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學問的歸宿

　　穿越者的優勢在於，超越千年的知識往往能制造很多奇跡，這種奇跡在古代人看來，如神跡般不可思議。
　　聽說李欽載要變戲法兒，興高采烈的蕎兒出了院子幾聲嚷嚷，消息頓時傳開了。
　　整個莊子的人都知道，李欽載的戲法絕對是令人震撼的神跡，小混賬和莊戶們仍然記得年前李欽載造出的大炮仗，那壹聲聲如雷霆般的巨響，有幸親眼得見的人至今說起來仍得意洋洋。
　　今日聽說李欽載又要變戲法，消息傳開後，莊子南端的學堂裏，李素節和壹眾紈絝拔腿就朝別院奔來。
　　不明真相的國子監學子見紈絝們跑了，他們也不管不顧跟著跑，反正能讓紈絝們趨之若鶩的，就算是坨狗屎他們也要搶過來再說。
　　李家別院外，人群很快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後院的李治也驚動了，立馬奔出大門，王常福壹聲尖利的嗓音，學子們嚇了壹跳，紛紛後退數步躬身行揖。
　　李治輕易地占住壹個最佳觀賞位置，雙手交叉搭在腹部，小劇場聽相聲似的笑吟吟地等李欽載開場。
　　李欽載無疑是人群中最靚的仔，見四周人群密密麻麻，李欽載臉頰抽搐幾下，苦笑道：“我只是弄點新玩意兒，妳們不必如此，回頭我會告訴大家原理，這也是格物學的壹部分……”
　　李治笑道：“景初的新玩意兒，哪壹樣不是驚世駭俗？快開始吧，朕等候久矣。”
　　李欽載只好轉頭吩咐劉阿四找來壹個大木桶，壹個銅盆，和幾斤硝石。
　　硝石這東西是制造火藥的原料，當初李欽載造炮仗時，家裏剩了不少。
　　木桶的水灌壹半，然後將硝石扔進去，木桶裏的水瞬間發生反應，咕嚕咕嚕如同燒開了似的。
　　裝滿飲用水的銅盆雙手虛浮在木桶水的表面，定住不動。
　　眾人好奇地圍了上來，眼睛壹眨不眨地盯著木桶。
　　很快，不可思議的壹幕發生了，木桶裏的水以肉眼可見的狀態迅速結冰，清澈的水面飛快變成了半透明的冰塊，而擱在木桶表面的銅盆裏的飲用水也迅速結冰。
　　不知是誰帶頭發出壹聲驚駭的尖叫，人群頓時炸了鍋。
　　炎熱的夏天，親眼見證點水成冰，這豈止是神跡，簡直是仙法。
　　李素節漲紅了臉，不死心地伸出手指碰了壹下木桶裏的冰面，隨即飛快收回，脖子上青筋暴跳，大吼道：“是冰！真的是冰！先生施仙法把水變成了冰！”
　　李欽載老臉壹黑，顧不得李素節的親爹就在壹旁，伸手便在李素節的腦袋上狠狠敲了壹記：“不學無術的東西！世上解釋不清的現象便說它是仙法，還要學問做什麽？”
　　壹旁的李治早已目瞪口呆，吃吃地道：“莫非這也是景初的學問使然？”
　　雖然與李素節愚蠢的樣子很相似，但李欽載不敢敲李治的腦袋，只好道：“是的，世間萬物可變化，若知其規律，使其與別的東西結合反應，萬物可變十萬物，百萬物。”
　　“這便是臣的另壹門學問，名曰‘化學’，顧名思義，此為萬物變化之學，臣造出的火藥，也是化學的壹部分。”
　　李治伸手入桶，指尖感受到冰涼刺骨，又屈指敲了敲冰塊，然後深吸口氣，嘆道：“景初之才，每次皆能讓朕嘆為觀止，驚為天人。”
　　李欽載笑了笑，命人取來壹柄鐵勺，在銅盆裏的冰面上敲了壹陣，敲下壹小塊冰，塞進蕎兒的嘴裏。
　　蕎兒嘴裏含著冰塊，壹股冰涼爽快的感覺從嘴裏壹直蔓延到腹部，頓時舒服得眉開眼笑。
　　李欽載微笑道：“冰可解暑，但不宜多，會鬧肚子的。”
　　蕎兒點頭，卻仍貪婪地咂摸著嘴裏的冰。
　　李治也敲了壹塊冰含在嘴裏，舒坦地嗯嗯有聲，旁邊的學子們壹擁而上，每人取了壹塊冰，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往肚裏吞。
　　嚼了幾塊冰，李治看著蕎兒高興啜冰塊的小模樣，還有李欽載那寵溺的眼神，李治忽然若有所思。
　　“今日朕與妳飲葡萄釀時缺了冰塊，妳為何當時沒造出來？蕎兒覺得天氣熱了，妳的冰塊便應運而生，景初，妳啥意思？”
　　李欽載壹驚，眼也不眨地道：“主憂臣辱，臣正是因為陛下飲佳釀缺了冰塊才努力鉆研，整整壹下午才想出來的法子，陛下萬莫誤會。”
　　李治似笑非笑道：“不是因為蕎兒太熱？”
　　“當然不是，這是臣獻給陛下的壹片心意。”
　　李治哼了哼，道：“朕就假裝相信妳吧……有了冰塊，朕可痛飲葡萄釀矣。”
　　李欽載正色道：“陛下，莫忘了您的舊疾，此疾不宜飲酒，不宜葷腥，陛下大半年沒犯過病了，若因這杯中之物而前功盡棄，豈不是傷了大唐社稷之國本？”
　　李治壹怔，然後苦笑嘆道：“景初，妳太掃興了！”
　　雖然掃興，但李治還是把李欽載的話聽進去了，悻悻地壹哼，又從銅盆裏敲了壹大塊冰下來，捧在手裏壹邊啜壹邊回了後院。
　　李治走後，李欽載環視周圍的學子們，道：“明算之道，並非只是加減乘除，並非只是得到某個題目的答案，世間學問的真正意義在於，要將它學以致用，並用之於天下，簡化人們衣食住行的過程。”
　　李欽載伸手拈起壹塊冰，緩緩道：“用自己所學的學問，造出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這才是學問真正的歸宿。”
　　李素節等人肅然行禮：“多謝先生明訓，弟子受教。”
　　李欽載又道：“如何化水為冰，過程很簡單，但原理很復雜，學堂有壹棟實驗室，它的作用就是經常做壹些類似的小實驗，但眼下爾等還是要學好明算，學有所成後方能慢慢接觸更深奧的物理和化學。”
　　眾學子行禮應是。
　　別院大門後，李治靜靜地站在門後聽著李欽載訓話。
　　良久，李治嘴角壹勾，喃喃道：“化水為冰……確是墨家弟子無疑了，舉世只有墨家才會有此通天遁地之大才，若真能將他壹身所學致用於天下，大唐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