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天刀宋缺

　　出迎之人正是宋閥第二號人物，以智慧與劍法稱絕江湖的‘地劍’宋智。
　　經年不見，宋智風采依然。
　　馬背之上，其壹襲白衣，賽霜勝雪，頜下五縷長須飄逸靈動。那雙慧能靈智而微帶憂郁的眼睛，如湖似海，深不可測。相比起宋魯與宋爽，宋智身上的氣息更加深沈如淵，不過相較威武的宋魯和穩定的宋爽，他更是風度翩翩，氣度非凡。
　　看見宋智，讓人感覺有如看到諸葛武侯重生再世，或者於天上飛降的仙人，謫下凡塵壹般。
　　他捋須微笑，向徐子陵致意。
　　徐子陵壹見，忙向這壹個智者還禮。昔日關系微妙，他與代表宋家的宋智暗鬥，但是換至今日，這個智者卻將成自己的助佑，自然不同日而語。
　　小舟泊岸，宋智親自上前歡迎，下馬與徐子陵執手而回。數十名宋家派出的青衣勁裝漢子早備快馬，恭迎這壹個年輕的華夏軍之主，雖然外人不知華夏軍的實力，但是宋家內部中人如何不知。馬上騎士人人精神抖擻，虎背熊腰，無壹不是強捍的好手。
　　但是他們對徐子陵執禮甚恭，露出崇慕尊敬的神色。
　　這壹些人，經宋智的介紹，是即將加入華夏軍，成為宋師道的護衛，遠征海外的精銳。
　　盡是宋家族中最可信最忠誠的子弟，人人身手了得。
　　看到他們，徐子陵也大感滿意，看來宋家精銳的訓練，相信比起群雄，只強不弱。宋智哈哈大笑，指了指宋魯，笑言是這壹個銀龍拐的功勞。宋魯於宋家之內負責軍士訓練，除了外族的蠻族之外，宋家子弟兵的訓練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及不上魔氣灌體的黯魔這些怪物，但相較群雄的精銳，卻隱有勝出壹籌之境。
　　眾人飛身上馬，在眾宋家子弟兵前後護擁下，離開碼頭區，往山上馳去。
　　置身登城山道，每當馳至山崖險要處，似若臨虛懸空，下方河水滾流，奇境無窮。山城內又有數百人在城下策馬相迎，未近，又旋風般圓陣而轉，表演起騎射功夫，又齊聲呼嘯，模擬向敵奔襲攻擊，聲震天地，讓人有種置身戰場的森然，真看得徐子陵驚喜連連，熱血沸騰。
　　宋師道有這幾百精銳護衛，相信以騷擾戰術而擊，絕對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即使拜占庭真有什麽騎士高手，相信在如此多精銳的護佑之下，也能安然而退。
　　宋玉致沒有出現，宋師道也沒有迎接徐子陵，相信壹切還等見過天刀宋缺再說。
　　徐子陵與眾人加鞭，跑盡山道，向敞開的城門馳去，躍蹄踏足降下的吊橋，徐子陵心中，也有壹種強烈想見到天刀宋缺的意念。
　　心中暗暗對自己而言，宋家山城，就在眼前，天刀宋缺，亦在此間。
　　以前羅馬有壹個牛人凱撒，說過壹句很牛氣的話：我來了，我看見了，我征服了。
　　徐子陵面對宋家山城，將見天刀宋缺，雖然不敢說這樣牛氣的話，可是他也有壹種強烈的意願，那就是想盡壹切可能，把天刀宋缺拉到自己的壹邊。只要天刀宋缺的理念讓自己說服，只要他肯完全地站在自己這壹邊，那麽相對於慈航靜齋，就會是壹個天大的打擊。
　　慈航靜齋可以不任何人，但切不敢不重視天刀宋缺。
　　只要天刀宋缺不服，就算中原蕩平，那麽天下也休想壹統，嶺南之地也休想入手，那麽隱患休想消除。
　　宋家山城外觀和內在會給人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若前者令人想起攻守殺伐，那後者只會使人聯想到寧逸和平。城內分布著數百房舍，以十多條井然有序，青石鋪成的大道連接起來，最有特色處，是依山勢層層上升，每登壹層，分別以石階和斜坡通接，方便住民車馬上落。
　　大道兩旁，遍植樹木花草，又引進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園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橋流水，池塘亭臺等無窮美景，空間寬敞舒適，極具江南園林的景致，置身其中，便像在壹個山上的大花園內。
　　徐子陵覺得那個尼布甲尼撒為王後米梯斯造的空中花園，相信不過如此。
　　只是在中東平原沙漠地帶，才顯得突出和宏大罷了。
　　主要的建築群結集在最高第九層周圍約達兩裏的大坪臺上，樓閣崢嶸，建築典雅，以木石構成，由檐檐至花窗，縷工裝飾壹絲不茍，營造出壹種充滿南方文化氣息的雄渾氣派，更使人感受到宋閥在南方舉足輕重的地位。
　　徐子陵隨宋魯宋爽和宋智三人，在亭臺樓閣、花木林園中穿插，來到位於山城盡端磨刀堂入口的院門外。
　　“小心些。”就連宋智也替徐子陵有些擔心，叮囑道：“大兄少有敵手，初見子陵妳必定心喜，若是有重招，子陵萬不可強禦。妳戰鬥經驗豐富，但也要醒覺自身兼負壹軍之長，總之壹切小心。”
　　“我們三個就不進去了。”宋魯性格最直，哈哈大笑，拍拍徐子陵的肩膀道：“我看好妳，錯不了。讓大兄打個鼻青臉腫也沒什麽，反正有小丫頭幫妳擦藥酒！我們幾個，於小時候，那不是也天天讓大兄揍得傷痕累累！大兄沒什麽，跟他好好打壹架，拿點男子漢的氣概出來，反得他歡喜。”
　　“我們在外面等妳。”宋爽的話最少，簡而樸，誠而摯。
　　“其實我也很期待這壹天。”徐子陵微微壹笑，朝三人微施壹禮，大步向磨刀堂的門口而去。
