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輩份和錢的關系

　　要說京城這邊買花鳥魚蟲的地方哪兒最全，那還得說是位於少年兒童活動中心對面的官園市場了。這裏歷經了好幾次變遷，位置也壹直在小範圍的變動，規模和形態在各個時代也有不同，目前它還是壹個由東西走向三遛鐵皮櫃臺，沿著人行道邊構成的自由市場。
　　這裏經營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大多都是京城的老玩意，比如說蟈蟈、蛐蛐、鴿子、金魚、熱帶魚、漁具、花草、盆景、擺件、玉石印章、郵票錢幣等等，既有真的，也有假的，良莠不齊。
　　另外還有壹些賣花生、雞蛋、幹果的攤位，他們壹邊是買貨，壹邊還偷著用錢收購糧票，壹斤本市糧票大概能換二三毛錢左右。他們買來糧票之後幹嘛用呢？大多數都是賣給了那些進京務工，但是在這裏沒有口糧的人，這在當時也是犯罪啊，不過很少有人抓這個，管不過來。
　　洪濤上輩子經常來這裏閑逛，他很愛吃這裏的哈密杏，更愛這裏的熱帶魚。每次來他都會買回去幾條，然後養在罐頭瓶子中，就放在課桌裏，誰敢碰他的課桌，肯定就是壹頓毒打，時間長了，班裏同學打掃衛生的時候，都繞開他那個最靠墻角的座位。
　　這輩子洪濤沒那個興致繼續在課桌裏養熱帶魚了，因為那樣太操心勞神，而且對熱帶魚來說，也是壹種折磨，天天讓它們聽課，它們得多煩啊，怪不得當初三天兩頭的死，這都是給逼死的！所以說這輩子洪濤打算補償壹下它們，他已經讓給自己小院裝玻璃頂的那家玻璃廠，用做玻璃幕墻的夾心玻璃粘出兩個三米長的大魚缸出來，外面用角鋼焊了壹個架子，壹個就放在自己的小院的正屋裏，另壹個放在新麗都的辦公室裏，算是給這些熱帶魚買了兩座宅子，不用再去罐頭瓶裏擠著了。
　　這麽大的魚缸，養什麽呢？龍魚、地圖之類的大型熱帶魚，這時候市場上還不多見，孔雀、紅箭這樣的熱帶魚洪濤又不太喜歡，幹脆，每個缸裏來二百只紅綠燈吧，再往裏放上壹座假山，嘿，忽閃忽閃的，看著也挺給力的。所以洪濤今天來，不光要采購點金魚和葡萄藤，還得踅摸壹批紅綠燈回去。
　　不過洪濤不用自己去瞎踅摸，他在這裏有熟人了，誰啊？就是那夏柏唄，那老三！他自從給洪濤弄回壹卡車藍寶石之後，也不像以前壹樣瘋狂的在全國各地亂跑了，而是在這裏租下了壹個櫃臺，春夏秋三季就在這裏出攤，賣點玉石、印章料之類的玩意，賺不賺錢洪濤不清楚，反正挺踏實的。
　　但是每年天壹冷，他就不出攤了，而是提著行李去了雲南，這壹去就是壹兩個月，在春節前就提著壹個大旅行箱出現在小二樓上，又給洪濤弄回來壹堆原石。不過這些原石的價格可不再是壹百五壹斤，而是三百塊壹斤，因為那老三說這都是他哥哥和幾個內弟從緬甸那邊用鹽巴、布匹換回來的，成本高了。而且那邊也開始有港臺的商人留意這個東西了，價格越來越高，壹旦開窗之後滿翠的，都被當地人留了下來，不肯再輕易出手，只有這些顏色淡或者顏色不純正的，才能搞的出來。
　　三百就三百吧，洪濤記得在後世裏大家玩的不是什麽滿翠，而是種水，只要種水好，那就值錢，至於妳有顏色沒顏色，到底是綠的還是粉的，也有關系，但是對價格影響好像不太大。具體是不是這樣，洪濤真不知道，他上輩子也不太關心這個玩意，不過三百塊錢買壹塊確定是翡翠的原石，應該也不會虧的。
　　“買魚？妳到底是玩什麽的？我聽我大爺說，妳還玩蛐蛐？用不用我去山東給妳踅摸幾只好蛐蛐去？”那老三看見洪濤之後，就和餓狼看見喜羊羊似的，倆眼爍爍直發綠光。
　　“妳還是歇了吧，我這個不叫玩，叫糟蹋，什麽好啊，壞的，我分不出來，就是棒槌！妳不用為我這個棒槌操心了。不過棒槌歸棒槌，咱也不能讓人蒙了不是，這邊我誰也不認識，就認識老三妳了，那就別麻煩別人了，還是妳幫我張羅張羅吧？”洪濤自動過濾了那老三眼睛裏的綠光，然後遞給他壹根小雪茄，把自己的來意大概說了說。
