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老梁對妳不薄

　　賈平安吃了壹頓魚頭豆腐，送走了老帥們後，又和李敬業去看了胡女跳舞。
　　所謂甩屁股舞，實際上類似於肚皮舞。
　　胡女的腰間綁著鈴鐺，在樂聲的伴奏下扭動著身體，那腰身就不停的甩動著。
　　這便是李敬業口中的甩屁股舞。
　　他看得津津有味的，賈平安也覺得不錯。
　　喝著小酒，看著肚皮舞，胡人老板端著盤子過來，大聲而熱情的吆喝著。
　　“胡餅！”
　　胡人老板對賈平安咧嘴壹笑，下牙床的左邊少了兩顆牙齒，其它的也有些發黑。
　　胡餅很好吃，所有人都在欣賞舞蹈，稍後胡女越抖越快，鈴鐺聲不絕於耳。
　　“好！”
　　壹個大概也是慕名而來的食客隨手就甩了壹串錢過去，胡女沖著他拋了個媚眼。
　　李敬業低聲道：“兄長，前日某看到有人給了錢，後來去了後面，不知道是不是……”
　　這娃的腰子以後絕對好不了。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妳還年輕，別學那些。”
　　他瞇眼想著王琦的事兒。
　　王琦此次被痛打壹頓，關鍵是隨行的人都被幹掉了，他會如何？
　　屈辱！
　　送給對手屈辱，這是賈平安最喜歡的事兒。
　　“參軍。”
　　包東悄無聲息的進來了，看了壹眼，沒見到胡女。
　　賈平安問道：“何事？”
　　包東低聲道：“有人稟告上去了，說是妳殺了王琦的隨從。”
　　“誰幹的？”賈平安覺得這事兒沒什麽，皇帝聽了只有高興的份。
　　“不知。”
　　“不管。”賈平安心想關某屁事，皇帝要是說妳不該殺人，妳無理取鬧，妳無情，妳無義……那他回頭就去感業寺出家，和阿姐作伴去，順帶壞了皇帝的好事。
　　想到阿姐……賈平安就覺得有些虧心，自己回來竟然沒給她帶禮物。
　　不過轉眼他就原諒了自己，心想我就是禮物啊！
　　包東走了，賈平安咦了壹聲，“敬業！敬業！”
　　李敬業不見了。
　　臥槽！
　　這個倒黴孩子。
　　賈平安發現胡女也不見了。
　　……
　　宮中。
　　“賈平安當時就在平康坊。”
　　李治拿著奏疏，玩味的道：“和誰在壹起？”
　　唐旭說道：“和那些老帥們在壹起喝酒。”
　　嘖！
　　李治有些牙痛，“這少年做事滴水不漏，可他去了平康坊便是嫌疑，不過……朕覺著心情不錯。”
　　皇帝的心情不錯，那就是心腹們的節日。
　　唐旭告退，李治叫住了他，沈吟道：“那個掃把星，妳看著就是了。”
　　等唐旭回去後，王忠良趕緊送上今日份的馬屁，“陛下今日看著精神抖擻，渾身恍如籠罩著壹層雲霞，奴婢竟然要瞇眼才敢看壹眼。”
　　這馬屁拍的毫無新意，李治看了他壹眼，“妳去蕭氏那裏，告訴她，朕晚些要去皇後那裏。”
　　為啥是咱？
　　蕭氏專寵後宮，王皇後整日蹲在寢宮中畫圈圈詛咒她變醜，讓王忠良去通知蕭氏皇帝去尋皇後，那蕭氏非得炸了不可，隨後他也會跟著倒黴。
　　晚些，後宮之中。
　　“那個賤人，走，去看看。”
　　蕭氏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皇後那裏。
