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章 子曰能幹什麽？

　　方醒帶著土豆出來應酬，這裏面的意思夏元吉當然知道，不外乎就是要開始培養長子了。
　　小孩子能參與大人的世界，會覺得很驕傲，同時也會產生壹種責任感。
　　土豆被安排坐在側面，方醒問夏元吉：“夏大人，寶鈔之事應該無礙了吧？”
　　夏元吉撫須道：“因為本官的疏忽，差點在金陵翻船，所以本官和下面的人商議了壹下，準備向陛下建議設立寶鈔所，每個布政司都放壹個。”
　　“這個不錯，只是寶鈔所的名頭小了些，不過……戶部本就整合了不少職能，罷了，能做事最重要。”
　　方醒覺得這時候無需去考慮什麽名分，能把寶鈔的架子搭起來就是勝利。
　　“那可是有問題嗎？”
　　方醒知道夏元吉不會平白無故的把自己請來，必然是有事。
　　夏元吉苦笑道：“下面的人都不願意出任這個寶鈔所的掌事官，本官頭疼的很啊！走，與我進宮去。”
　　方醒無奈的道：“妳這是怕陛下發火，讓我去當盾牌嗎？”
　　夏元吉指指土豆道：“那要不也讓陛下見見妳家的小伯爺？”
　　方醒看了看正在發呆的土豆，笑道：“那也未嘗不可，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願意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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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正在和楊榮等人探討著草原最近的形勢，大太監看到有人在門口轉悠，就出去問了問，然後回來稟告道：“陛下，興和伯攜子和夏大人求見。”
　　“攜子？土豆？還是平安？”
　　朱棣有些不解的問道。
　　大太監也覺得方醒太過兒戲了，急忙答道：“陛下，是土豆。”
　　兒戲！
　　楊榮等人覺得方醒這個舉動有些兒戲了。
　　拿朝堂當妳家，隨意帶著兒子進來閑逛，換個脾氣差點的皇帝，非得讓妳壹家子去喝西北風不可！
　　咦！朱棣的脾氣也不好啊！
　　朱棣的目光不喜不悲，淡淡的道：“那便讓他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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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中除去特殊的日子之外，基本上妳都看不到孩子的身影。
　　所以當方醒牽著土豆走在宮中時，那些路過的宮女太監們都紛紛側目。
　　——這是哪家的孩子？
　　土豆有些害怕了，緊緊的拽著方醒的手指頭，腳步也有些亂。
　　方醒側身低頭道：“有爹在呢，無需害怕。”
　　土豆點點頭，給了方醒壹個笑臉。
　　壹路進了殿內，方醒帶著土豆行禮。可土豆根本就沒學過怎麽行大禮，於是就傻乎乎的跟著跪了。
　　這壹跪就沒掌握好，結果變成了滾地葫蘆，壹下就滾到了方醒的前面。
　　呃……
　　大太監面色扭曲，不知道如何是好。
　　黃儼垂眸，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而楊榮幾人只是撫須微笑，覺得嚴肅的朝堂上能有這麽壹幕，也算是壹個調劑。
　　朱棣偏過頭，胡子翹了翹。
　　方醒趕緊把土豆拎起來，然後拍打著他的衣服，順便摸摸膝蓋。
　　“痛不痛？”
　　土豆仰頭道：“爹，不疼，就是地上硬。”
　　得！這對父子把這當家了。
　　朱棣的胡子翹起的頻率越發的高了，大太監已經轉過臉去，不忍目睹。
　　黃儼看到朱棣的反應，眼中有陰霾之色閃過。
　　方醒把土豆拉在自己的身邊，沖著朱棣拱手道：“陛下，犬子無狀，還請陛下恕罪。”
　　能讓土豆見識到皇宮以及皇帝，這對他以後有好處。
　　權貴的孩子從小就是和權貴們在打交道，長大後自然會變得從容不迫，眼界也會開闊許多。
　　見識多了，自然在起跑線上就領先壹籌！
　　朱棣無語的搖搖頭，看到土豆乖巧的站在方醒的身邊，居然還大膽的看著自己，不禁就樂了。
　　“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方醒，不許妳把他教成書呆子！”
　　方醒愕然道：“陛下，臣最討厭的就是書呆子，若是能在某個領域有建樹也就罷了，可搖頭晃腦的，子曰不停。土豆若是成了這等人，別說是爵位，臣頂多把金陵的莊子給他生活，別的壹概沒有。”
　　妳在吹牛逼！
　　長子繼承的規矩妳以為是那麽好改變的嗎？
　　朱棣點點頭，對於這壹點他是贊同的。
　　可呂震卻忍不住了，出班道：“興和伯，夫子的話可有錯嗎？”
　　這裏在場的全是儒家子弟，包括朱棣都是。
　　方醒，妳也太放肆了吧！
　　方醒愕然道：“什麽夫子？我只是不想我兒子變成壹個整日子曰子曰的人，子曰能種糧食嗎？子曰能操練將士嗎？子曰能打造兵器和農具嗎？子曰能幹什麽？我問妳，妳整日把子曰掛在嘴邊，妳想幹什麽？”
　　呂震愕然，指著方醒喝道：“先聖也是妳能誹謗的嗎？妳大逆不道！”
　　能怎麽辯論？方醒說的這些，子曰都解決不了，只能打壓！
　　方醒看了壹眼朱棣，當年的朱元璋可是沒給那位聖人家面子，命令那位聖人後裔抱病來金陵見自己，然後直接丟在金陵養老。
　　後來朱元璋更是牛的不行，下旨，除去曲阜之外，不許大明其它地方祭祀聖人的廟（這裏避諱壹下）。
　　朱元璋察覺到了歷朝歷代儒家的影響力，實際上已經撼動了王朝的根基。
　　可他沒想到的是，儒家子弟的果敢反擊。
　　最後朱元璋只得收回成命，算是大明立朝之後的壹次大敗仗。
　　“叉……”
　　朱棣剛想喝令把方醒叉出去，可看到土豆那有些懵懂的神色，就變了口風：“無人臣禮，退下吧！”
　　方醒昂首牽著土豆走了，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沈悶和……尷尬！
　　當著君王的面，自己的所學被斥之為無用，這個打臉有些狠了。
　　可……
　　呂震看了壹眼又重新開始看奏章的朱棣，最終沒敢進諫。
　　骨頭永遠都是自強和自信才會堅硬，否則任妳舌綻蓮花，也只能忽悠那些百姓而已。
　　至於朱棣，誰想忽悠他？誰敢忽悠他？
　　朱棣的性子和朱元璋差不多，對於儒家這種根深蒂固、能撼動君權的道統最是不滿。
　　可坐在他這個位置上，卻不能意氣用事，否則就是身死國滅的下場。
　　想想前宋，君王被文官壓的死死的。
　　整個大明實際上就是儒家的天下，君王只能聊以自慰——打板子，抄家、殺人，流放！
　　以後還會有個牛筆的嘉靖皇帝，手段高超，心思縝密，可最後還是只能躲在宮中當道士。
　　朱棣看完奏折，擡頭淡淡的道：“學問學問，每日都要學，諸卿勉力！莫要學壹套，做壹套，知道了道理，就要去做才是，而不是陽奉陰違。”
　　楊榮帶頭應了，可心中卻是苦澀的。
　　山東之事終於還是發酵了，皇帝很明顯的借著此事在敲打群臣，並延伸到儒家。
　　——妳們都老實點！不然朕就在背後推壹把，讓妳等名聲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