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八苦（下）

　　李閻是最後壹個到的。

　　房間不大，沙發上坐滿了人，茶幾上還擱著任尼的遊戲機。

　　李閻這才發覺，在座的所有人自己居然都見過。

　　任尼，金冶，楊猙，貘，查小刀五人不提，雨師妾左右坐著兩個女人。

　　壹個是燕京時和李閻壹同遭遇思凡襲擊的昭心，另外壹個，李閻覺得很眼熟，應該是代替梅伶參加事件的行走。

　　女人伸出右手：“我叫萬蝶。上次在萬安和妳交易雲中君的古蛇就是我。閻昭會上我也見過妳，不過估計妳未必註意到我就是。”

　　李閻眨了眨眼，才微笑道：“李閻。妳怎麽認出我的？”

　　“整個閻浮，雲中君傳承也只發現了壹只，既然是我賣出去的，我當然認識。”

　　“原來如此。”

　　兩人略壹握手，李閻向其他人點頭致意，然後坐在了查小刀身邊。

　　出乎意料地，參與事件的九名閻浮行走，居然沒有壹個人在之前的“電梯博弈”當中離開，但這其實並算不上什麽好事。

　　李閻之前在母冠當中，已經獲得了不少關於思凡八苦的資料。

　　八苦的原身大多是來自各個果實當中的“無翼蟲”，但因為種種原因，意外地能夠使用閻浮傳承的力量，能夠像閻浮行走壹樣在果實中穿梭，並彼此抱團。

　　在閻昭會還沒有成立的那個年代，思凡最鼎盛時，八苦是由貨真價實的八名五方老組成。更有壹位幾乎全知全能，號稱思凡主的人存在，如同蝗蟲壹般席卷整個閻浮，近乎不可阻擋，彼時死白色的痕跡掛滿大千樹幹，半個閻浮果樹都因之枯萎。

　　只是後來局勢太過復雜，行走，脫落者，乃至無翼蟲的三方混戰，大量果實連沈入葉海的資格都沒有就直接破滅幹凈，無論閻浮還是思凡都發生了不可想象的巨變。結果是，舊八苦在混戰中幾乎全軍覆沒，以趙劍中為首的閻昭會全面崛起，勢力膨脹到了比起鼎盛思凡也絲毫不遜色的程度。

　　兩年以後思凡再次出現，新八苦青黃不接，曾經和無翼蟲，閻浮兩面交戰的思凡八苦四分五裂，成了今天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

　　可即便如此，新八苦手中仍舊擁有為數不少的，完整的閻浮傳承。且至少擁有壹名以上的五方老坐鎮。絕對不是房間裏這些人能應付的。尤其任尼，昭心兩個人，他們甚至不是代行者！這種人在馮夷眼裏跟普通人區別並不太大，自保都很困難。

　　八苦只要能在這顆果實裏留下壹名五方老，兩名六司，理論上就能對這次參加事件的行走們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人都到齊了。明天是七月十三號，趙先生的船靠岸。之前壹直是我和趙先生單線聯系，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有些事我也不可能再隱瞞大家。”

　　雨師妾見人到齊，幹脆單刀直入：“對於思凡突襲這件事，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

　　在座眾人的來歷本就復雜，彼此還不熟悉，雨師妾壹句話，讓在場的氣憤頓時緊張起來。

　　“妳說妳早就有心理準備，這個我們指的是誰？”

　　金冶的語氣談不上友善。如果思凡的入侵是突發事件，金冶無非自認倒黴，何況作為特殊人才名單，當時他同樣有立即回歸的權利。趙劍中也發了短訊，金冶沒有選擇離開，是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的，但是如果與雨師妾說這件事早有預謀，無論誰都會生出壹種“自己是誘餌”的憤怒來。

　　“趙先生，我，楊猙還有昭心。這件事只有我們四個人事先知道。”

　　查小刀聽到這兒，默默地看了李閻壹眼，按道理，李閻的席位是這次所有人裏第三高的，可雨師妾的意思是，直接繞過了二席的李閻，選擇更信任三席的楊猙，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可李閻倒是以眼觀鼻，以鼻觀口，壹點也不放在心上。

　　他咳嗽了壹聲，問道：“瞞著我們的理由呢？”