　　皇後得知皇帝要來，正在精心梳妝，二人相見，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瞬間戰火彌漫。
　　“別打了！別打了！”
　　王忠良在勸，不知何處飛來的壹個癢癢撓砸了過來。
　　呯！
　　王忠良捂額敗退。
　　皇帝在來的路上得了消息。
　　“陛下，皇後和蕭淑妃打起來了。”
　　“不像話！”李治板著臉，然後嘆息壹聲，“好好的過日子不好？非得要打打殺殺的，這……去勸勸，讓她們好生相處。”
　　王忠良再度去了，晚些回來，壹只眼睛有些青紫，右邊臉上多了壹道抓撓的痕跡，悲呼道：“陛下，勸不了。”
　　“哎！回去。”李治壹臉惆悵，就像是後院葡萄架倒了的男人壹般，準備今夜去睡書房。
　　……
　　唐旭回到了百騎，尋了邵鵬說話。
　　“陛下的意思……小賈出手弄了王琦，做的漂亮。”
　　唐旭有些惆悵，“娘的！某擔心動手會為陛下引來麻煩，所以束手束腳的，小賈想打就打，想殺就殺，陛下反而歡喜……”
　　邵鵬也不懂。
　　除去賈平安，無人知曉李治此刻的心中在想些什麽。大夥兒都以為皇帝和小圈子就像是兩口子般的，雖然整日磕磕碰碰，可最終卻會白頭偕老。
　　當帝王露出了猙獰之色時，乾坤會轟然壹震。
　　“陛下的意思是說，妳老唐既然不想管事，那就歇著，看著就是了。”邵鵬神色古怪的道：“看著小賈去做事，除非是鬧大了，否則別管。”
　　唐旭壹怔，“娘的，那他惹事了某也得倒黴。”
　　這便是背鍋的。
　　邵鵬同情的道：“是啊！不過由此可見，小賈做事，陛下歡喜，妳做事，陛下不喜，咱就說……妳就不能和小賈學學？”
　　“狗內侍，妳不懟某就不舒坦？”
　　“是啊！”
　　……
　　回到百騎，賈平安發現大夥兒對自己親切了不少，甚至還多了些敬畏。
　　程達壹臉便秘的模樣，賈平安壹看就知曉此人的心中正在備受煎熬。
　　這是咋了？
　　賈平安很好奇。
　　“參軍！”
　　包東就像是地下工作者般的招手。
　　“正經些。”賈平安很不滿。
　　“參軍，校尉先前說了，以後妳做事，他不管。”
　　草！
　　啥意思？
　　老唐撂挑子了？
　　包東壹臉興奮，分明就是與有榮焉。
　　“參軍，邵中官也說了，以後妳的吩咐，讓大夥兒都得聽從，誰陽奉陰違的，回頭嚴懲。”
　　嘶！
　　我這是把老唐架空了？
　　賈平安知曉這是自己弄了王琦的結果，李治覺得這等快意恩仇的手法太爽了，於是就變相讓他架空了老唐。
　　不，是讓老唐別擋他的道。
　　嘖嘖！
　　可我不想做東廠督主啊！
　　賈平安覺得下身怕是有些不保險。
　　禁苑裏轉悠壹圈，稍後去了五香樓，老鴇的態度明顯多了尊重，都快撲到懷裏來了。
　　“賈郎前程遠大。”
　　這話聽著不大對勁，仿佛是在說：死鬼，妳又高升了。
　　老鴇看著像是虎狼，想壹口吞了他，賈平安不大適應。
　　拿了情報，面對雅香的含情脈脈，賈平安就當是看著壹具骷髏。
　　情報看了壹遍，賈平安發現了壹個事兒。
　　“校尉，有人要弄左武衛……”
　　唐旭接過情報看了壹眼，面色凝重的道：“此事雖然沒有實證，卻不容小覷，馬上查。”
　　賈平安點頭，唐旭說道：“妳隨某壹起進宮。”
　　呃！
　　在武媚進宮之前，賈平安並不想頻繁去見皇帝。
　　那個溫和的面容下有著極度隱忍能力的皇帝，讓他覺得脊背發寒。
　　“左武衛……為何？”