　　“好小子。”宋魯大笑，拉著宋爽，招呼宋智道：“我們在外面慢慢等，這小子斷不會讓我們失望的。當初我壹見他，就知道他是塊好料子。”
　　“是挺有意思的。”宋智微微壹笑，道。
　　雖然徐子陵對著宋魯他們說得很有自信，但是內心卻禁不住有些亂跳。天刀宋缺，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壹個連天下第壹的寧道奇也能拼個高下的人物。強如邪王石之軒，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去招惹他，雖然口中不服氣，但是即使不死印法大成，也從不直接對戰宋缺。
　　因為宋缺，是天刀宋缺。
　　給徐子陵的感覺，首先不是什麽人刀如壹，也不是刀氣如山，而是，年輕。
　　還有英武。
　　除卻那個神明壹般的李世民，徐子陵還沒有看過那壹個男子有天刀宋缺壹般英武的。任憑最挑剔最毒舌最口不擇言最昧心而講的人，也不敢說天刀宋缺不夠英武，也不敢說他不夠男子氣概。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壹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壹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寬廣的額頭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沈靜中隱帶壹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淺得讓人難以捉摸。
　　兩鬢微有星霜，卻出奇地沒有絲毫衰老之態，反給天刀宋缺他增添高門大閥的貴族氣派，壹種儒者學人的風度。
　　身上的氣息淡淡，沒有山海的高深，但卻深融於自然，仿佛天地與他同為壹體似的。徐子陵壹看，心中激起壹陣顫動。因為除了自己，徐子陵還沒有看過任何壹個男子能夠像自己壹般輕易就隱藏氣息，甚至更比自己融入天地的。
　　由徐子陵的觀感，天刀宋缺不但不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而且簡直就有如林泉君子，竹石之友般親和。均勻優美的身型，如竹，淵亭嶽峙的體態，如石，淡淡而現的氣息，如泉，平直沈靜的神思，如林。
　　沒有傳說中不可壹世的傲狂，沒有頂尖高手的怪異風範。
　　他站在徐子陵的面前，氣息親和輕淡，有如徐子陵父兄。
　　“妳比想像中來得要早。”天刀宋缺淡淡地道。
　　“早在兩年前。”徐子陵按下心中的輕跳，微施壹禮，道：“我就想來拜見您了。”
　　“當時為何不來？”宋缺問。
　　“因為當時我沒有任何的東西，沒有身份，沒有條件。”徐子陵微微壹笑，道：“小子心怕如果當時來見您，日後必將壹切盡是宋家所賜，宋家大榮，反成最終道路上的壹種阻力。所以，帶有壹種自私，和年輕人的自狂，直到今天才來見您。”
　　“很坦白。”宋缺點點頭，道：“現在來的正是時候，妳很會挑時間。”
　　“對您，和對魯叔爽叔他們，我沒有必要作任何種隱瞞。”徐子陵也點點頭道：“因為我們理念相近，而且最重要的壹點，那就是我們都是漢人，和親人。”
　　“三弟他們很看好妳。”宋缺緩緩道：“但是，他們把天下壹統之事想得太簡單。”
　　“我同意您的說法。”徐子陵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個人覺得，征服整壹個大地，征服所有的種族，也比不上統壹中原那般困難。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想讓師道兄他們出征外族，先取得壹定的經驗，士兵歷練成熟，壹切在準備就緒，再等天下群雄交戰而殘，才進行壹統之戰。”
　　“坐山觀戰鬥是不錯的想法，以戰養戰，以借外族之力來訓練戰力，以外部之力來滋長自身，這也是壹個好計。”宋缺淡然道：“但是身中煮甕之中，沸水翻騰，豈能獨安？”
　　“示弱於人，外相以茍安，滿足於現狀，不思進取而行樂。”徐子陵微壹沈吟，答道：“這些就是現在華夏軍對外的策略，雖然不能瞞過天下所有智慧之人，但愚知狂徒，相信還是可以騙過。最重要的是，華夏軍可以借機休養生息，慢慢滋長。”
　　“妳把大部分的兵力抽調於外，四次征戰，萬壹中途有挫，妳將如何應對？”宋缺又問。
　　“再戰。”徐子陵輕笑壹聲，道：“我年輕二十，豈能讓壹戰而放棄？自然是壹戰不成，壹戰再起。就算有挫，那也無妨，重新再謀再戰就是。小子白手興家，尚且不怕，現在有多人追隨，豈會怕戰？”
　　“盟友背叛，又當如何處之？”宋缺再問。
　　“那就先自視是否提拱了盟友足夠的條件，如果非是自身不足，那麽可以壹戰。”徐子陵點點頭道：“隨著時間和環境不同，人的思想與觀念也會不同，就算有盟友背叛，那麽也沒什麽。對於小子而言，敵人也有很多種，有非殲滅不可之敵，有放任不管之敵，有不殲可收之敵。不同之人，不同對待，盟友可能會有背叛的壹天，也可能有敵人結盟的壹天，這些事，臨陣變化，也是不遲。”
　　“談話到此為止。”宋缺忽然聲音轉寒，道：“戴上妳那個嶽山的人皮面具，拿出他的霸刀，若不能接下三刀，是妳命絕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