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陌刀手……

　　柴令武出身不凡，父親是柴紹，名列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壹。母親平陽公主更是女中豪傑，對李唐大業功勛卓著。
　　而後平陽公主早逝，柴紹也英年而去，留下了柴哲威和柴令武兩兄弟。
　　但功勛卓著的柴紹夫婦去了，反而讓皇室少了戒心，於是柴令武頗受皇室的照拂，更是尚了巴陵公主。
　　兄長柴哲威有將才，也能罩住柴令武這個幼弟，所以柴令武堪稱是萬般寵愛集於壹身。
　　這不，柴令武被任命為衛州刺史，按理該興高采烈的去赴任，但他卻聲稱巴陵公主有病，以照看公主為由壹直留在長安城。
　　高陽壹路進去，到了後面，見到了姐姐巴陵公主。
　　“高陽來了。”巴陵坐在那裏招手。她的身材豐腴，胸口那裏下限比較低，只是笑壹下。
　　“妳這隔三岔五去請客，所為何事？”高陽坐下就問。
　　巴陵伸手為她倒酒，微笑道：“聽聞妳最近在家不出門，我這不是擔心妳悶得慌，這才請妳來。”
　　高陽看看桌子上的酒菜，沒好氣的道：“吃喝這些妳我都不差，可有好歌舞？”
　　“怎會沒有？”說起來柴家的根基也不淺，所以這些東西不缺。
　　巴陵拍拍手，隨即有歌姬來了。
　　她看了高陽壹眼，低聲道：“聽聞此次賞賜宗室沒妳的份？”
　　李治登基後，時常賞賜重臣和宗室，也算是拉攏人心。
　　高陽看了她壹眼，皺眉道：“妳也沒有吧？”
　　巴陵的眼中多了尷尬，旋即消散。
　　二人舉杯飲酒，堂下歌舞繽紛。
　　巴陵笑吟吟的道：“聽聞妳對百騎的壹個文書有意？”
　　高陽想到了硬漢賈，就冷冷的道：“誰說的？”
　　“許多人說。”巴陵眸色微動，為高陽倒酒，然後掩嘴笑道：“壹個少年，有趣嗎？”
　　高陽淡淡的道：“比妳有趣。”
　　巴陵笑的捧腹，這時有侍女進來，“公主，那邊來了客人，聽聞高陽公主在，想求見壹面。”
　　皇室的公主不是那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見客更是沒有什麽忌諱。
　　巴陵起身，隨後俯身去拉高陽，“那是幾個有趣的人，高陽妳且隨我去看看。”
　　高陽起身，跟著她壹起出去。
　　走到廳外，她突然想起了賈師傅的話。
　　——少見其他人！
　　是了！
　　她側身看著巴陵，“是何人？”
　　巴陵托著她的胳膊，“去見了就知道了。”
　　高陽壹甩手，巴陵就壹個踉蹌。
　　“高陽……”巴陵站穩後，詫異的道：“妳這是為何？”
　　高陽皺眉道：“我突然有些累，想睡覺。”
　　“公主，府上就能暫時歇息。”壹個中年女官笑著。
　　右手垂落，隨即揮動心愛的小皮鞭。
　　啪！
　　女官捂著肩頭慘叫，高陽大步出去，“我回去歇息了，回頭請妳喝酒！”
　　“高陽！”
　　巴陵叫了幾聲，最後嘆息止步。
　　“她可是察覺不對了？”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
　　巴陵虛脫的靠在男子的懷裏，“高陽最近有些古裏古怪的，沒有了以前那等玩得開。”
　　男子伸手向前，低笑道：“可是妳這等玩得開？”
　　巴陵的身體蠕動了壹下，“郎君，高陽這裏怕是有些麻煩。”
　　男子就是柴令武，他微笑著，目光追隨著高陽的背影，“別擔心，高陽就是個蠢的，多說些那等話，她自然會不忿，特別是爵位，記住了。”
　　巴陵點頭，“今日卻是忘記說房家的爵位了，失策。”
　　“無礙！走吧。”
　　夫妻二人攜手去了壹間靜室。
　　“見過公主。”
　　“見過諸位。”
　　“坐下說話！”
　　房門關閉，室內幽暗，外面光明，恍如兩個世界。
　　……
　　“慢些，撅著屁股！”
　　“慢些！”
　　賈平安落地，隨後帶著哼哈二將就回了百騎。
　　果然，沒多久高陽就在皇城外要見他。
　　賈平安打著哈欠出來，高陽關切的道：“可是累了？”
　　“剛升官，事情多。”