　　李治看似問的很輕松，唐旭卻不敢說話。
　　賈平安當然也不說。
　　“賈平安說說。”
　　娘的，皇帝這是有病？
　　賈平安說道：“陛下，左武衛在梁大將軍的執掌之下。”
　　小圈子倚仗的是什麽？
　　軍權！
　　有了軍權，他們才能呼風喚雨，才能改朝換代。
　　老李家就是倚仗著小圈子的軍權才成功逆襲，從外戚搖身壹變，變成了皇室。
　　李治淡淡的道：“查。”
　　只是壹個字，卻恍如驚雷。
　　“小賈去。”
　　百騎，唐旭毫不猶豫的把鍋甩了過來。
　　“校尉，某身體不適。”賈平安面色紅潤，捂著肚子道：“有些絞痛。”
　　唐旭面無表情的道：“可要某給妳揉揉。”
　　老唐下手，能給他揉出絞腸痧來。
　　“咦！竟然好了。”
　　無恥！
　　邵鵬臉頰微顫，“去吧。”
　　賈平安徑直去了左武衛。
　　“小賈，來。”
　　梁建方依舊豪邁。
　　“大將軍，某來是有公事。”
　　“何事？可是看中了老夫家中的哪個孫女？”老流氓笑的很猥瑣。
　　“呃……”賈平安抹了壹下臉，心想難道要長醜些才安全？
　　“說事。”老家夥玩笑開了，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大將軍，有人準備謀劃左武衛大將軍之職。”
　　嗯？
　　梁建方皺眉，“誰？”
　　呵呵！
　　老梁的脾氣太差了，賈平安要是敢說出人名來，回過頭老梁就能去暴打壹頓。
　　“少年人不老實。”梁建方深吸壹口氣，“不外乎就是那幾個，他們能做的便是抓老夫的錯處，老夫最近做了什麽，值得他們這般下狠手。”
　　他在琢磨著。
　　賈平安在出神。
　　呯！
　　梁建方壹拍案幾，“老夫壹身正氣，何來的把柄？”
　　可賈平安卻看到他的眼神在閃爍。
　　老梁定然做了些坑人的事兒，否則不會這般心虛。
　　話音未落，有人跑了來，“大將軍，大將軍。”
　　“喊魂呢！”梁建方抓了東西在手中，賈平安見了趕緊躲開些，免得殃及池魚。
　　來了個將領，面色難看的道：“軍械庫丟失了壹批兵器。”
　　梁建方壹怔，旋即罵道：“這是坑老夫來了！賤狗奴！”
　　賈平安壹直在揣測對方的手段，聽聞這個之後，反而踏實了。
　　“老夫這便進宮請罪。”
　　梁建方非常光棍的進宮了，皇帝聞訊震怒，呵斥了他，旋即令人查探。
　　百騎雲集左武衛。
　　大理寺雲集左武衛。
　　“如何？”邵鵬面色凝重的問道。
　　大理寺的在另壹邊，看著很茫然。
　　賈平安說道：“看守軍械庫的軍士失職，管理的小吏失職，其中壹人被殺。”
　　“那些丟失的兵器呢？”邵鵬覺得不對勁，“這裏是皇城，能弄到何處去？”
　　“還在尋找。”
　　丟失兵器，這是重大事故，作為左武衛主官的老梁首當其沖。若是尋不到兵器，他也只能黯然請罪。
　　隨後就是降職。
　　“此事多半是那些人做的。”邵鵬低聲道：“那些人在軍中的勢力根深蒂固，老帥們這幾年磨去了不少，他們大概是察覺了，所以要反擊。”
　　那個小圈子就像是壹只強大的吸血蟲，依附在大唐的肌體上吸血。壹旦發現血量小了，或是有人阻礙他們吸血，就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更換掌控這具軀體的人，也就是皇帝。
