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順

寒禪

歷史軍事

壹種更痛的痛 孫中山曾回憶說:“特達之士多有以清廷兵敗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戰,曾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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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1894。平壤。旅順 by 寒禪

2018-5-28 06:01

第六十四章 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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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不肯收錢,我謂不合規矩。伊說,收了也是購買公債。爾既為軍人,收不收還不是壹樣嗎?聽後戚然之感久久未平。就憑此,若失敗的是我帝國,那才是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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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沒有理會,繼續以韓語罵著,未幾更拿起手中的拐杖毫不留情地往兒子的雙腿打去,邊罵邊打,越打就越起勁。其中壹下打中小腿,血痕霎時浮現。
  “孩兒知錯了!孩兒知錯了!”啟東哭著求饒,雙手在身上亂擋,但血痕只不過從雙腿跑到那脆弱的小手罷了。
  嶽冬和三兒見狀忙趕上阻止老頭。嶽冬捏著老頭的手說:“前輩息怒!小孩走不動,用不著如此吧?!……其實我也很累呢!”三兒也跟著說:“對呀!咱們也走了好幾個時辰了!”
  啟東雖然咬著下唇忍著不哭,但淚水早已流過那幼嫩而驚惶的臉龐。
  老人和兩人糾纏,但還是動氣的罵著。然而越到後來,老人竟然眼有淚光,身體也放緩了,翹起的嘴唇再也罵不出聲來。
  見老父竟然流淚,啟東知道他是恨自己不成才,也忘了哭泣,也忘了自己滿身的疼痛和疲憊,咬緊牙關試圖從地上奮力爬起。然而還未站起,啟東的目光就從老父放到他身後的河流去。
  老頭、三兒和嶽冬也註意到啟東的神色有異,忙扭頭看去。
  只見河流遠處有些東西正隨著水流漂過來。待近些看,那是人,幾十個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臉仰天的、臉朝下的。有衣服的、沒衣服的……蒼白如紙的皮膚像是訴說著自己的卑微,發脹的身體似乎藏著無盡的冤屈。
  屍體無聲無息,順著河水潺湲而流,上下浮沈,仿如他們生前顛沛流離,只能默默地接受歷史和時局無情的擺布。
  眾人的目光隨著水流移向下遊。濺濺的流水聲像是消失了。時間,似乎也忘記了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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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中裏亮起了壹盞暗淡的燈籠。
  火堆在帳篷裏偷偷亮起,在茂密的樹林中並不容易察覺。
  經過壹天的勞碌,三兒和啟東早已抱頭大睡,呼嚕聲是森林裏唯壹的聲音。
  看著三人包括兒子已經壹步壹蹶,老人後來取出了烏棗,叫他們去了核,將棗肉貼在腳掌底下破了皮的水泡上,然後打好腳布,說這樣就不痛了。當然,說話時臉然始終是板著的。當嶽冬和三兒發現此方法真管用,問老頭為何不早點告訴他們這方法,老頭卻理所當然的說:“不讓妳們吃壹點苦怎麽行呢?”
  火光此刻已經很是微弱,像是只等待還未入睡的朝鮮老頭噓氣吹熄。
  看著兒子身上壹條壹條青得發紫的傷痕,藏在那凹陷的眼窩裏的,是老頭那雙慈祥而憂郁的眼睛。
  “他多大了?”輕輕的聲音打破了老頭的思緒。原來闔上眼睛的嶽冬也還未入睡,轉過身順著老頭的目光看著啟東。
  “十二歲。”老頭抱著雙腿,聲音嘶啞,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兒子。
  “還小啊……”嶽冬眼珠子轉了轉,始終聽不見老頭的反應。雖然想勸老頭別對這麽小的兒子如此嚴厲,但壹時間也想不到怎麽繼續這不尋常的對話。
  和這父子初見面至今只有六七天。這六七天裏,老頭的態度和表情由始至終都像全世界欠了他似的,對中國士兵的眼神總像是滿懷敵意。除了偵察需要,壓根就不和其他人有任何對話。至於剛受了左寶貴無情對待的嶽冬,自然更是心如死灰,絕不會和他人搭訕。但目下看見這“硬骨頭”終於露出其柔情的壹面,而且老頭也幫自己和三兒治好了腳痛,睡不著的嶽冬還是主動說話了。
  當然,面對著壹個父親凝視著自己兒子這麽壹幅動人的畫面,嶽冬心裏自然把啟東當作了自己,而老頭自然就是自己的父親,嶽林。
  “妳們……是平壤人嗎?”嶽冬本想直接勸老頭,但想了想覺得不合適,還是先問問別的。
  “釜山。”老頭此刻似乎也不介意繼續和嶽冬說話。
  “釜山在哪兒?”