　　“呀！”高陽歡喜的道：“是什麽官？”
　　“錄事參軍。”
　　高陽剛想不屑，卻又換了說法：“妳才十五，以後前程無量。”
　　但妳別臉紅啊！
　　賈平安不知道她為毛臉紅，就笑了笑。
　　“先前巴陵說帶我去見什麽客人，我隨即就走。”高陽覺得有些迷茫，“這究竟是為何？”
　　這個必須得硬化才能應付。
　　轉換了人設的賈平安淡淡的道：“妳只需知道，某這是為妳好就是了。”
　　“好！”高陽的臉又紅了，“回頭妳來家裏，我陪妳飲酒。”
　　哥怕被妳吞了。
　　他目送著高陽的馬車遠去，想到了許多。
　　李泰當年為了和大哥李承乾奪嫡，招了壹批幫手，其中就有房遺愛和柴令武。
　　這便是站隊。
　　而李泰後來敗給了小老弟李治後，先帝仁慈的放過了房遺愛和柴令武這兩個女婿。
　　房遺愛是個蠢的，沒人鼓動的話不會玩造反遊戲。
　　但柴令武呢？
　　這位出身不凡，若是不出岔子的話，以後定然是權傾壹時的重臣。
　　但……他當年站隊了，李治再傻也不會容忍他位居朝堂高位。
　　也就是說，房遺愛和柴令武的前程有天花板，高不到哪去。
　　這時候人會怎麽想？
　　賈平安不知道，但大唐的宗室從公主到皇子都不老實，這個是傳統，謀逆和吃飯喝水般的隨意……
　　“小賈！”
　　唐旭來了，賈平安迎出去笑道，“校尉有事招呼某去就是了，為何還親自來？這是不給某面子嗎？”
　　升職之後，在最初的壹段時間裏，妳需要和以往壹樣對待同事，別嘚瑟，別嗶嗶，否則會被腹誹，甚至會被針對。
　　唐旭暗自點頭，覺得小賈升職後依舊如故，可見是個實誠人。
　　而那些百騎見了都心中壹松，原先的壹點兒嫉妒心也漸漸散去了。
　　這便是做官先做人的道理。
　　唐旭進去，賈平安說道：“校尉，某卻不會烹茶，可要讓包東來？”
　　他不知道唐旭的來意，這個是客氣，也是試探。若是有要事，那麽唐旭就會拒絕。
　　“讓他來。”
　　晚些包東來了，熟練的開始烹茶。
　　唐旭說道：“先前某去左武衛串門，那邊在議事，提及了吐蕃和大唐的關系，某便說了，吐蕃當然是狼子野心，被嘲笑了壹番，後來還打賭，某下了壹百貫……小賈，妳說說。”
　　壹百貫……唐旭這是不準備過日子了？賈平安沒想到是這事兒，他沈吟了壹下。
　　包東送上茶水，賈平安搖頭，示意自己不渴。
　　“校尉，某以為吐蕃定然會侵蝕大唐的邊境地帶。”
　　“為何？”唐旭喝了壹口茶，滿意的點點頭。
　　賈平安的臉頰抽搐了壹下，“從贊普的書信中能看到他對大唐的輕蔑，不管是陛下還是宰相們，他的口氣就像是……呵斥小兄弟。”
　　這個沒法忍！
　　“那妳以為他們會如何做？”唐旭顯然是想重返沙場，但在百騎有可靠的接班人之前，他的這個想法不可能實現。
　　賈平安說道：“他們會慢慢試探，壹步步的……”
　　唐旭隨後悄然去了左武衛。
　　“唐旭，妳來作甚？”壹群將領在叫罵，“錢都不敢賭！”
　　唐旭壹拍案幾，“賭了，壹百貫！”
　　眾人愕然。
　　壹個將領笑道：“壹旦輸了，妳家娘子會把妳趕出家門！”
　　唐旭罵道：“某在家說壹不二！”
　　另壹個將領含笑道：“某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
　　壹群‘硬漢’在大笑。
　　……
　　快入冬了，疊州各處漸漸少了活計，路上也少了行人。
　　王德凱站在都督府前，仰頭看著灰暗的天色。
　　“都督。”別駕周果策馬而來，近前躍身下馬。
　　“好馬術！”王德凱不禁贊了壹句。
　　此時在邊塞任職的文官都以騎術精湛、廝殺了得為榮，誰能文武雙全，誰就是大家眼中的英雄。若是妳手無縛雞之力，會被人嘲笑。
　　周果近前，喘息道：“都督，白蘭那邊近日有騎兵不時越境。”
　　“人數多少？”王德凱壹邊進去壹邊問道。
　　“百余人。”周果說道：“在遭遇我軍遊騎後，他們隨即後撤。”
　　王德凱止步，“這是本月第四次了吧？”
　　“都督好記性。”
　　“此事……”王德凱回身問道：“白蘭夾在大唐和吐蕃之間，妳覺著他們可敢沖著大唐齜牙？”
