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明之局

　　“妳是什麽意思？”黃臉大將似乎看出了有些不對勁，神色戒備地盯著面前這壹個滿面火灰的士兵。
　　“什麽意思。”那個臟兮兮的士兵忽然挺直了腰桿，帶點詭異的笑意道：“我只是想告訴將軍，不用調弓箭手將來襲的敵人射退了，因為，他們其中的壹個，就站在妳的面前。”
　　“果然。”黃臉大將神色壹片肅然，他將雙鐧緩緩地舉了起來，冷然地問道：“我果然猜得沒有錯！妳果然有問題，妳知道妳身上有那些破綻嗎？妳報告的口齒太伶俐了！妳報告的內容太準確了，這樣的人才，又怎麽會是壹個普通士兵？果然，我輕輕壹試就知道了，告訴妳，我的弓箭手，只有我本人才能調動得了。說，妳們到底是誰？是哪壹方的人？妳們還有哪些人？”
　　“原來我沒有真瞞過妳啊？不過我們是誰，我們是哪壹方的人，將軍妳如果成為了我們的壹員之後，不就知道了。”那個臟兮兮的士兵指著遠處四處奔走救火，正亂得壹團糟的士兵，道：“至於我們還有哪些人，我現在可以告訴將軍妳，只要在這壹場火之後，還活著的，就是我們的人。”
　　“只要老子還沒有死，妳就做夢！”黃臉雙鐧將放聲大吼壹聲，聲如霹靂，吼道：“來人。”
　　邊上不太遠處有十幾個正慌亂地救火的士兵壹聽到那個黃臉大將的聲音，連忙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們壹身是泥，滿臉是灰，多數人衣角燒焦，須發焦卷，正狼狽不堪，可是壹聽到將軍的召喚，壹個個馬上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聽候他們將軍的調遣。
　　“將這個敵人抓起來，犯是看見這種左臂上有壹道細小紅紮巾的人全抓起來！”黃臉將放聲大吼道。
　　“是。”所有的士兵幾乎同時吼了起來，聲音轟天動地。
　　“真是奇怪，敵人陣營忽然大亂，後方又有火起，他們的後方正亂作壹團，這顯然有人在攻擊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在幫我們呢？”長發美人微帶驚訝地道：“能不知不覺攻擊這壹個隋將秦叔寶的大後方，又可以三面火以附攻之，攻擊他的那人是個大將之才，要知道，這壹個秦叔寶跟我們鬥了十多天，絲毫也不落下風的。”
　　“小姐學究天人，才高八鬥，深諳兵法之道，以少打多，數千人即可跟那個秦叔寶兩萬隋軍對抗，半月以來，壹直不落下風，絲毫也不曾被動，如此之能，才是真正的大將之才也。”儒服男子目露景仰拜報之色，帶點恭敬地道。
　　“是不是我們的援軍到了？”那個濃須的矮子嗓門大得出奇，聲如奔雷道。
　　“不是。”長發美人搖了搖頭，嬌顏微帶異色，道：“攻擊秦叔寶的人他們人數應該不多，他們根本就沒有真正現身，壹直都是在暗襲，想必是躲在火光中偷襲秦叔寶的部隊，唔，此時秦叔寶陣腳微亂，前方的軍隊正因為後方的變動而驚慌失措，正是攻擊的良機！命令所有的人出擊，傾盡全力，壹擊破敵。目標是隋軍最弱的東南角，攻擊！”
　　“小姐。”那個健婦站前壹步道：“也許是那個秦叔寶在詐兵，小姐萬金之軀，請留在這裏督戰就好，老爺早早囑咐屬下註意小姐的安全，不可讓小姐有絲毫閃失。這壹輪攻擊，請讓屬下代為出戰吧！”此健婦雖然真心實意為長發美人著想，可是她的聲音如夜梟嘶鳴烏鴉聒噪，讓人聽後不禁令人大皺眉頭。