　　“我說洪濤，去年妳還叫我三叔呢，這麽現在改老三了？咱不是應該越處越親熱嘛，我也沒得罪妳吧？”那老三抽不慣雪茄，壹口煙吸進去，差點給噎死，於是開始找邪茬了。
　　“妳要是繼續壹百五壹斤，我還管妳叫叔，妳這都三百壹斤了，翻了壹倍了，我沒叫妳大侄子就不錯了。咱倆誰也別說誰啊，都是認錢不認人的玩意，所以咱們還是平輩論吧，別往那二爺那邊扯！其實以前二爺也是和我論哥們的，不信妳問他去，這麽算妳也不虧不是？”洪濤對於這個純粹的錢串子並不討厭，但也肯定談不上喜歡，所以壹丁點虧都不願意吃，不占便宜就已經算吃虧了。
　　“那妳還是叫我孫子吧，只要妳把價格提高到五百塊壹斤，妳當著外面的人叫我孫子，我必須脆生生的答應著，妳看怎麽樣？”洪濤是臉皮厚，那老三根本就沒有臉皮。
　　“要不我叫妳爺爺，以後壹斤石頭妳倒找我壹百？我可養不起妳這麽貴的孫子，別廢話了，給我弄魚去吧，錢妳出啊，我沒帶錢。”洪濤便宜占夠了，不想再繼續鬥嘴玩，他現在很忙，給譚晶準備的那些歌還等著找人來給完善完善呢，有這個功夫他回去蹭幾塊石頭也比在這兒磨牙強。
　　“憑什麽妳買魚我掏錢啊！”那老三不樂意了，紋絲沒動。
　　“那下回妳再拿石頭回來，我就把稱調壹調，少給妳稱上十斤八斤的，妳自己琢磨那個合算……”洪濤今天不是沒帶錢，主要是壹看見那老三，就想起了他從自己這裏弄走的那幾十萬塊錢，怎麽想怎麽覺得冤枉。
　　“成，算妳狠！走！買什麽魚？”那老三就快拿起櫃臺上的那方假硯臺砸到洪濤腦袋上了，但是想起那些小錢錢，他還是忍了，從櫃臺後面轉了出來，帶著洪濤向賣魚的攤位走去。
　　有了那老三幫忙，洪濤很快就搞定了四百條紅綠燈、十條巴掌大的金魚、壹棵已經掛果的四年葡萄藤。這些玩意除了葡萄藤之外，他今天那個也拿不走，因為他要的這個數量有點大，算是壹筆大買賣了，那個攤位也沒這麽多現貨，他們也是去天津那邊進貨，所以還得等兩天，這些魚才能抵京，到時候自然會聯系洪濤，給他送上門去。
　　“我說三叔啊，您整天盯著這個攤子，那妳兒子誰看著啊？”白占了那老三壹千多塊錢的便宜，洪濤心情大好，那老三就又升職到三叔的輩分了。
　　“這還不容易，找個保姆唄！”那老三很警惕的看著洪濤，他正在琢磨這個禍害人的玩意幹嘛還不走，不是又憋著其它壞主意呢吧。
　　“保姆！？哦……我說呢，妳現在幹嘛不出去了，原來是有保姆了，白天有活兒保姆幹，晚上沒活兒了妳幹保姆是吧，哈哈哈哈，三叔，您忙著吧，我走啦，我也找個小保姆試試去！”洪濤聽了那老三的話，楞了壹下，然後好像很明白其中內情壹樣，拍了拍那老三的肩膀，笑呵呵的走了，但是周圍幾個攤主再看那老三的表情就有點那樣兒了。
　　崇文門三角地！
　　這個地名在八九十年代的京城有壹個特殊的含義，學名叫雇工，白話就叫找保姆。三角地說的是這裏的地形，這裏是壹個很復雜的交叉路口，北邊是通往東單的大街、西邊是通往前門的大街、南邊是通往天壇的大街、東邊是兩條大街，上面壹條是通往北京站前廣場，下面是通往東便門的。五條街道在這裏相匯，結果東邊這塊就給切割得支離破碎了，中間出現了壹塊不規則的環島，有點三角形的意思，於是就叫三角地了。
　　由於這裏距離北京站非常近，又是壹個人流密集、交通方便的路口，所以進京務工的人就懶得再往遠處走了，幹脆就在這裏的路邊上聚集起來，等著有人來雇傭自己，每天從清晨到傍晚，這個路口的東北角上都會聚集幾百人，黑壓壓的壹大片，壹旦有人在路邊停下詢問雇傭價格之類的問題，就會呼啦圍上去壹堆人爭先恐後的推銷自己。
　　什麽？妳說勞務中介？家政公司？城管？對不起，那時候沒這些個燕過留毛的機構，也沒有人來統壹組織這些進城務工的人員，大家全是自發組織的，雇主和雇員自己談好價格，然後也沒啥合同，妳幹活我給錢，壹拍而和。不過這樣的做法只維持了幾年，等大家的心眼都被錢這個玩意糊上之後，這種自然而然的交易模式就不太適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