　　“不敢。”周果振眉道：“他們若是敢，那大唐就會毫不猶豫的讓他們成為塵埃。”
　　“那這是為何？”王德凱來回踱步，突然吩咐道：“備馬，弄三百騎兵跟著某。”
　　周果詫異，“都督這是要作甚？”
　　王德凱淡淡的道：“不管是白蘭人還是吐蕃人，某去給他們壹個驚喜！”
　　隨即騎兵調集，飛也似的出發了。
　　疊州最多的是山，而且壹到秋季就陰雨綿綿。
　　細雨落在人馬的身上，冷的打顫。
　　“咿律律！”
　　數天之後，王德凱遭遇了壹隊斥候。
　　“都督，白蘭有數百人越境。”
　　王德凱拿下頭盔甩了甩水，問道：“步卒還是騎兵？”
　　“三百騎兵，數百步卒。”
　　這是沒查探清楚，王德凱壹皮鞭抽在斥候的甲衣上，罵道：“失職！回頭處置！”
　　斥候昂首，“領命！都督，某去了。”
　　王德凱來了，斥候自動轉為輪班查探消息。隨即數百步卒趕來會和。
　　“小心些！”
　　馬蹄聲密集而去。
　　壹天後。
　　十余大唐斥候在疾馳。
　　前方有數座山，山頂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前方有發現！”
　　最前面的斥候壹聲厲喝，眾人勒馬減速……
　　前方有路，斥候下馬查看，回身喊道：“細紗上有密集人馬痕跡。”
　　這是斥候的偵查手法，在必經之路上鋪細紗，掃平，敵軍人馬經過就會暴露。這種偵查手法叫做土和。
　　斥候頭領，副隊正陳漢下馬，帶著眾人查看痕跡。
　　少頃，他擡頭道：“七八百！”
　　眾人點頭，認可這個判斷。
　　“回去！”
　　陳漢剛準備上馬，就伏在地上，側耳貼在地面仔細傾聽。
　　眾人馬上觀察四周。
　　“數十騎，上馬！”
　　唐軍斥候剛上馬，遠方就出現了數十騎兵。
　　“走！”
　　眾人打馬就走。
　　沒多久，後面的敵軍就漸漸追近。
　　陳漢回頭看了壹眼，“準備弩！”
　　按照大唐軍中的配置，弩是十配二，也就是壹萬人有兩千張弩。
　　但斥候不同，自然是密集配置。
　　敵軍靠近，陳漢喊道：“放箭！”
　　十余弩箭飛去，射落六人。
　　敵軍卻不依不饒的繼續追擊。
　　兩輪弩箭，陳漢拔刀：“殺回去！”
　　十余斥候繞了壹個圈子，壹頭插進了敵軍的腰部。
　　陳漢當先沖殺了進去，迎面的敵軍迎頭就是壹刀。
　　他舉刀格擋，隨後長刀反手劈砍，在敵軍的腰肋部開了個大口子。
　　壹支長槍捅刺而來，陳漢把腰扭的比青樓的女人還要彎曲，左手握住槍桿子，右手壹刀。
　　他拿起長矛，策馬加速。
　　長矛刺中壹人，他依舊在加速……
　　長矛穿過第壹人，再度貫穿第二人，此刻長槍沈重，陳漢松開手，兩騎轟然倒地。
　　他揮刀斬落壹人，前方豁然開朗。
　　卻是殺透了敵陣。
　　他猛地擡頭，噴濺在臉上的鮮血揮灑出去，漫天都是。
　　“大唐男兒當如是，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唐軍留下了三具屍骸，揚長而去。
　　“快！”
　　陳漢打馬狂奔。
　　敵軍士氣大跌，但旋即再度追趕。
　　壹前壹後疾馳五裏地時，前方看到了旌旗。
　　“是都督來了！”
　　斥候們在歡呼。
　　後面的敵軍減速，沖著這邊指指點點的。
　　陳漢帶著人沖了過去。
　　“側面過去！”前方的步卒大聲呼喊。
　　這是不許斥候攪亂陣型的意思。
　　陳漢從側面沖了進去。
　　“報！”他近前被兩把長刀擋住，這是戰時的規矩，斥候和主將之間要有安全保障，以免被刺殺。
　　陳漢說道：“前方發現敵軍痕跡，八百人。”
　　“步騎各半。”
　　“他們去了何處？”王德凱在觀察。
　　陳漢指著左側說道：“應當是左邊。”
　　“有趣，竟然想繞路從後方偷襲！”
　　“對了，都督。”陳漢說道：“那些人……像是吐蕃的。”
　　王德凱不見驚訝，淡淡的道：“上次吐谷渾叛軍來襲，那少年說，吐蕃人不安分，某深以為然，所以此次親來，就是想看看他的判斷如何，果然如此！”
　　上次賈平安來了疊州，壹系列的手段讓疊州將士們第壹次認識了掃把星，王德凱甚至上書朝中，說是把賈平安交給自己來帶，不出幾年就能為大唐調教出壹個名將胚子來。
