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九個姿勢

　　此地六扇門的地牢共三層，越往下走，越是陰冷，關押的犯人也越來越危險，不乏江洋大盜、嗜殺邪魔。
　　孟奇、齊正言、段瑞、王捕頭和牢頭踏入第三層時，當即感覺壹道道目光掃射而來，皆有實質之感，顯然都實力不凡。
　　“姓王的，老子入妳娘親，有本事放老子出去，光明正大和老子打壹場，陰謀埋伏算什麽本事？”壹道粗豪的聲音罵罵咧咧響起，滿是憤恨和激動，帶得精鋼鐵鏈嘩啦作響，搖得特制鐵欄晃晃蕩蕩。
　　王捕頭臉色不變，吩咐了牢頭壹句：“餓他三天。”
　　轉過頭，他為孟奇介紹道：“這是獨行大盜尉遲恭，武功非同小可，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在本地栽了跟頭，打算年後押解入京。”
　　對於此事，他頗為自豪，能拿下壹個屢屢犯案卻未被抓住的獨行大盜足以證明自己的本事，至於用什麽方式捉到的又有什麽關系？沒聽說過捕頭抓犯人要在意方式的！
　　尉遲恭聲音洪亮，震動整個第三層，讓灰塵從嗖嗖灑落，他身高八尺，肌肉虬結，縱使被穿了琵琶骨，挑了手筋腳筋，封住了穴道，也張狂不減，惡意撲面：“姓王的，妳這個鷹爪狗腿，若讓老子逃出去，必殺妳全家，入妳娘親！”
　　王捕頭理都沒理他，再次吩咐牢頭：“三天不夠，壹直餓到他沒有力氣說話，實在不行，鞭他八十。”
　　尉遲恭的吼聲壓住了其他犯人的鼓噪，就像這壹層的獄霸。
　　牢頭連連稱是，到了壹間空著的牢房後，掏出鑰匙，打開鐵門，用精鋼鐵鏈鎖住了段瑞的手腳。
　　“大概三個時辰需要補充點穴。”孟奇提醒了壹句。
　　王捕頭不願意身處陰冷潮濕又嘈鬧無比的環境，答應了壹聲便自顧自離開，牢頭行了壹禮：“蘇公子，小的不妨礙妳們拷問，若有吩咐，可到第三層入口找小的，大聲呼喊也行。”
　　尉遲恭見王捕頭兩人離去，當即改變了目標，指著孟奇和齊正言臭罵道：“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還學別人拷問？看妳們的打扮，不是世家子弟，便是門派弟子，仗著先人余蔭，才能讓鷹爪狗腿討好。”
　　“實際上，嘿，手下功法要多稀松就有多稀松，若老子沒有被關，路上遇見，肯定狠狠揍妳們壹頓，如果還帶著女眷，老子就不客氣享用了，說入妳娘親，就入妳娘親！”
　　他滿嘴粗話，試圖激怒孟奇和齊正言，讓他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打開牢房揍自己，從而覓得逃生的機會。
　　孟奇微笑看著他，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看著。
　　忽然，罵罵咧咧的尉遲恭聽到了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聲音節奏奇怪，仿佛響在靈魂深處，能引起共鳴。
　　“看什麽？有本事妳動手啊？”尉遲恭繼續大罵。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之聲越來越清晰，尉遲恭感覺自己的心臟也隨著這個節奏跳動起來，對面的孟奇依然微笑不語。
　　“膽小如鼠，油頭粉面，壹看便是賣屁股的小子……”咚咚咚，咚咚咚，心跳越來越快，尉遲恭只覺鮮血上湧，頭腦發脹，說不下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心臟的跳動超過了尉遲恭的承受範圍，他腦袋眩暈，眼前壹片血色，只覺心臟隨時會爆炸。
　　他倒退幾步，猛然坐地，臉皮充血，大口喘氣，狼狽異常，有壹種隨時會倒斃的感覺。
　　眼前的小子太詭異了！
　　簡直如同惡鬼邪神！
　　這是什麽功夫？
　　“齊師兄，麻煩幫我看著門。”孟奇將心跳恢復正常，悠然笑道。
　　他以前看過壹本武俠小說，有個魔頭能用自己的心跳控制別人的心跳，讓對方莫名身亡，非常酷炫，於是趁這次三個月靜修的空隙，向阮玉書請教其中的技巧——阮玉書第壹次展現實力便是用琴音控制別人的心跳，故而孟奇早有此想法，只不過礙於實力不足或時間不夠，沒能討教。
　　在不牽涉具體琴音的情況下，阮玉書大方將技巧和法門相告，孟奇又練了八九玄功，對自身肉體每壹個部位的控制極強，包括心臟，於是總算山寨出了類似法門，不算特別強力的手段，但暗殺或嚇唬人時可以用到，主要目的還是放松和娛樂自己。
　　齊正言還是那張死人臉，輕輕點頭：“好。”
　　他提著龍紋赤金劍，看著周圍牢房。
　　周圍的犯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實力在自己等人中數壹數二又桀驁不馴的尉遲恭都弄得如此狼狽，在對方沒有出手，只是靜靜看著的情況下，弄得如此狼狽，自己等人還是低調壹點比較好！