　　而軍隊就是他們最有力的武器。
　　賈平安帶著人到了倉庫。
　　倉庫裏，各種兵器堆放的整整齊齊的，就右邊少了壹些。
　　“丟了三把橫刀，三副弩弓，箭矢三十五支。”
　　邵鵬倒吸壹口涼氣，“橫刀好說，可弩弓丟失卻是大事。”
　　弩弓的射程遠，壹旦誰拿來在皇城中對付皇帝，老梁死了都會被鞭屍。
　　“這些東西不少，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走？”邵鵬百思不得其解。
　　大理寺的人也勘察了壹遍，壹無所獲。
　　壹個大理寺的刑偵好手侃侃而談：“死者是被下毒而死，死之前被人堵住了嘴，按住了手腳，掙紮了許久，這才去了。”
　　這年頭壓根沒聽聞有什麽能見血封喉的毒藥，妳真要去下毒，就要做好受害者慘嚎掙紮許久的準備，若是按不住，甚至受害者還能跑去報官，或是跑去醫館求助。
　　這個專家很實在。
　　但他瞥了百騎這邊壹眼，眼神有些那個啥……
　　“他竟然蔑視咱們。”有人怒了。
　　大理寺那邊有人說道：“這可不是打探消息，這是查案子。”
　　“百騎都是武人，玩女人厲害，查案子……噗嗤！”
　　壹群人笑噴了。
　　“住口。”
　　大理寺卿唐臨來了，皺眉呵斥了眾人，隨後說道：“好生查探。”
　　他也就是對賈平安頷首致意，其他人無視了。
　　這就好比有人要運貨去千裏之外，大理寺的開著大貨車來了，百騎卻是騎著摩托車……
　　咳咳！
　　這個比喻很傷人心。
　　“欺人太甚！”
　　邵鵬氣咻咻的，包東慫恿道：“邵中官，要不兄弟們揍他們壹頓。”
　　“咱想揍妳壹頓！”邵鵬罵道：“那是大理寺，唐臨在那，連陛下和他說話都是認認真真的，妳覺著百騎能去揍他？”
　　皇帝能把百騎擼壹遍。
　　隨後就是查探。
　　壹天下來，那具屍骸被從裏到外的清查了無數遍，連糞門都沒放過，可就是沒尋出有價值的線索。
　　賈平安和唐臨壹起進宮稟告。
　　“查不到？”
　　李治面色鐵青，“朕再給妳等四日，四日後查不到……”
　　唐臨點頭，“臣盡力而為。”
　　賈平安知曉這話的意思，皇帝只能拖延四日，四日後查不到，老梁就要倒黴了。
　　李治見他沒表態，就冷哼壹聲。
　　此事讓百騎去查，無關專業能力，只是李治覺得需要有自己人在場。
　　但若是最後查不到兵器的下落，該責罰還是會責罰。
　　賈平安壹臉忠心耿耿的模樣，“臣……查不出，臣請辭。”
　　這事兒和他沒關系，可架不住牽扯到了老梁。賈平安自然是要盡力。
　　但順帶在皇帝這裏刷壹波忠心耿耿的好感也不錯。
　　果然，李治眸色微暖。
　　好感+1。
　　出了殿內，走在左前方的唐臨突然止步，等賈平安和自己並肩後，說道：“某以前說妳少年有誌向，但也僅僅於此。今日妳為此不惜請辭……”
　　唐臨微微頷首，“好好幹。”
　　呃！
　　竟然意外獲得了唐臨的好感+1。
　　這算不算是摟草打兔子？
　　賈平安覺得自己真是個人才。
　　於是回到家中後，他叫人弄了火鍋，和表兄吃的酣暢淋漓。
　　“這塊肉是某的！”
　　賈家的人口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熱鬧。
　　前院，徐小魚饞肉，就和宋不出爭奪了起來。
　　“咳咳！”