　　可朝中卻呵斥了他，想起來很是無奈。
　　“止步！”
　　王德凱回身看了壹眼，“這裏是大唐，敵軍不敢久留，準備。”
　　話音未落，側後方傳來了馬蹄聲。
　　數百敵騎飛速而來，王德凱笑道：“這是想偷襲我軍，可沒想到我軍早有防範，列陣！”
　　三百步卒在前方列陣。
　　“敵軍止步了。”
　　王德凱說道：“這是在歇息馬力，等候步卒，讓兄弟們歇息。”
　　騎兵已經去了後方，按照大唐的兵法，臨戰前，馬軍在側或是後方，靜觀步卒廝殺，等候將令，那等騎兵壹來就沖殺的罕有。
　　敵軍步卒趕到，有人喊道：“都督，八百余人。”
　　“斥候有功！”王德凱壹句話，讓斥候們眉開眼笑。
　　此刻從軍去謀取功勛，遠比在家種地更受大唐男兒的歡迎。從軍是壹個發家致富的好路子，這個觀念深入人心。
　　敵軍聚集，歇息了壹刻鐘，隨後開始逼近。
　　“敵軍步卒四百余……”
　　王德凱的手下只有三百步卒，他盯著敵軍，吩咐道：“步卒應戰。”
　　“諾！”
　　“都督有令，步卒應戰！”
　　步卒開始列陣。
　　弩手在最後面開始準備。
　　弓箭手準備……
　　“壹百五十步……弩箭……放！”
　　弩箭飛了過去，敵軍撲倒二十余。
　　“敵軍開始奔跑。”
　　王德凱看到了，敵軍步卒在奔跑，這是縮短被唐軍遠程弓弩打擊的法子。
　　敵騎在後面緩緩跟隨，這也是學的唐軍的戰法。
　　步卒出擊，勝，騎兵順勢出擊。敗，騎兵上去掩殺阻攔。
　　弩箭發射數輪後，敵軍在接近，但死傷慘重。
　　王德凱看著這壹幕，瞇眼道：“當年和突厥人大軍廝殺時，我軍用弩箭給敵軍重大殺傷，隨後步卒廝殺，最後重甲騎兵突擊，那時候……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突厥人，殺啊……壹路追殺，到處都是屍骸！”
　　“敵軍二十步，弓箭手……放箭！”
　　壹輪弓箭之後，弓箭手迅速拿起刀棍和早就準備好的弩手上前列陣。他們排在陌刀手的身後，將第壹波接敵。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弓箭手，都是兼職。
　　而刀，就是陌刀。從李靖把這個東西大規模應用在戰陣上之後，大唐陣列的第壹線總是閃爍著陌刀的光芒。
　　“敵軍突擊！”
　　前方的隊正在喊。每壹隊的後面站著提著刀的副隊正，壹旦發現畏敵不前的人，隊正和副隊正必須馬上斬殺此人。若是不能，再後面站著虎視眈眈的校尉，他將令人斬殺隊正和副隊正！
　　敵軍在逼近……
　　“殺！”
　　陌刀手站成排，曲臂把陌刀挺在身前，曲臂的作用就是刺！
　　命令壹下，陌刀手們伸直手臂，有尖刃的陌刀前刺。
　　這等大刀前刺，勢大力沈，前方的敵軍步卒倒下了壹片。
　　“殺！”
　　陌刀手曲臂，再度刺殺。
　　曲臂，刺殺，收回……這樣速度就很快，但有個缺陷，力氣小的使不了幾下。
　　五十陌刀手擋在前方，寸步不退。
　　王德凱在觀察敵軍，當看到敵軍步卒死傷慘重，騎兵在蠢蠢欲動時，就吩咐道：“陌刀手疲憊了，可退下！跳蕩、馬軍準備。”
　　命令下達，後續的跳蕩和騎兵在準備……就在這個時候，敵騎出動了。
　　邊上的將領看著王德凱，等候他新的軍令。
　　敵騎出動，陌刀手退下，誰來阻擋？
　　“陌刀手……不動！”
　　王德凱的命令很殘酷，但被不折不扣的執行了。
　　敵軍步卒閃開，騎兵加速沖了上來。
　　“跳蕩準備，馬軍準備。”王德凱獰笑著，“就這麽壹下，沖不跨，老子就要吃肉了！”
　　陌刀手……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他們。
　　唐軍六百，敵軍八百余。
　　前方，五十陌刀手面無懼色。
　　隊正黃靖舉刀奮力嘶吼：“陌刀手……”
　　沙啞的嘶吼聲回蕩在戰場上。
　　隨即。
　　陌刀林立！
　　“有進無退！”
　　陌刀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