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江浦商人婿 第三十六章 預謀尋釁

　　等待上菜的過程是漫長的，因為金玉樓的生意實在太好了，幾乎可以說是座無虛席，寬敞的大堂裏，每張桌子都坐著客人，他們推杯換盞，高聲談笑，店夥計端著托盤在桌子間來回穿梭，如魚入水，壹片忙碌喧囂的景象。
　　蕭凡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如果不是金玉樓有著深厚的背景，這麽好的生意本來應該屬於醉仙樓的，滿堂食客不知有多少都是沖著黃知縣的招牌來的，這是壹種含蓄的拍馬屁的方式。
　　咳了兩聲，蕭凡低聲對太虛道：“妳就不問問我為何要請妳來金玉樓吃飯？”
　　太虛壹派悠閑模樣，好整以暇的捋著胡須，悠然道：“貧道活了壹百多歲，若連妳這點小心思都看不穿，這把年紀豈不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不過貧道只管張嘴吃，不管醉仙樓和金玉樓的恩怨，妳若在這裏惹事，貧道拔腿就跑，別忘了，貧道會輕功……”
　　蕭凡恨得牙癢癢，輕功果然是個很牛逼的本事，這壹刻蕭凡忽然有點想跟著太虛學功夫的沖動了，前提是，這個老道士沒騙他，真的會功夫，不過蕭凡怎麽看怎麽都不覺得太虛會功夫，按邏輯來說也說不通呀，――武俠小說裏，除了丐幫弟子，哪個武林高手會混到以拐騙忽悠為生，慘得差點去要飯的地步？那些高來高去的高手缺銀子花了，通常都是縱身壹跳，跳進某個倒黴催的富戶人家，順手取用壹些銀子，還美其名曰：“劫富濟貧”……
　　眼前的太虛老道，跟蕭凡印象裏的武林高手完全沒有共同點，左看右看，怎麽看都像壹個混得特窮途末路的江湖老騙子。
　　於是蕭凡很快打消了跟太虛學武的念頭，做人還是理智壹點的好。
　　店夥計端菜上來了，黑紅色的醬肘子泛著晶瑩的油光，照亮了蕭凡和太虛二人的眼睛。
　　兩人二話不說，舉筷便開吃，吃得滿嘴油亮，渾然不顧經過桌邊的店夥計們或鄙夷或驚奇的目光，吃相很是難看。
　　據說這道菜是金玉樓的招牌菜，味道確實不錯，金玉樓的掌櫃人品不怎麽樣，可廚子還是有幾分看家本事的。
　　胡吃海塞之下，滿桌子的菜很快見了底兒，蕭凡和太虛癱在椅子上，撫著漲鼓鼓的肚皮打飽嗝兒，壹臉滿足的表情。
　　“好吃嗎？”蕭凡仿佛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懶洋洋的翻起眼皮問道。
　　太虛點頭：“不錯，味道與妳醉仙樓比起來，各有千秋。”
　　蕭凡笑了，他眨了眨眼，道：“吃飽喝足，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太虛啜著牙花子道：“甚好甚好，那妳就去結帳走人吧。”
　　蕭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壞：“有個好消息，還有壹個壞消息，妳先聽哪個？”
　　太虛眉梢壹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稍不留神，不會又著了這小子的道兒吧？
　　“先聽好消息。”太虛小心翼翼的道。
　　“好消息是：這頓飯咱們不用付錢。”
　　太虛松了口氣，脫口問道：“太好了……哎，為什麽不用付錢？”
　　蕭凡贊道：“道長這個問題問得很犀利，壹針見血。為什麽不用付錢呢……”
　　說著蕭凡眼珠轉了轉：“……因為我沒帶錢。”
　　“啊？”太虛大驚失色，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
　　“妳……妳怎麽能不帶錢呢？”太虛急得直冒白毛汗，刻意的壓低了聲音，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
　　蕭凡特無辜的眨巴著大眼睛：“我忘了。”
　　“忘……忘了？”太虛張大了嘴，兩眼發直，半晌才狠狠跺了跺桌子底下的腳，“妳怎麽能忘了呢？醉仙樓就在對面，妳速速拿銀子來……”
　　“醉仙樓最近裝修，銀子都花光了……”