　　“趙先生認為閻昭會內部有奸細，而且大概率在我們當中。現在我們的處境也證明，回收地·甲子二百五十九號果實的事件內容壹開始就泄露了。作為補償，從壹開始我們就決定，在座所有人都擁有優先選擇壹件果核秘藏的權利。就算在思凡的空洞出現時選擇回歸，也能拿到壹件秘藏。”

　　查小刀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

　　閻浮果核中的秘藏，最差也是頂尖的傳說級異物，大概率會出現唯壹級別的寶物。普通的果實回收事件，參與的行走的獎勵都是由閻昭會統壹分配，收益相當不穩定。趙劍中帶隊的回收事件尤其如此，存活率百分之百的背後，是少的可憐的結算獎勵。

　　這次趙劍中直接拿出果核秘藏作為報酬，算是破天荒了。

　　“可是，我們來這已經快壹個月了，趙先生什麽都不叫我們做，什麽也不告訴我們，閻浮果核到底在哪兒？”

　　萬蝶問。

　　“不用著急。”

　　雨師妾說著看了楊猙壹眼，楊猙默默地掏出壹枚臟兮兮的羅盤，放到了桌子上。

　　正是那枚從陳郎手裏贏來的太虛羅經儀。

　　“這塊羅盤，嚴格意義上說，是已經壞掉的果實專屬道具，本來他可以準備定位到閻浮果核所在的位置。但是需要90%以上的風水術專精。昭心。”

　　雨師妾示意了壹下，昭心揉了揉後脖頸，然後站了起來。

　　李閻細細打量著昭心，她穿著這個時代還頗為流行的黑色背帶褲。帶著白格子氈帽，和上次相比，昭心的變化並不大，只是眉眼間更加成熟內斂了。

　　她伸出雙手，壹股白氣從她背後沖天而起。落在羅盤上，上面的指針刷地轉動起來，但是總有壹部分文字被汙漬遮住，看不真切上面顯示的具體方位。

　　“昭心加入特殊人才名單的原因，是她在四實之壹的鱗之真武當中，學會了特殊專精：鬼神鑒，這本來就是最適合白澤傳承的特殊專精，至於效果，是可以用不等的比例，臨時轉化成其他的專精百分比，不過僅限於文字類。”

　　雨師妾指了指太虛羅經儀：“昭心現在鬼神鑒的專精是59%，每1%的鬼神鑒專精，可以轉化為1.5%的風水術專精，換句話說，她可以隨時成為壹名風水術專精接近90%的風水大師。”

　　查小刀杵了李閻壹下：“瞧瞧人家的特殊專精。”

　　“但好像還是差了壹點吧。”

　　貘插了壹句。

　　任何專精的整數都是天塹，鬼神鑒的效果雖然逆天，但是達不到90%的使用要求，依舊沒作用。

　　“我有辦法。”

　　金冶突然開口。

　　他拿起羅盤，仔細打量了壹會兒上面頑固的汙漬，甚至拿舌頭舔了舔，又觀察了壹會構成羅盤的其他材質。

　　他從個人空間裏掏出壹枚噴霧劑，均勻地噴在羅盤表面，等均勻以後，他的臉激凸變形，生出許多黑白兩色的毛發來，不多時，金冶的頭顱居然變成了壹只熊貓！

　　傳承：食鐵獸之牙。

　　熊貓頭的鼻孔噴出兩道滴溜溜亂轉的紅色火焰，圍繞著羅盤轉了壹圈。房間裏的溫度頓時上升了幾度。

　　雨師妾開口向其他人解釋：“金冶本人是歐冶子的代行者，還同時具備其他四種輔助能力的傳承，覺醒度都非常高，食鐵獸就是其中壹種。雖然很遺憾，上次他沒能成為閻昭會會員，但他依舊被列入特殊人才名單當中。金冶本人哈爾濱某頂尖大學的材料學聘任教授。冶煉專精達到96%，在整個閻昭會裏，金冶是極少數可以制造傳說級別武器的人。”

　　任尼這些天和金冶混熟了，也不拘謹，笑嘻嘻地問：“冶哥，妳今年多大，都教授了。”

　　“三十二歲，有問題麽？”

　　“那妳臉可嫩啊。”