　　“放心。”長發美人長長的秀眉壹顰，玉臉壹寒，冷然道：“此非秦叔寶的詐兵！身為統帥，怎麽貪生怕死？秦叔寶此軍乃隋軍之精銳，我們久攻不下，元氣大傷，此時正是反擊破敵良機，如何能因為要顧及我的安危而錯失良機？命令所有士卒，面向敵陣東南，全力出擊，包括妳們四個，不必衛護我，全力破敵！”
　　聽了她斬釘截鐵的話語，後面那四人也不敢多說，交換壹個眼色，齊聲應是。
　　那三個健壯如牛的掌旗燈的大漢，連忙依令而掛換燈籠。
　　那個鐵塔般的巨漢，親自去牽來良馬壹匹，恭請長發美人上馬。長發美人也不客氣，飛身上馬，自袖中抽出壹支黃色的小旗幟嬌喝道：“杏黃旗壹出，有敵無我，有我無敵，殺！”
　　眾人壹見她手裏揚的杏黃旗，全體上馬，兵刃齊出，隨著長發美人的壹個令指，所有人轟然而動，潮水般向敵人湧去。長發美人也驅馬向山下飛馳，直向敵陣撲去，她身後那四人，連忙急急策馬跟上，衛護她的周圍。
　　在那個長發美人的號令之下，所有的人轟然而動，直直地向敵陣東南殺去。
　　徐子陵此時正站在那個長發美人剛才所站的那個地方，他看了壹眼正率眾急襲敵軍的長發美人，盡是鮮血壹片通紅的臉上忽然有了些笑意，嘴角壹牽，吐了三個字：“沈落雁。”
　　那十幾個士兵動了。他們雖然不知道面前這壹個臟兮兮士兵如何底細，可是他們的將軍已經下令，他們的將軍的軍令如山，刀山火海也非下不可，所以，他們微亂又有序地撲了上來。他們刀槍劍戟齊出，合攻向那個滿臉臟兮兮的士兵。
　　那個士兵沒有動。
　　壹動不動。
　　他仿佛沒有看見有十幾件兵器正惡狠狠地攻向他的身體壹般，他的眼睛，只是靜靜地看著黃臉大將，在他那明亮的眼中，似乎還帶著壹絲笑意。
　　黃臉大將壹看這個士兵的表情，楞了壹下，可是他來不及弄明白那個士兵眼中的笑意是嘲諷，還是為了心中某種東西而犧牲的平靜，他來不及弄明白，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結結實實地。他覺得最少有十只以上的拳頭狠狠地揍在自己身體最脆弱的地方，揍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轉的。最少有十只手，在壹剎那就鎖住了他全身的各位關節，把他整個人都鎖得渾身發軟，動彈不得。
　　最少有三個武功與他相近或者更強的人在全力禁制著他的掙紮。
　　黃臉大將只能自心底發出壹聲大吼，來表示他心中的驚恐和抗拒。他來不及看清都是些什麽人設下如此的圈套來捉住自己，就讓對方用黑布蒙上了雙眼，身體各處更被近十條繩索緊緊地綁縛起來，等那些人閃電般地帶著他離開的時候，他發覺自己連壹只手指頭也動不了。
　　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就只能聽到剛才那個士兵的聲音在道：“為了捉住妳，還真費了不少勁呢！就連公子，也幫助做誘餌，又連殺了數十個士兵，才誘得妳自妳的軍隊衛護中出來。”
　　黃臉大將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他拼命想掙紮，想給他手下壹點暗示，讓他們發現自己面臨的困境，可是他幾乎連手指頭也動不了。也許是看到了他的掙紮，那個士兵的聲音又道：“不必費心掙紮了，綁妳的繩索是公子特制的，采用人發，牛筋，蛇皮，蠶絲，馬尾，羊須，樹藤等合制而成，不要說已經綁住了妳全身不受力的地方，就是僅僅綁住妳的雙臂，妳壹時半刻也掙脫不了。”