　　這是什麽詭異手段？
　　竟然不動不說話便收拾了尉遲恭！
　　鴉雀無聲之中，孟奇踏入牢房，站在段瑞面前：“要想治好離魂癥，須得將來龍去脈弄清楚。”
　　道尊佛祖，請原諒我騙小孩，但我會為他延請名醫的！
　　“蘇公子，盡管發問。”段瑞飽含期待地道。
　　孟奇先是繞著圈子問：“妳第壹次感覺到離魂癥的跡象是什麽時候？”
　　段瑞仔細回想：“應該是義父發瘋離開不久，淪為乞丐之時，最開始應該不算嚴重，因為被欺負很多次，才會有‘邪魔報復’。”
　　“妳義父是何來歷？”孟奇問道。
　　段瑞茫然道：“義父就是義父啊。”
　　“什麽時候認識妳義父的？”孟奇幹脆挑明了問。
　　段瑞這才明白是什麽意思：“妖獸失控之前十來日，我在村子外面的隱蔽處發現了壹名受傷的老者，幫他包紮，幫他止血，等他蘇醒後，不願意見外人，就躲到了附近山洞裏，我常常去給他送山藥，聽他講江湖軼事，很是開心，後來，他傷勢恢復，感謝救命之恩，就收我為義子，教我壹套強身健體的功法，壹直對我很好，像是親生的孩子。”
　　嗯，段瑞確實沒有那個實力進入後山深處，若學有《易筋經》，必然是有人帶出，他的義父難道是在後山毒潭修煉毒功的巨擘強者？妖獸失控看來也不是那麽簡單……孟奇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妳義父有什麽特征？”
　　“義父眉毛很淡，臉龐消瘦，大概四五十歲，頭發淩亂……”段瑞仔細描述。
　　沒有明顯特征的情況下，光靠語言的描述，孟奇實在沒辦法勾勒出形貌，猜測出身份，轉而問道：“除此之外，妳義父還教妳別的功夫，給妳別的事物沒有？”
　　“沒有。”段瑞肯定回答。
　　孟奇皺眉道：“那套強身健體的功法，妳義父可有習練？”
　　“有的，每晚都練。”段瑞肯定回答。
　　孟奇輕吸口氣：“妳義父後來是不是發瘋了？”
　　段瑞的目光壹下凝固，神情滿是震驚，習練了強身健體功法的義父發瘋了，自己也得了離魂癥，接近發瘋，莫非是它的緣故？
　　雖然只有兩個樣本，無法下評判，孟奇還是順水推舟道：“如此看來，離魂癥的起因當與這套強身健體的功法有關，妳暫時得停止，看下有無影響。”
　　“嗯，我會照辦的。”段瑞趕緊回答，找到源頭讓他松了口氣。
　　孟奇沈吟了壹下道：“要想治好離魂癥，多半得從這套功法著手，不若妳練壹遍，讓我看看有什麽問題？”
　　對此，他非常好奇，難道不是易筋經？少林立寺這麽多年，修煉易筋經的高僧不知凡幾，從未聽說有人入魔發瘋。
　　段瑞著急治病，又只是壹套強身健體的普通功夫，故而沒有保密，躺了下來，蜷成壹團，雙手放在小腹，雙腿抵住胸口，姿態怪異，呼吸慢慢變得悠長。
　　孟奇精神外放，心靈澄清，模糊映照著段瑞的真氣流動軌跡，觀其變化，窺其核心。
　　“像是佛門禪功……”孟奇努力記著運行路線和真氣的快慢緩急，段瑞絲毫沒有掩飾的想法。
　　練完壹個周天，段瑞改換了姿勢，最後壹共擺出九個，皆是怪異奇特，而且越往後練，給孟奇的感覺越是古怪，仿佛越來越殘缺，越來越有陰毒之感。
　　呼……段瑞吐了口氣，眼巴巴看著孟奇：“蘇公子，義父說姿勢修煉的順序不能錯，否則會走火入魔，難道壹直以來他認為對的順序是錯的？”
　　“有這個可能，妳再用語言復述壹遍姿勢的行氣路線。”孟奇要驗證自己感應到的東西，而且這也能看出段瑞有沒有說謊。
　　段瑞老老實實回答，與孟奇映照出的真氣流轉軌跡吻合。
　　他不時挑問幾處，段瑞皆對答如流，與修煉的狀況相符，不像是撒謊。
　　孟奇將九個姿勢牢牢記住後道：“這九個姿勢單壹來看皆是不凡，可若連起來修煉就有殘缺詭秘之感，所以可能確實是順序的問題，妳暫時停止修煉，將它忘記，我再延請名醫，藥石金針齊下，治妳的離魂癥，‘邪魔’脫離了根本，當不難遏制。”
　　“謝蘇公子。”孟奇的說法與義父相同，段瑞深信不疑。
　　之後，孟奇與齊正言離開，真心實意幫段瑞尋找治離魂癥的名醫。
　　到了夜間，到了補點段瑞穴道的時候，牢頭打開了鐵門。
　　“離魂癥，真是看不出來啊……”牢頭也算個好手，隨口嘮叨著，蹲下來點穴。
　　就在這時，段瑞壹下擡起頭，雙目幽深無比，遠看壹片漆黑，張嘴壹吐，口沫噴到了牢頭臉上。
　　“該死……”牢頭剛罵了壹聲就慘叫著軟倒，臉龐茲茲作響，不過兩三息時間，便沒了生機，身體完全發黑，臉上多是腐蝕痕跡。
　　段瑞將牢頭拉了過來，找出鑰匙，解開了精鋼鎖鏈，活動了下筋骨，走出牢房：“想將‘我’除去，該死！”
　　“這位兄弟，大家同是患難之人，快幫我們脫困，必有重謝！”尉遲恭大喜過望。
　　段瑞冷冷看了過去，近乎漆黑的雙目沒有壹絲感情，然後緩步靠近。
　　尉遲恭先是壹楞，接著汗毛聳立，危險預感冒起，匆忙喊道：“別，別過來！”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