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收買

　　裴半成喝了口茶，然後往後靠了靠，明明很瘦，坐姿卻是那種兩百斤以下的人都不該有的姿勢。
　　別人留起絡腮胡可能是因為臉大，留壹圈胡須多了暗影，顯得臉小壹些，他不壹樣，他留胡須純粹是因為臉太小，還細長。
　　有句古語說的是，不怕短癟憨，就怕細長耷拉彎，他這張臉就是真的又細又長又耷拉，還彎。
　　“朝廷裏的人，能改變皇帝心意的已經不多了。”
　　裴半成道：“據我所知，有壹人若可收買，便能奏效，雖然此人我不認識，也不曾來過我這裏，但他家裏的管事我認識，俗話說，皇帝身邊的太監，宰相府裏的管事，這兩種人都不能輕易得罪，但卻可好好利用。”
　　歸元術問：“是誰？”
　　裴半成道：“當今最得寵的尚書大人，李尚李大人。”
　　歸元術輕嘆壹聲：“換壹個吧。”
　　裴半成看了他壹眼，不明白為什麽說換壹個，但既然人家說了換壹個，那就換壹個。
　　“另壹位尚書大人黃維安，我和他府裏的管事也認識。”
　　歸元術：“再換壹個吧。”
　　裴半成：“為何？”
　　歸元術道：“明天看朝廷的通告妳就知道了。”
　　裴半成：“妳把他們弄死了？”
　　歸元術沒理他。
　　裴半成道：“這兩位若是都不行的話，我壹時之間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左右皇帝陛下的想法，難不成去收買武親王，告訴他說，妳拿了我的銀子，妳去死吧。”
　　歸元術瞪了他壹眼。
　　老孫好奇的問：“為何妳和那兩位尚書大人府裏的管事都相熟？”
　　裴半成道：“我不是和這兩位大人府裏的管事相熟，我是和所有有頭面的人府裏的管事都熟，所以朝廷裏的壹舉壹動才瞞不過我的眼睛。”
　　老孫：“那妳就是吹牛皮了，剛才妳提到的那兩位尚書大人府裏發生的事，還不是瞞過了妳？”
　　就在這時候，有人進來，在裴半成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麽，裴半成猛的坐直了身子，看向歸元術他們：“妳們真把那兩位尚書大人弄死了？”
　　歸元術搖頭，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麽。
　　“妳剛才說，能得皇帝信任的人不多了，除了那兩位大人之外，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妳能聯絡上嗎？如果不能，皇帝身邊最親近之人的親近之人，妳能聯絡上嗎？”
　　這拗口的話，差點把裴半成說迷糊了，他問：“妳說的到底是誰？”
　　歸元術：“內侍總管甄小刀，或者是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
　　聽到這句話，裴半成的眼睛立刻就瞇了起來，看著歸元術：“妳們的膽子確實是太大了。”
　　他沈默片刻後起身：“我去查查檔案。”
　　說完就出了屋子，那個看起來純潔如夏花壹樣的小姑娘雲小昭也跟著他出去了，屋子裏壹時之間就剩下了歸元術和老孫兩個人。
　　歸元術好奇的問他：“在我的印象中，殺手這個行業的人，大多冷酷無情才對，妳好像不大壹樣。”
　　老孫：“妳知道什麽樣的人才喜歡裝的冷酷無情嗎？”
　　歸元術回答：“其實不太行的人，才會盡力讓別人看起來他很行？”
　　老孫點頭：“妳說對了，需要靠裝來讓自己看起來不尋常的人，其實不可怕。”
　　歸元術：“回頭妳到了豫州，我介紹大將軍唐匹敵給妳認識壹下。”
　　這只是壹句玩笑話，其實歸元術當然很清楚，唐匹敵那種看起來很有格調的行為和話語不是裝的，而是日常。
　　唐匹敵那種格調，別人裝都裝不出來。
　　老唐那種人啊，天下只此壹家別無分號。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裴半成從外邊回來，坐下來後說道：“查到了，內侍總管甄小刀手下的小太監，確實有幾個熟悉的。”
　　老孫好奇：“太監也會上青樓？”
　　裴半成：“妳們江湖閱歷真的太低了。”
　　歸元術卻知道，他笑了笑後對老孫說道：“太監非但會去青樓，而且去的次數絕對不少。”
　　老孫瞇著眼睛問：“太監進青樓能幹嘛？”
　　歸元術：“打麻將。”
　　老孫：“滾……”
　　裴半成：“也劃拳。”
　　歸元術：“……”
　　不多時，雲小昭從外邊進來，手裏捧著壹本冊子，雙手遞給歸元術：“公子，這是我們樓子裏關於世元宮內的太監，記錄在冊的名單，身世背景也都有。”
　　歸元術把名冊接過來，然後看向裴半成：“妳真的就打算袖手旁觀？”
　　裴半成往後靠了靠，恢復了那種大大咧咧的江湖氣質：“我說過了，我現在日子過的這麽滋潤自在，何必要陪著妳們去冒險，況且，我已經給妳們提供了如此多的幫助，怎麽也不算袖手旁觀了，按理說，應該跟妳們收錢。”
　　老孫嘆道：“妳想跟他收錢？那妳是想的可真多。”
　　雲小昭忽然說道：“東主，我陪歸公子他們壹起去試試吧。”
