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梟雄

　　晨光昏沈，預示著接下來壹日的陰冷，營帳內，齊正言雙手變化著種種法印，精妙玄奧，蘊含著水流韻味，花開自然。
　　陰森之風漸起，穿堂過室，撲面冰寒，在帳篷中央繞成漩渦。
　　靜心看著這壹幕，無論江芷微、阮玉書，還是趙恒，都回想起齊正言這半日來的表現，心中滿是疑惑，有種荒謬的感覺，他怎麽突然性情大變，做事周密，滴水不漏，與過往形成截然對比。
　　唯壹的相同還是依舊沒什麽表情，習慣將情緒內藏，能少說話的時候都盡量少說話。
　　這壹年裏，他遭遇或者發生了什麽？
　　他們紛紛看向孟奇，示意他找機會問問，雖然不想承認，但孟奇還是不得不說自己是隊伍聯系的紐帶和潤滑劑，是知心姐姐，是居委會大媽……
　　確實得找機會和齊師兄再深談壹下！孟奇對此早有想法。
　　風滲出幾分陰黑，漩渦扭曲成人狀，發出震驚、恐懼、憤恨、不解的聲音：“主公！”
　　執念非魂念，沒有具體的內容，只得死前最裊繞於心的念頭，聲音回蕩帳篷，被孟奇、江芷微聯手封鎖，沒有半點外泄。
　　“主公？”趙恒對這類稱呼最為敏感，“苗聰乃苗虎獨子，將來的九山軍首領，他會稱呼誰主公？”
　　齊正言面不變色：“所以被殺者不是苗聰。”
　　不是苗聰？豈不是說明苗虎有問題？
　　若是與苗虎無關，栽贓陷害的認屍環節該怎麽瞞天過海？
　　“難怪我們初至營地，就找上我們陷害，正是因為我們新來，認不出苗聰，不會發現問題。”江芷微眉頭舒展。
　　阮玉書右手摩挲著琴弦，跟著道了壹句：“若是我們反應不夠快，後續的梁業也會假作失手，破壞屍體最明顯的特征。”
　　等到苗虎再確認是自家兒子，相信無人會懷疑！
　　齊正言手壹松，陰風消散，聲音漸落：“原本就有破壞面容，只能從打扮和血肉的旺盛判斷身份。”
　　事情似乎已經很清楚，苗虎見有新的異人來投，暗中殺害了某位外景，扮作自己兒子栽贓陷害，以便光明正大發難，制造內訌，成則義軍分崩離析，敗亦有借口，不至於被人圍攻，留有後路！
　　“此事得告知杜懷傷和頑石真人，看他們有何應對。”孟奇想了想道，如今杜懷傷恢復大半，有能力催發神兵，正適合突然出現，鎮壓場面。
　　奸細與內訌之事不能拖得太久，必須快刀斬亂麻，否則外有朝廷大軍的攻打，內有勾心鬥角，不營盤失守就是萬幸，根本沒可能反敗為勝，跨江擊都！
　　他身體壹正，腦後再次飛出無形無色之光，留下分身坐於帳中，本尊潛往中軍大營。
　　杜懷傷已能行走，眉心豎紋打開，長出了壹只金眼，內裏似有金色火焰燃燒，有金烏棲息。
　　等他隆重謝過，孟奇將執念之事轉述了壹遍。
　　杜懷傷臉色沈重，知道自己昏迷的這段時日義軍人心浮動，可竟然已到了這種程度？
　　胡誌高和侯躍面面相覷，苗虎投效了朝廷？
　　頑石真人怔了怔，苦笑嘆氣：“老道之前還認為苗虎新死了獨子，與朝廷勢不兩立，想著若是出現內訌，天王又未醒轉，則暫時支持他，誰知差點就著了道，為朝廷效力了。”
　　營帳內壹片沈默，杜懷傷的蘇醒似乎並沒有讓局勢好轉多少，內訌如箭在弦上，壹大義軍已然反叛！
　　沈吟片刻，杜懷傷看了壹眼孟奇：“不若再試探壹下苗虎的決心？”
　　就此失去壹大臂助，非他之願！
　　孟奇表示贊同，目前義軍本就勢弱，再起內訌對完成任務不利。
　　當然，若是無法挽救，就得快刀斬亂麻，盡快解決，不能有婦人之仁，不能猶豫不決，四個暫時齊心的上三品強者，絕對強過有人心懷叵測的五大強者！
　　“影王之死沒超過半個時辰，這邊的奸細肯定還未得到消息，不如杜天王妳依舊假作昏迷，頑石真人請苗虎過來，商議投靠之事，觀其態度和行事，關鍵時刻，妳再起身，氣勢壓制，消弭他動搖的心念。”孟奇看過很多類似的故事，轉念壹想，便有了法子。