　　任尼想起他壹身飛車仔的打扮，只能感慨人不可貌相。

　　金冶橫了他壹眼，然後居然把羅盤放進嘴裏嚼了起來。雖然他牙齒的咀嚼，羅盤表面發出薯片似的脆響。

　　沒壹會，熊貓頭吐出羅盤，上面的汙漬居然壹掃而光，說明也發生了變化。

　　【太虛羅經儀】

　　品質：？？？

　　內外共二十八層，是太虛僧結合歷代風水名家所設之新式羅盤，天下只此壹只。

　　果樹專屬道具！

　　不可帶出本次閻浮事件。

　　尋龍：能精準定位九州地氣龍脈所在。

　　使用需求：風水術專精在70%以上。

　　“妥了。”

　　金冶舔了舔牙齒。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變回了人形。

　　沒想到雨師妾搖了搖頭：“就是找到果核的位置，也沒有用。以風水術的說法，地氣龍脈的所在，相當於壹個風水局，閻浮果核，就是風水局當中最惡的壹道異像，打個噴嚏就能地動山搖，翻個身就能掀起壹場百年罕見的臺風。它如果鬧起來，我們所有人壹起出手也未必降得住它。”

　　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任尼，既然特殊人才名單有三個人，現在唯壹沒派上用場的就是他了。

　　任尼咽了口唾沫，連忙擺手。

　　“不用看他了，任尼本來是趙先生用來對付思凡的壹張底牌，和閻浮果核無關。想取出果核，有兩個辦法，壹是趙先生出手，二嘛，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解決。”

　　李閻沈默了大半場，眼下終於開口：“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就讓忍土來解釋吧，畢竟這次事件從頭到尾，他們盯了很多年了。”

　　說完，雨師妾敲了敲桌子。

　　忍壹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先沖在座眾人鞠躬，然後掏出壹枚遙控器按了壹下，墻上突然緩緩降落下壹枚投影儀。

　　“這件事說來話長，要先講二蔣追龍脈的傳說……”

　　忍壹把之前陳朗說的故事說了壹個大概。

　　“當初壹代風水奇人太虛僧為了綿延蔣氏江山，用正氣亭鎖住龍脈，後來蔣氏敗守臺灣，太虛僧已經坐化。地氣龍脈也已經不知所蹤，或許是天意，龍脈的下落，居然又落在壹位姓蔣的人手裏。”

　　說罷，忍壹打開幻燈片，上面是個二十出頭，英氣勃勃的小夥子。

　　“蔣文海，後來改名薛文海，他是天髓風水壹脈的傳人，這門風水雖然冷門，但十二卷風水術的本領卻不是假的。這個人心狠手辣，又很擅長鉆營，他在香港做冷鏈生意，可謂扶搖直上，甚至成為最早壹批加入香港馬會的華人富商，有英國人給他撐腰。我們盯住他很長時間，我們猜測，他可能早就掌握了龍脈的所在地，但是他做人小心，這些年我們壹直查不到具體的位置。只能大概確定在大澳村附近，他的養女葉詩茹，也是在這兒附近出生的。後來我們又發現，薛文海壹直在暗地從世界各地購買屍體，甚至買通醫院，法院，和監獄，盜取死刑犯的屍體，或者制造犯人意外死亡的假象，他的目的只有壹個，收集命煞。至於他的目的……”

　　忍壹點開遙控器。

　　“薛先生，我不是特別懂妳們中國人說得這些……”

　　“容先生，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的本事，妳應該很清楚，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妳，如果妳不相信我的話，那麽我們將面臨的，只會是雙輸的局面。”

　　影片畫質非常模糊，也不知道忍壹從哪兒弄得，但是語音非常清楚。

　　“可妳曾經跟我說，香港是寶地，遍地黃金，有，有沈睡的龍保佑。”

　　“對，我是說過，可是容先生，人打盹都有醒的那壹天。何況是條龍呢？它已經在我們腳下沈睡了二十多年。幾十年前它從南京飛到這裏，現在它要飛走了，我敢用我三十年風水師傅的經驗和妳打賭，壹旦龍脈蘇醒，無論您，您的生意，還有我，我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那妳打算怎麽做？”

　　“龍有雙眼，左眼為乾，右眼為坤，左眼睜就是白天，右眼睜就是晚上，我用四柱當中的兇煞做引，煉壹個月亮出來，擺在龍脈的左面，用四柱中的吉神做引，煉壹個太陽出來，擺在龍脈的右面，龍脈睜左眼，見到月亮，以為是晚上，睜右眼，見到太陽，就以為是白天，如此樣顛倒黑白，我想，怎麽也能再撐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