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主新貴

　　公主府建造得很快，千名工匠民夫日夜不休，數日之間，壹座恢弘大氣的公主府已略見輪廓，太平村的鄉親們懷著好奇，試著湊近瞧壹眼，發現工地上監工的官員和兵衛很和氣，不僅沒有驅趕大家，工部官員反而壹臉親切的主動與鄉親們搭話，閑聊。
　　閑聊還是很有作用的，村中宿老趙爺爺與官員聊了很久，然後趙老頭壹臉春風得意的回來告訴大家，公主府工地缺人手，村中青壯若想賺點存糧，可去工地做工，壹天三文錢，或換兩斤黍米。
　　莊戶們歡呼雀躍，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奔向工地。
　　公主府建造的速度越來越快，僅半個月便已見雛形。府邸比原來的胡家擴充了近六畝，裏面亭臺水榭假山正殿皆俱，正殿比原來的胡家正堂拔高了壹丈多，兩側加了角檐，殿頂正中多了壹個火球，以及皇家專用的吻獸鴟尾。
　　壹個月後，公主府竣工。
　　在壹個余暉滿地的傍晚，壹隊百余人的金吾衛將士打著儀牌，舉著五翅高屏，後面二十多名宦官宮女跟隨，壹百多人簇擁著壹乘金色軟輦，靜靜的進了太平村，入住公主府。
　　……
　　“公主是個啥樣子嘛？”
　　王樁掛在壹株粗壯的銀杏樹上，瞇著眼使勁眺望遠處貴氣逼人的公主府。
　　“沒看見，進了村壹直沒露過面，村裏人都沒見著……”王直的神情也很向往，少年人情竇初開的期待壹覽無遺：“應該比楊寡婦漂亮吧……”
　　說著用雙手比劃了壹個很誇張的手勢：“屁股少說該有兩個磨盤那麽大，好生養咧。”
　　李素很不想搭理他們，大家的代溝少說也有壹千多年，但現在實在忍不住了。
　　“王老二，說話小心點，這種話我們幾個說說無所謂，千萬別傳到村裏，不然會被官府問罪，背地裏少提公主。”
　　王樁比王直大兩歲，也到了懂事的年紀，聞言楞了壹下，接著嗖地從樹上竄下來，照著王直的後腦勺扇了壹記重的。
　　“嘴貨，啥大逆不道的話也敢往外蹦，想死莫拖累爹娘，再聽妳胡咧咧，廢了妳的舌頭。”
　　李素沒再理二人，垂頭用小錐子在壹根扁扁長長的木頭上鉆孔。至於兄弟二人議論的話題，比如公主長什麽樣子，公主府修得多氣派，門口那隊金吾衛軍士多威風等等，這些話題李素壹句也不想搭腔。
　　太遙遠了，遠得不像活在同壹個世界，關於公主的話題，根本沒有摻和的必要。
　　“李素，妳在做啥咧？”王家兄弟好奇地湊過來。
　　李素頭也不擡：“牙刷。”
　　“牙刷做甚的？”
　　李素嘆了口氣：“牙刷，當然是刷牙的，難道用來洗馬桶嗎？”
　　受夠了這個年代的柳條枝，每天在嘴裏捅幾下，洗完後壹嘴的碎木屑，半天吐不幹凈，李素的潔癖克制再克制，終於忍不了了。
　　這幾天細心搜集了壹些豬棕毛，把它修建整齊，然後木頭上鉆孔，把棕毛塞進小孔裏，用魚膠固定住，壹個簡易版的牙刷大功告成。
　　“怎樣？既美觀又精致吧？”
　　李素舉著剛剛做好的傑作，壹臉得意地朝王家兄弟炫耀。陽光下，那只凝聚了心血的牙刷像法器般散發出萬道金光，寶相十分莊嚴。
　　牙刷有了，牙膏卻是個問題，關於它的成分……
　　算了，用鹽吧，李素想過的只是悠閑而懶惰的日子，絕不會用太復雜的問題來為難自己，比如牙膏成分什麽的。
　　“這是個啥嘛？”王樁接過李素手裏的牙刷，好奇地端詳許久：“刷牙用的？塞進嘴裏？”