  “那是……朝鮮島南邊最大的壹個港口吧!”
  嶽冬點了點頭,又問:“幹嘛來了平壤了?”
  老頭似乎不喜歡這問題,沈默半晌,瞥了嶽冬壹眼說:“妳又怎麽在這兒了?”
  嶽冬語塞。他只以為老頭早就移居到平壤,就如自己老家其實在福建壹樣,但聽老人這麽說自然想到是倭人入侵的緣故了。過了片刻,目光又落在啟東身上:“其實……他這麽小,為何就壹定要帶他來了?”
  老頭似乎又不喜歡這問題,緩緩地扭過頭看著嶽冬,背著火光的他只余下漆黑的身影,但那雙在詰問的眼睛還是依稀可見:“我不帶他來,我該帶他去哪兒呀?”
  “留他在平壤呀……”其實這問題嶽冬就想問很久,因為此行若被倭人發現可能隨時喪命,但為何壹個老父還是堅持要帶上壹個沒什麽用,反而是拖累的年少兒子呢?
  “留在平壤幹嘛呀?”老頭繼續在問,壹對白眉在顫動。
  嶽冬楞著,他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反問。
  見嶽冬說不出話,老頭自問自答說:“當亡國奴嗎?”然後把頭側回去,又凝視著自己的兒子。那蒼老而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兒子那幼嫩而天真的臉龐。
  閃爍不定的火光下,是壹臉斧鑿般的皺紋。濕潤的眼睛低下,是對壹個民族的哀思。
  手,最終放下了,慢慢的變為拳頭。未幾鼻子發酸,聲音也變得抖顫:“國家都到這份上了……他要是茍且偷生……怎麽對得起他母親和兩個哥哥?……我也不認這兒子了!”
  聽見老頭這番話,壹直躺著的嶽冬整個人凝住了,心臟也仿佛動彈不得。唯壹能動的就是眼睛裏那火光裏的倒影,還有壹身栗然的毛發。栗然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那突如其來,莫名其妙,不可名狀的────慚愧。
  他此刻於此,只不過是希望左叔叔早日回心轉意,只不過是念叨著心蘭那句“以死為生”,但求早日相見。除此以外,心裏再沒有什麽多余的東西。但此刻聽見朝鮮老頭這番話,除了首次感受到朝鮮人對國破家亡的切膚之痛外,不知怎的,更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左叔叔來。他回憶著兩人說話的片段,雖然聽不見兩人在說些什麽,但嶽冬隱隱感到,他們是在說,自己心裏缺的,就是那點“多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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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壹片魚肚白,這荒廢的小村依然隱匿在壹片烏藍色的樹林裏。
  晨霧裊裊。踏入農歷八月,蕭瑟的樹林蘊藏著陣陣寒意。
  屋裏中央亮著微弱的火堆,勉強能看見眾人森然而疲憊的表情。地上是雜亂無章的地圖。五個人圍火堆而坐,當中包括嶽冬和朝鮮老頭,還有兩個中國勇兵。三兒、啟東還有另外四人則在屋子四周把風。
  今天是偵探小隊約定於此準備整頓回平壤之日。
  外邊不時傳來馬匹的嘶叫聲。那是眾人從平壤壹路騎來的,到了這兒才放下,然後分頭竄進山林偵察,僅留下兩人看守餵飼。
  “真的沒時間了!倭人已經離咱們很近了,咱們絕不可能再數壹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棱角分明,成熟穩重的臉上,正是這偵察小隊的隊長,左寶貴的近身侍衛────常殿侯。
  “但不可能咱們幾個數差這麽遠呀……”這裏最年輕的嶽冬不忿地說著。
  此行對於嶽冬來說可以說是闊出去了。壹路上他始終忘不了,那晚左叔叔是如何忍受著錐心之痛來把蘭兒的信燒掉,也要看到自己欲哭無淚的表情。雖然是下了必死的決心,也知道即便此行有功,左叔叔也未必輕易饒恕自己,但他還是希望此行能化解,哪怕是壹點也好,左叔叔對自己的怨恨。所以此行已經艱辛險阻,但力臻完美的嶽冬就是覺得不踏實,生怕只要自己稍微有壹點松懈,就會失去左叔叔饒恕自己的機會。何況現在三個小隊估計的日軍數目有如此大的出入?
  “絲毫不差才奇怪呢!”常殿侯頗不耐煩地說。
  “但不可能差幾千人哪!”
  “起碼咱們知道倭人北路最少有六千人,而不是先前左軍門估計的兩三千,這,已經是不枉此行了!”常殿侯說著也很是沈重,其余各人也暗捏壹把汗,畢竟連大家壹向信任的左軍門也估計有誤。除了在南邊派大軍壓境,倭人竟然不顧窘於財政國力,無懼翻山涉水,補給困難,在北路也押上奇兵大股,絕不是左軍門先前想象那樣只圖牽制。
  “我可以壹個人去!”嶽冬堅定地看著常殿侯。
  常殿侯瞇起雙目看著嶽冬,覺得只不過是半年不到的時間,這小子跟以前那個膽小怕事的嶽冬真是天差地別了,稍稍仰起臉的嘆道:“妳就真想壹去不返,來換妳的左叔叔跟妳不計前嫌嗎?”同為親軍勇兵,大夥都知道左軍門和嶽冬近來之間的芥蒂,而作為左寶貴近身侍衛的常殿侯自然更是壹清二楚。
  嶽冬否忍不了,欲言又止,目光躲進飄忽不定的火光裏,憮然道:“即便我回不去,他對我也不會怎樣……”
  只見常殿侯無奈地笑了笑:“那妳就太不了解妳的左叔叔了!”
  這時傳來急速的草叢聲,伴隨著三兒啞著聲音的喊聲:“倭兵來了!倭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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