　　時間已過初秋，山巒間秋意越發濃了，夕陽霞光裏，壹片片枯黃在山間搖曳，紛紛飄零過下。
　　如走過雨幕般的老驢甩著禿尾巴，伸出舌頭去舔落下的枯葉，蹄子落下的瞬間，已是數丈之外，微微起伏的驢背上，橫坐的陸良生翻看書本，接過紅憐采摘來的果實，輕咬壹口，汁甜肉脆。
　　“師父，要不要來壹口？”
　　余光之中，搖晃的書架內，悶悶傳來蛤蟆的聲音。
　　“不吃！”
　　陸良生拍拍驢頭，讓它緩下速度，隨手將書本闔上，跳下驢背，拉開書架隔間的小門，將手裏還有水果遞過去。
　　裏面，蛤蟆道人耷拉兩條小短腿靠坐葫蘆，白花花肚皮上顫了壹圈繃帶，那是被小鍋燙傷的。
　　“還在生氣啊，師父，我道過不是了。”
　　陸良生蹲下來，將水果又遞進去壹點：“吃點果實，消消氣，可甜了，水還多。”
　　“哼！”蛤蟆道人轉了壹個方向，“讓妳燙壹回試試？”
　　瞥了瞥徒弟手中紅彤彤的果實，咂了咂嘴，往壹邊挪壹下：“把水果放下。”
　　旋即，伸蹼將隔間小門‘啪’的壹聲拉來關上。
　　陸良生失笑的收回手，起身重新坐回驢背，翻出地圖看了看，讓老驢繼續前行，自從普渡慈航那壹戰後，師父越來越像個小孩子，時不時會鬧壹些小脾氣。
　　此去岐山洞府雖然路途遙遠，也算熟門熟路，途中不耽擱，以陸良生的縮地成寸，老驢的速度，大抵壹兩個晝夜就能趕到。
　　從棲霞山出來，壹路向北過了河谷郡，轉道沿著官道穿伏麟州，在京城停留半個時辰，去見了閔常文父女，給了隱身符，教他們使用的方法。
　　也叮囑閔月柔，若事不可違，讓她強行將閔常文帶走，以老人的性格，多半會與城共存亡，女子也大抵清楚這壹點。
　　之後，也打聽了左正陽的情況，可惜幾日前，養好了傷口，就不辭而別，就連閔常文也不知曉他去了哪裏。
　　‘斷臂壹事對他打擊很大，能挺過來，或許這會兒，說不定已踏上修行之路了。’
　　辭別這對父女，陸良生沒去城隍瑜那邊，僅僅見過壹面，交談過幾句，與對方並沒多少交情，去拜訪也有些突兀。
　　離開京城，渡河壹路北上，已經是壹日之後，撿行人較少的山麓而行，隨著距離岐山越近，周圍山勢、原野呈出荒涼。
　　林野搖晃，荒山枯樹之間，鳥雀驚的在林子裏啪啪亂飛，壹道長煙蔓延，在‘籲’的隱約聲裏，停在壹座獨鋒下。
　　老驢氣喘籲籲的踢踏蹄子，搖晃的書架隔間，蛤蟆道人推開小門望去四周風景，打了壹個哈欠。
　　然後，順著繩子滑下來，雙蹼踩在不平的地面，回頭朝那邊的徒弟說了壹聲。
　　“洞府，妳也知曉怎麽開啟，就自己上去吧，為師有件事要去辦，不用跟來。”
　　言畢，負起雙蹼貼著屁股上，壹搖壹晃，朝著西面的枯林矮山過去。
　　紅憐鉆出畫卷，來到書生旁邊小聲問道：“公子，蛤蟆師父怎麽了？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月朧劍震動幾下，從鞘口退出壹點出來。
　　“蛤蟆有心事，肯定想鵝了……”
　　啪！
　　陸良生拍在劍鞘上，“閉嘴！”這才拉著老驢與紅憐壹起上山，這次過來，是為宇文拓和屈元鳳兩個弟子挑選適合的修行之法。
　　‘師父收集這麽多，應該能挑選出來吧。’
　　進入師父這處洞府，璀璨星河在上空亮了起來，仿如走在星辰圍繞之中，不遠處，那日從另壹個隱秘空間掉出的法寶、秘典、丹藥依舊還堆積在那裏。
　　呃……
　　看著比他還高的壹堆法寶丹藥典籍，捂了捂額頭，這下有的找了，難怪師父不上來。
　　陸良生壹屁股在‘小山’前坐下來，隨手拿起壹本法門秘典，朝後面叫了壹聲。
　　“紅憐，快過來幫忙，就該先讓師父壹起上來的……”
　　喃喃的聲音傳去洞府外，秋日黃昏光芒落去西面的山頭，沙沙沙……的灌木擠開的聲響，背著葫蘆的蛤蟆道人，沿著崎嶇不平的山地走上半山腰。
　　柔和的夕陽卷著塵埃照來，視線前方，慌石遍地，光禿禿的山壁凸起的巨巖下，有座孤零零的土包，壹旁還有顆當年他親手栽的樺樹，如今已有人的腰身那般粗壯。
　　蛤蟆道人負著雙蹼走過去，仰起蟾臉，伸出蛙蹼撫過上面，當年雕刻的字痕，風蝕的嚴重，早已模糊不清。
　　蹼頭沿著當年雕琢過的痕跡，重新刻出上面的字，好壹陣，他背著葫蘆盤坐下來，對墓碑笑了起來。
　　輕輕說了壹聲。
　　“我回來了。”
　　註視著墓碑良久，蛤蟆道人雙蹼壓著膝蓋，忽然笑出聲。
　　“好久沒來了，老夫這段時間去了外面，那可是叱咤風雲，幾大宗門聯合起來圍剿我，還有壹些不入流的貨色也來了，哈哈……老夫何等人物，豈會讓他們成功？
　　不過，最近老夫也很忙，還收了壹個徒弟，很聰明，壹開始啊，老夫就不沒想過要收他，還害得我原形畢露，差點把妖丹給爆了，好在壹切都挺了過來，妳別擔心，妳看我不是好好坐在這裏陪妳說話……
　　上次，老夫還遇見妳父親了，壹個老禿驢，啰裏啰嗦的，還想當老夫丈人，要不是看在妳的面子，豈有他好果子吃，哈哈哈——”
　　夕陽照過來，壹只蛤蟆對著壹座小墳包笑的意氣風發。
　　“時間太快了……其實老夫知道妳或許已經投胎轉世，沒關系，待我恢復修為，壹定去城隍那裏問問妳在哪裏，問不出，老夫砸了城隍廟，再去泰山鉆進陰府，把那生死簿找出來！”
　　絮絮叨叨的話語好壹陣，不乏吹噓的意思，過得好壹陣，蛤蟆道人拍拍屁股從地上起來。
　　“老夫得去看看徒弟了，不省心啊，往後有空再回來看妳。”
　　這才離開了這方，說過許多話後，心情頗為愉悅，腳步輕快走動，時不時還蹦跶小跳兩下沿著來時的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