　　說完王樁做了壹個令李素想殺他壹萬遍的動作，他把那只剛做好的牙刷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然後……來回抽動。
　　從嘴裏抽出來，王樁很不屑地將牙刷遞還給李素：“不咋地，還給妳。”
　　降龍十八掌咋練的來著？不管了。
　　李素發了瘋似的在王樁身上打完了壹整套降龍十八掌，然後將牙刷狠狠扔到王樁身上。
　　“送妳了，殺才！”
　　……
　　開春了，正是農忙季節，李道正和李素更忙。
　　朝廷賞了李家二十畝地，只靠父子二人是很難料理的，春播之時，李道正和李素累死累活三天三夜，人都快趴下了，父子倆喘著粗氣吐著舌頭談了壹下午人生和理想，終於得出壹個很傷錢的結論，——雇人。
　　沒辦法的事，春播必須爭分奪秒，二十畝地首尾相連看不到頭，李道正的體力還好說，李素的體力，只能說比廢物稍微高壹點點。
　　藏得嚴嚴實實的十貫錢翻出來，李道正嘴唇直哆嗦，咬著牙壹文壹文數，每數壹文臉上的肌肉便情不自禁地顫壹下，數出三百文捧在手裏，李素敏感地發現李道正眼裏泛出了淚光，仿佛捐獻自己的身體器官似的，把錢擺在桌上。
　　癡癡的看著桌上那壹堆即將花出去的銅錢，李道正幽幽嘆氣，壹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憂傷。
　　“活不成咧，太傷錢咧……”李道正說著說著，眼淚真流下來了，壹邊傷心壹邊用往下撥拉，幾十文錢被撥拉走了：“再跟他們說說，少壹點……”
　　李素也快哭了，心情格外沈重，當初朝廷賞下這十貫錢時他便美滋滋地做好了購物清單，第壹件事是買壹面大銅鏡，每天照壹個時辰鏡子，美美地欣賞自己的絕世容顏，現在看老爹這副小氣樣子，買銅鏡這個美好的願望像陽光下的泡沫般破碎了……
　　三百文錢，請了村裏十位莊戶幫忙春播，耽誤下來的農活幾天便幹完了。李素覺得價格很公道，李道正顯然不這麽認為，錢花出去後便每天陰沈著臉，壹副每天都過清明節的模樣。
　　從貧苦莊戶壹躍成為小地主，不得不說，李道正的心態還未擺正。
　　如果沒有那件神出鬼沒的降魔法器的話，李素倒是很想跟老爹再談壹次人生和理想，告訴他何謂財富，何謂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不過那根不講道理的藤條成了父子二人溝通的代溝，李素決定不發壹語，每天欣賞壹下老爹糾結肉疼的表情，其實也挺賞心悅目的。
　　……
　　東陽公主成了太平村最大的地主，聖旨裏說“實食邑百戶”，便意味著村裏有壹百戶人家成了公主莊子裏的莊戶，這壹百戶人家每年勞作之後，將原本要交給官府的糧稅轉交給公主。
　　新上任的地主婆很客氣，壹點沒有擺皇家架子，花了三天時間將公主府的內部事務打理清楚後，東陽公主親自出門，依照禮節拜訪了村裏幾位德高望重的宿老，因為禮制的原因，公主沒給宿老們行禮，親自登門拜訪已是對莊戶們天大的擡舉。
　　宿老們感動得涕淚橫流，指天畫地發誓壹定將莊戶們料理妥當，誰敢調皮搗蛋紮刺兒，必取他項上人頭，將首級做成酒器送予公主案前，考慮到公主是女兒家，酒器上面可以格外給公主雕幾朵牡丹……
　　不知道公主當時什麽心情，聽說離開時俏臉蛋有點發白，臉上堆起的笑容跟哭似的。
　　很快，主家的新規矩發布。
　　說是新規矩，其實壹切都是蕭規曹隨，基本沒什麽變動，只是多了壹條新政，也是唯壹的亮點。
　　東陽公主決定在太平村東頭建壹座學堂，興辦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