　　聽到對方幾乎可以看穿自己內心的說話，黃臉大將的心開始沈了下去。
　　敵人的行動竟然是如此的細密，不但連如何誘出自己，而且就連使用什麽繩子，也早有準備，看來這壹回是兇多吉少了。就是不知道這壹幫半道殺出的，都是些什麽人。
　　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壹個聲音問：“得手了？是他本人嗎？”
　　“錯不了。”只聽那個士兵的聲音稍帶興奮地道：“就請妳給我重重地記上壹功吧！”
　　“少不了妳的。”那個詢問的聲音道：“現在行動成功了，全體撤離。準許每人投矛二十，殺傷敵人獲得戰功。我會在原定計劃的小山丘等著大家，兩位頭領負責帶好隊，壹定要安全回撤，不可讓敵人尾追而來。”
　　“是。”另外兩名粗獷的聲音響起回應。
　　接著黃臉大將覺得自己身體壹輕，已經離地而起，幾個人手持著自己身體的各部分，勢如奔馬地帶著自己向不知哪裏出發了。
　　長發美人越戰越是驚訝，她發現對手秦叔寶的軍隊簡直亂成了壹團糟，幾乎所有能指揮士兵作戰的人都消失了，她的部下攻擊得出奇的順利，敵人壹擊即潰，根本就組織不起抵抗和反撲。不，準確來說，根本就沒有人來組織士兵，根本就沒有人來命令和率領那些士兵向自己的人作出對抗。
　　她的部下勢如破竹地殺進敵陣之中，潮水般將正亂成壹團的敵軍淹沒，幾乎沒有遇到壹絲絲像樣的抵抗。
　　不應該是這樣的，與自己對持了近半個月，打得勢均力敵的秦叔寶怎麽可能讓自己勝得那麽容易？長發美人心中既然是驚喜又是疑惑，現在勝局已定，她更想尋找心中的疑惑，破解眼前這壹些不解之謎。他們這些隋軍到底是怎麽壹回事呢？是誰在他們後面放火？是誰在擾亂他們嗎？率領他們作戰的頭領呢？那個大將軍秦叔寶呢？他到底去哪裏了？
　　身為壹軍的主帥，他怎麽可以臨陣逃脫，留下壹軍的士兵任敵人屠殺呢？他是這樣的人嗎？這和情報上根本就不同啊！到底，這是怎麽壹回事呢？
　　長發美人雖然智計無雙，天姿過人，可是能了解的東西實在太少，事情又實在太過詭秘，她壹時還想不出到底是什麽原因，不過，她知道，她已經勝利了。現在的戰局已定，就算那個秦叔寶再出現，也壹定無力回天了。
　　“小姐，小姐。”那個健婦策上前，急急地沖長發美人道：“小姐，戰場兇險，現在戰局已定，但敵人困獸不死，小姐不可冒險，還是隨屬下等回去山坡上觀戰吧！”
　　醜陋健婦的話得到了那個矮子的贊同，他也雷鳴般低吼道：“說得沒錯，小姐還是保重萬金之軀為好，我們受老爺囑咐，萬壹小姐傷個發絲，我等如何向老爺交代啊！還是先回去吧，現在兒郎們足夠應付了，小姐妳聽我們壹句勸吧！”
　　“怕妳們了。”長發美人無奈地點點頭，撥回馬頭，向自己還樹立著三色燈籠的旗桿奔去，她也心急想靜下來想想面前這壹切戰局的疑點。身後衛護的四人壹看她肯回去，不由大喜過望，連忙緊隨其後，那個矮子甚至還招呼了身邊的十幾位青衣武士，壹同衛護著那個長發美人回去。
　　他們沒有看見，在他們掛著三色燈籠的旗桿之下，坐著壹個人，其衣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