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碰撞前夕的日常

　　佛馬爾伯爵領，首府伊塔黎卡城
　　伴隨著公雞的壹聲聲報曉啼鳴，熹微晨光逐漸在東方的天際邊亮起。城內不少人家的煙囪，已經悄然冒起了裊裊的炊煙。當丈夫和孩子們還在酣睡的時候，辛勤的家庭主婦們就已經預先做好早飯，熱在鍋臺裏，這樣等到丈夫或孩子起床的時候，就能直接吃了。然後，她們擦了擦臉上的竈灰，又繼續開始了下壹項工作，把自家的臟衣服裝在背簍或挎籃裏，就三五成群地走過剛剛打開的城門，來到小河邊洗衣服。
　　除了伊塔黎卡城內的人類市民之外，在城郊安營紮寨的亞人族難民婦女，同樣也在這條小河邊洗衣服。跟人類婦女不同的是，除了清洗衣物和被褥之外，她們還需要清理各自身上的毛皮——事實上，雖然被鄙夷為粗俗野蠻之輩，但相當壹部分獸人都非常的愛幹凈，對體表積攢的汙垢，甚至比人類還要難以容忍，平常有事沒事就都壹直在用舌頭和爪牙清理毛皮，如果遇到有水的地方，更是無論如何都要洗個澡。
　　嗯，只要看到貓咪平時總是不住地舔毛，以及從來沒有那只臟兮兮的鳥兒還能飛，就大概可以理解了。
　　哼著悠揚悅耳的晨歌，金發碧眼的翼人妓女米沙莉坐在河畔的石頭上，小心翼翼地用刷子打理著自己背後的雪白羽翼。雖然她的體態外貌，跟地球宗教神話之中的天使幾乎別無二致，但在異世界的法爾馬特大陸上，翼人的地位顯然跟地球上的天使沒法比。帝國人只是將其視為獸人之中壹個比較稀少的種類，奴役有之、捕獵有之、歧視更是從來不少，日子充其量過得也就跟平權運動之前的美國自由黑人差不多。不過，即便如此，異界人類的審美觀總歸還是跟地球人類差不多的，因此相貌俊美的翼人，在人類社會的地位，好歹還是要比骯臟醜陋的豬頭人和地精強壹些。尤其是翼人族的女性，在風月場上更是頗受歡迎。
　　米沙莉就是壹位曾經長期在帝都黑街工作的紅牌翼人妓女，不僅收入頗多，而且還是人緣很好的大姐頭。她周遭的妓女，無論是不是翼人，都將她視作頭領壹般的尊敬，從而形成了壹個小小的妓女幫會。
　　在此次淹沒了半個帝都的大洪水之中，由於翼人妓女們依然保持著在山崖和樹上築巢的習俗，而大多數其它的亞人族也習慣於在高處居住，結果在洪水裏死傷很少，連損失財產的都不多。
　　但是，由於半個帝都毀於壹旦，“繁榮娼盛”的黑街成了魚蝦成群的水街，這些帝都的流鶯們也都沒了交易對象，其中壹部分自謀生路，回了老家或者去了其它城市謀生。而包括米沙莉在內的大部分帝都亞人族妓女，則是跟著大隊人馬翻過羅馬尼亞山脈，來到了佛馬爾伯爵領的首府伊塔黎卡城。跟其余那些幾乎壹無所有的亞人族難民相比，米沙莉和跟著她的那些帝都流鶯們，已經算是處境不錯的了。至少，她們如今手中還有壹點積蓄的錢財，可以在伊塔黎卡城裏租到房子住，而不是跟其余的亞人族難民那樣，只能在城外露宿。還可以在城裏的面包房和集市上買東西吃，而不是只能喝領主府邸每天提供兩次的稀粥。
　　然而，對於未來的日子，米沙莉還是很發愁，因為她們這些妓女這陣子其實壹直是在坐吃山空——跟聚集了整個大陸的財富的帝都烏拉碧安卡城相比，眼下落腳的伊塔黎卡城，僅僅是壹座壹萬多人口的中等城市，也沒有什麽特產，居民的消費能力相當有限。如今壹下子湧來那麽多久經歡場的帝都流鶯，皮肉生意自然是變得極度難做。即使是米沙莉這樣風情萬種的紅牌花魁，來到這裏之後也總共只接了三四回生意，根本不夠交房租和日常吃喝。至於跟隨她來到伊塔黎卡城的小姐妹們，幹脆還有連壹次都沒開張過的。
　　壹旦身邊的積蓄耗盡，米沙莉簡直不知道像她這樣的風塵女子該如何維生——某些亞人族難民，或許還可以投奔這裏的本族村落，靠著做苦力、種地和當礦工勉強糊口。可是像她們這樣已經在風月場裏廝混了大半生的嬌嫩流鶯來說，除了在床上向著男人們打開雙腿拋媚眼和跳艷舞之外，就完全不會做別的了。
　　只是，不管再怎麽憂愁，米沙莉也是無計可施：如今的世道實在是太亂了，伊塔黎卡城裏雖然生意難做，但好歹還有最起碼的秩序。那些遠離城市的地方，早已是盜匪橫行，莫說生意了，連命都保不住！