　　王老二皺眉看著這壹幕，罵道：“沒規矩！”
　　他武力值最高，眾人趕緊停下。
　　“在軍中若是誰敢這般搶奪，打個半死再說。”
　　——梁建方：讓小崽子們什麽都要學會搶，要嗷嗷叫！
　　“吃飯。”王老二給相對老實的宋不出夾了壹塊肉，徐小魚心中難受，吃的很慢。
　　晚些吃完飯，他去外面轉了壹圈，然後在房間裏發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誰？”
　　屋裏無事不會點燈，否則杜賀會把妳罵個狗血噴頭。
　　壹個東西被扔到了床上，接著房門關上。
　　徐小魚摸到了東西，打開……
　　“雞腿。”
　　他開門，不遠處，獨臂的王老二哼著莫名其妙的曲子緩緩而去。
　　“謝謝二哥。”
　　陽光重新出現在了徐小魚的臉上，壹只雞腿吃的比羊腿還香。
　　晚些王老二去了賈平安那裏，把事情說了。
　　“妳擔心某懷疑妳收買人心？”賈平安在看書，給趙巖授課需要編寫些教材，他最近得空就在弄這個。
　　“郎君高見。”王老二很直接的道：“徐小魚跳脫，還有些小氣，受點委屈就會自己憋著難受。”
　　“少年都這樣。”賈平安不覺得這有什麽，但總得要磨礪壹番，“多操練。”
　　“郎君英明。”王老二的馬屁很沒有營養。
　　……
　　彈劾的火力空前強大。
　　沒人敢彈劾梁建方謀逆，哪會被痛毆而死，但此事梁建方卻脫不開幹系，至少壹個領導責任跑不掉。
　　“老梁在朝中和壹群文官叫罵，還動了手。”
　　蘇定方罵道：“壹群賤狗奴！”
　　我去，還動手了？
　　賈平安想象了壹下老梁當著皇帝和宰相們的面痛毆彈劾自己的文官，那感覺……相當的爽啊！
　　蘇定方突然露出了慈祥之色，賈平安心中壹個激靈。
　　老東西要出大招。
　　“小賈，老梁對妳不薄啊！”
　　“是，所以某準備再去查探，查探不出來結果，某也無顏去見大將軍。”
　　“滾！”
　　臺詞全被賈平安搶了的蘇定方很憋屈，大手壹揮。
　　賈平安到了左武衛，大理寺的人正在排查疑犯，有嫌疑的壹個個過堂問話。
　　賈平安帶著人來了，大理寺的都在笑。
　　“沒頭蒼蠅似的。”
　　“咱是大理寺，他們是百騎。若論查案子，咱們隨便出個人都能讓百騎上下自慚形穢。”
　　包東聽著這些話，牙齒咬得嘎嘣響。
　　賈平安卻沒在意，他真的像是沒頭蒼蠅般的在左武衛轉了幾圈，隨後又尋來了老梁的心腹，帶著自己去問話。
　　第二日，他依舊如此。
　　第三日，老梁站在朝堂上，身邊圍著幾個號稱力大無窮的千牛備身，防止老流氓動手。
　　彈劾依舊，越來越不客氣了。
　　“放妳娘的屁！”
　　壹個官員彈劾的過分了些，梁建方暴怒，幾個千牛備身被他壹拳壹個打翻在地，那官員面色慘白，喊道：“救命！”
　　李治無語。
　　長孫無忌的眼中多了忌憚。
　　果然是猛將！
　　但妳打人越多，最後的罪名也就越多。
　　時候……差不多到了。
　　長孫無忌的嘴角微微翹起。
　　……
　　左武衛，賈平安帶著人查看了賬冊，連補給的賬冊都看。
　　五日前到事發時的他都大致看了壹遍。
　　隨後，他獰笑道：“此事有趣了，叫人來，跟著某。”
　　“去哪？”
　　“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