　　太虛說不出話了，他現在才回過味兒來，果然又壹次著了這小子的道兒，百歲老壽星壹次又壹次栽在這個毛頭小夥子手裏，大把年紀確實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貧道早就算出今日必有兇兆，果然……唉！蕭老弟啊，貧道不知妳來金玉樓搞什麽鬼，不過貧道剛才可是有言在先，只管吃喝，不管妳和金玉樓的恩怨，現在吃飽喝足，貧道要運輕功遁去了，妳就留在這兒慢慢跟他們糾扯吧……”
　　蕭凡痛心疾首道：“道長，妳怎麽能這樣？吃過喝過，鞋底抹油，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妳太沒義氣了！”
　　太虛面帶赧色，接著回過神，又怒了：“妳是有目的的！妳今日必是故意來金玉樓找碴兒了，以為貧道看不出麽？”
　　“道長，我壹直引妳為人生知己……”
　　太虛暴跳如雷：“閉嘴！有妳這種變著法兒坑人的知己麽？”
　　“道長，責難的話還是等咱們脫困後再說，道長百歲高齡，可謂人中極瑞，人生閱歷想必豐富無比，可有辦法助咱們脫此困境？”
　　太虛怒哼壹聲，狠狠瞪了蕭凡壹眼，又心虛的看了看來回走動的店夥計，然後翻著白眼兒，開始凝神。
　　蕭凡等了壹會兒，見太虛終於睜開眼，蕭凡不由喜道：“道長有辦法了？”
　　太虛捋須，沈默半晌，這才掐著手指道：“……貧道先算壹卦，蔔蔔吉兇。”
　　蕭凡擦汗：“……道長，這樣會不會太兒戲了？”
　　太虛心裏那個恨吶！這小子莫名其妙把自己拖下水，現在反而說他兒戲。
　　“不然怎麽辦？”太虛怒道。
　　蕭凡壞笑道：“道長若無辦法，在下倒有壹個法子……”
　　太虛白眉壹挑，今日蕭凡帶自己來金玉樓搞這麽多名堂，現在終於點到正題了。
　　“妳有什麽法子？”
　　蕭凡嘿嘿笑了兩聲，溫文爾雅的模樣頓時變得奸詐狡猾起來。
　　在店夥計莫名其妙的目光下，二人交頭接耳，竊竊低語了幾句。
　　於是，金玉樓中，杯觥交錯，賓客滿座的大堂內，壹名年邁蒼老的老道士吃著吃著，忽然口吐白沫兒，渾身打起了擺子，接著壹陣杯碟落地的碎裂聲，老道士在眾人愕然的目光註視下，狠狠摔到了地上，整個過程雖然時間不長，可動靜鬧得很大，堂內高談笑鬧的賓客們都註意到了，整個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大家紛紛好奇的看著這位老道士躺在地上不停打擺子吐白沫兒。
　　事情還沒完，店夥計還沒反應過來，老道士旁邊坐著的壹位年輕人忽然飛快的竄到老道士身邊，悲憤驚呼道：“道長！道長！妳怎麽了？妳到底怎麽了？”
　　老道士壹邊打擺子，壹邊艱難的擡起手，目光憤恨的指著不知所措的店夥計，斷斷續續道：“妳們……妳們給貧道的菜裏……下了什麽東西？”
　　金玉樓內壹名長得白白胖胖，好象是堂內主事的胖子擦著冷汗，臉色鐵青的走出來，見到老道士的模樣，頓時急道：“這位道長沒事吧？快！快給道長叫大夫……”
　　老道士顫抖的手指著胖子，恨聲道：“妳們……到底在菜裏下了什麽東西？”
　　胖子急得快哭了：“咱們是正正當當的酒樓，除了做菜的作料，哪敢放別的東西呀？”
　　老道士置若未聞，氣若遊絲的哀哀道：“解藥……求妳們了，給貧道解藥……貧道吃了妳們的菜，快死了……”
　　堂內賓客聞言大嘩，忙不叠的各自使勁兒摳著自己的喉嚨眼兒，生怕自己也吃進了什麽毒藥類的東西，大堂只聽得哇哇的嘔吐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胖子主事急得臉都白了，還沒等他叫掌櫃，只聽得老道士仰天長嘯壹聲，悲聲大叫道：“貧道縱橫江湖壹甲子，沒想到今日竟命喪這小小酒樓之內，張三豐師兄！師弟我……不該貪嘴啊！報應，報應！”
　　言畢，老道士軟軟倒下，再無聲息。
　　年輕人趴在老道士的遺體上放聲悲慟：“道長！道長！魂兮歸來！妳若撒手去了，叫我怎麽跟張三豐老神仙，也就是全壹真人，道號玄玄子，同時也叫玄壹道長的張仙人……交代哇――”
　　“嘩――”整個大堂的食客像被火星點著的火藥桶，轟然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