　　“……米沙莉姐姐！快來吃早飯吧！今天剛出爐的新鮮白面包喲！大家每個人都有份！”
　　壹聲稚氣未脫的招呼聲，突然打斷了翼人妓女米沙莉的愁緒，緊接著，壹只哈比族（鷹身女妖）的蘿莉雛妓，就從城裏蹦蹦跳跳地湊了過來，頭上還頂著壹只籃子，裏面散發著壹陣陣誘人的香氣，引得眾人垂涎欲滴……來自帝都的諸位流鶯頓時歡呼壹聲，紛紛從籃子裏拿出面包來大塊朵頤，米沙莉雖然也抽了壹條白面包抓在手裏，但卻沒有急著開吃，而是皺著眉頭對這只鷹身女妖蘿莉責備道：“……蒂沃爾，妳怎麽又亂花錢了？白面包的價錢比黑面包要貴三倍呢！現在大家的處境都很艱難，再有錢也得省著用啊！”
　　“……誒嘿嘿！這點小意思不算什麽的啦！大姐，人家前幾天不是賺了壹大筆嗎？”
　　鷹身女妖蘿莉蒂沃爾笑著吐了吐舌頭，然後從懷裏摸出壹只系著金線、刺繡著幾何花紋的精致錢袋，在手裏掂了幾下，“……想不到那個不解風情的呆瓜騎士還真是有錢，光是這個漂亮的錢袋，大概就要值十幾枚銀幣了，更不用說錢袋裏的東西了……也不枉姐妹們壹起給他親吻了個遍……”
　　（翼人是背上長了壹對翅膀的人，而鷹身女妖的兩個手臂就是翅膀，手掌是鳥爪。）
　　蒂沃爾壹提起這事，米沙莉才想起了五天前進城的那幾個“肥羊客戶”——那是壹群疑似冒險者或貴族衛隊的家夥，其中有魔法師，也有騎士，還有像是管家或仆役的人物，不過各個都是服飾精美、衣料高檔、佩飾華貴，鎧甲和刀劍上不僅鎏金鍍銀，甚至鑲嵌了寶石……雖然看不透他們的底細，但光是那身豪華奢侈的行頭，就足以讓諸多生意蕭條的亞人族流鶯們雙眼放光，以為看到了壹只只會移動的大錢包。
　　然而，明明不論是魔法師還是騎士，都穿著打扮得如此奢華，不像是付不起帳的模樣。可是不管流鶯怎麽使盡渾身解數，拼命勾引他們，對方都不為所動。不論怎麽拋媚眼，或是用溫柔的聲音引誘，就是壹個人都不肯上鉤——該死的！既然妳們有那麽多的錢，稍微花壹點在咱們這些可憐女人的身上有什麽不好？
　　於是，幾個不忿的帝都亞人族流鶯們就悄悄分工合作，故意圍住“肥羊們”中間壹個落單的騎士，壹起圍上去主動獻吻，幹擾騎士的註意力，然後由手腳敏捷的鷹身女妖蘿莉蒂沃爾摸走了他的錢袋，另壹只貓耳蘿莉則撬走了他劍柄上的紅寶石……雖然當時有些提心吊膽，但事後卻是風平浪靜，而且收獲豐富得驚人：居然壹口氣摸到了五枚金幣和二十多枚銀幣，外加壹塊價值不菲的上品紅寶石……
　　直到木已成舟之後，米沙莉大姐頭才曉得了這件事情，但除了呵斥了壹番她們的膽大妄為之外，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說起來，蒂沃爾妳居然敢偷騎士的錢袋？真不怕當時被他壹劍劈下來？”
　　“……不怕不怕！大姐頭，那位帥氣的大叔壹看就是脾氣很好的樣子，就算當時被抓住了，只要人家跪下來好好裝可憐和討饒，那個騎士大叔壹定舍不得將那麽可愛的蒂沃爾給砍死的！”
　　雛妓蒂沃爾壹邊咀嚼著面包，壹邊不以為然地說，“……大不了為了賠罪，人家讓他睡上幾次就好了！”
　　唉，妳這個才入行沒幾個月的小丫頭啊！真是不知道人心險惡！裝可愛也不是對每個人都有用啊！
　　那麽多的錢幣再加上壹顆上等紅寶石，都夠買下好幾個像妳這樣的亞人族小女奴啦！
　　米沙莉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默默吃起了蒂沃爾用偷竊贓物買來的白面包——像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吃了苦頭才會真正受到教訓……希望被偷了那麽多東西的苦主，不會殺上門來吧！
　　——然而，她們都不知道的是，那位被扒竊壹空的肥羊騎士，此時真的就在氣勢洶洶地策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