　　裴半成臉色變了變，他看向雲小昭，雲小昭也在看他，片刻後，裴半成嘆了口氣：“妳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後擺了擺手：“送客吧。”
　　雲小昭對歸元術道：“公子且在大堂稍候，我去換件衣服。”
　　歸元術和老孫從甲字院出來，到前邊雲酥樓大堂裏等著，老孫問他：“那丫頭是不是看上妳了，我怎麽不大相信妳和她只是劃拳了。”
　　歸元術：“我倒是很相信妳真的是打了半宿麻將。”
　　老孫：“嘁……”
　　沒讓他倆等多久雲小昭就從後邊過來，換了壹身男子的服飾，她那般清秀純美的模樣，加上這壹身男裝，竟是給人壹種別樣的心動感覺。
　　“咱們去哪兒？”
　　雲小昭問。
　　歸元術道：“妳既然想跟著，就說明妳有辦法，妳說了算。”
　　雲小昭嗯了壹聲：“那就去緋雲小築。”
　　歸元術問：“那是什麽地方？”
　　雲小昭道：“壹個……妳去過就不想再去的地方。”
　　天亮之後，大興城，西城。
　　雲小昭帶著他們到了這的時候，歸元術覺得有些詫異。
　　他在大興城裏長大，又在大理寺中做官，雖然沒有什麽事但喜歡走動，所以大興城裏他算很熟悉，知道這是西城牲口市。
　　又不只是販賣大牲口，比如羊馬驢騾子之類，雞鴨鵝豬甚至是牛都有人敢賣。
　　按照大楚的律例，販賣屠宰耕牛者是重罪，可到了這個世道，還有什麽是人不敢幹的。
　　牛屬於稀缺品，百姓們私自宰殺販賣當然不行，可是那些大人物們的餐桌上，什麽時候少了這東西。
　　他們穿過氣味刺鼻的牲口市場，到了最角落處的壹排房子外邊，這排房子裏住著的是這市場的管理人員，因為這市場特殊，這裏的管事都不歸屬於大興府的管轄，而是直屬戶部。
　　壹見到幾個人，那些在屋子裏打牌的人隨即看過來，壹個個的臉上都帶著幾分戾氣。
　　雲小昭取了壹塊牌子晃了晃，其中壹人過來查看，然後態度馬上就諂媚起來。
　　“裴爺的人，請問有什麽吩咐？”
　　雲小昭道：“裴爺讓我們給徐公公送些小玩意，帶我們過去。”
　　“行嘞，幾位跟我來。”
　　那人絲毫也不懷疑，帶著他們進了房子，但沒有停留，直接從後門出去，穿過了壹片料場後進入了壹間很大的倉庫。
　　最起碼，在外邊看起來這就是壹座倉庫。
　　可是當進去之後，歸元術的眼睛立刻就瞇了起來。
　　烏煙瘴氣！
　　倉庫壹進門就看到壹面很大的屏風，屏風上繡著四個字……緋雲小築。
　　繞過屏風，在後邊竟是看到了很多太監，粗粗看起來也有百十個。
　　有的聚在壹處賭錢，有的躺在床上呻吟，像是喝多了壹樣，但那肯定不是喝多了，歸元術認得出來，他們剛剛用過的東西就在桌子上擺著呢，是來自南海之外的鬼癮膏。
　　用了這東西的人，沒有壹個會有好下場的。
　　可是這些太監們卻不在意，他們的人生本就已經那樣了，還在意什麽。
　　歸元術都不知道大興城裏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心裏的怒火壹下子就升騰起來。
　　緝事司已經倒臺那麽久了，這些太監還能在民間如此放肆。
　　看看那些魑魅魍魎的樣子吧，人不人鬼不鬼，這裏就是他們的天堂。
　　好在他們還有些知道羞恥，更齷齪的壹些勾當，都是在旁邊壹間壹間的隔斷小房子裏做的。
　　歸元術下意識的看向雲小昭，雲小昭卻面不改色，似乎並沒有收到什麽影響。
　　不多時，那個領路的人跑到正在賭錢的那些太監們中，和其中壹人壓低聲音說了幾句什麽，那太監立刻看向歸元術他們這邊。
　　這個人看起來二十四五歲模樣，從身上的衣服能看出來，其地位已經不低。
　　“裴爺的人？”
　　徐公公走過來，應該是被雲小昭的相貌吸引，第壹個先看的就是她。
　　“瞧著有些眼熟，怎麽，裴爺要給我什麽小玩意？”
　　雲小昭從袖口裏取出來壹個信封遞給徐公公，徐公公笑呵呵的接過來，好像還故意在雲小昭的手上摸了壹下。
　　從他臉色上來看，就應該也沒少用鬼癮膏那種東西，白的好像沒有多少血色，牙齒是近乎於黑色，而且已經有壞掉的。
　　打開之後看了幾眼，徐公公的臉色猛的壹變：“妳們大膽！”
　　那信封裏可不是什麽珍玩，也不是銀票，只是壹張尋常的紙。
　　可是紙上寫著的字，卻不尋常。
　　他壹聲大膽，四周的人全都看過來。
　　雲小昭笑著說道：“這上面記著的事應該都不會有錯吧，如果這份賬單落在甄小刀甄公公手裏，他大概也會這樣朝著徐公公喊壹聲，大膽。”
　　徐公公臉色變幻不停，片刻後笑起來：“裴爺這是要和我開什麽玩笑，大家都是好朋友，這種玩笑可不能隨便開，會傷和氣的。”
　　雲小昭道：“怎麽會傷和氣呢？我家裴爺可是格外敬重徐公公。”
　　她又取出壹個信封遞過去：“這裏是五千兩銀子的銀票，還有壹張地契。”
　　她問徐公公：“公公是要這個，還是要剛才那個？”
　　徐公公笑起來：“我若是都要呢？”
　　雲小昭：“那徐公公是不是該回報壹下裴爺？剛才那份賬單，可是宮裏另壹位公公準備好獻給甄公公的，此時那位公公就在我們雲酥樓裏歇著，午後就要回宮去了，徐公公妳的時間不多。”
　　徐公公深吸壹口氣，問：“裴爺想讓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