　　頑石真人和杜懷傷對視壹眼，緩緩點頭。
　　……
　　少頃，侯躍帶著苗虎鬼鬼祟祟進入了中軍大營。
　　他先略微“露”了口風，說杜懷傷重傷難治，紅衣軍群龍無首，然後再言頑石真人請九山侯秘密相談。
　　苗虎聞弦歌知雅意，怦然心動，又自持實力，當即收斂氣息，悄然潛出自家營帳，隨著侯躍來到杜懷傷榻前。
　　看了壹眼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傷口流血不止的杜懷傷，苗虎心中頓時有數，壹臉悲痛地看著頑石真人：“杜天王為蒼生垂死，真是讓人心痛。”
　　頑石真人長嘆壹聲：“可惜義軍並非全都有‘義’，人心浮動，各懷想法，眼見就快分崩離析，老道實不忍見此情況，想做最後努力。”
　　“真人請講。”苗虎臉色壹正。
　　“朱壽跋扈貪婪，馮經堂心胸狹窄，劉順水眼光短淺，只顧著自己的壹畝三分田，唯有苗侯您，大仁大義，心胸寬闊，起兵時間最久，名望最隆，實力又強，足以服眾。”頑石真人莊重拱手，“還請苗侯為義軍計，為天下蒼生計，擔此重任，老道必鼎力相助。”
　　苗虎看似老邁的面孔臉色變化連連，似驚似喜，又似有憂慮。
　　看到他的模樣，頑石真人心中壹沈，真有問題！
　　就在這時，苗虎大義淩然道：“得真人信重，老夫真是慚愧，實不相瞞，之前聰兒身死之事，乃是作假。”
　　呃……頑石真人等都有點呆住，苗虎竟然坦誠此事！
　　苗虎痛心疾首道：“老夫壹時不察，讓聰兒被人綁走，透過梁業威脅，讓老夫引發內訌。”
　　“老夫只得這個兒子，關心則亂，被豬油蒙了心，上了賊船，但聽了真人壹番肺腑之言後，老夫幡然醒悟，自家事小，天下事大，為義軍計，為蒼生計，老夫就當沒有過這個兒子！”
　　他說得慷慨激昂，壹副舍小家為大家的模樣。
　　真梟雄也！頑石真人和“旁聽”的杜懷傷、孟奇等都油然而生這樣的感慨。
　　類似的機會或許壹生只有壹次，而兒子將來還可以再生！
　　“好！苗侯果真大仁大義，讓我輩慚愧！”壹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苗虎心中，他側頭看去，發現杜懷傷手持金黃“承天劍”從帳後踏出，氣息勃發，浩蕩尊貴。
　　“杜天王？”苗虎頓時失聲，忍不住看向病榻，只見床上之人已變化了模樣，白衣瀟灑，俊美無儔，嘴角含笑。
　　杜懷傷七情上面：“杜某得上師相助，早已恢復傷勢，聞義軍內部人心浮動，藏有奸細，所以想著試探壹番，哪知苗侯如此深明大義，讓杜某真是慚愧難言！”
　　苗侯臉色微變，看了看杜懷傷手中的神兵，又看了看頑石真人和神秘上師孟奇，旋即恢復正常，上前壹步，“驚喜”道：“試探之事在所難免，若老夫與杜天王對換位置，亦會這麽做，能見天王蘇醒，再次主持大局，老夫心懷安慰啊！”
　　說完，他指著孟奇：“這位上師昨晚見過？”
　　“某單稱‘始’，昨晚只留化身惑敵，本體潛入朝廷大營，幸不辱命斬殺了影王，助杜天王恢復如初。”孟奇言簡意賅將事情講了壹遍，以給苗虎信心，朝廷其實脆弱、義軍開始強大的信心。
　　果不其然，苗虎當即失聲：“在朝廷大營殺了影王？”
　　當神兵是假的？當武皇和其他上三品強者是假的？當影王這個二品強者是假的？
　　“此事騙不了人，用不了多久，苗侯妳便能確認。”頑石真人淡然說道。
　　苗虎壓下驚疑不定的神色，深深看了孟奇壹眼，拱手道：“天王既復，老夫唯妳馬首是瞻！”
　　他頓了頓道：“不過在此之前，可否幫老夫救出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