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顺

寒禅

历史军事

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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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1894。平壤。旅顺 by 寒禅

2018-5-28 06:01

第八十七章 尽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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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4日。农历八月十五。终于来到左宝贵的衣冠冢。今日兰儿精神不错,不时微笑,但终不知此地为何地,亦不敢告之。衣冠冢为一方形圆顶坟,墓前建筑有石牌坊、石狮、华表、御制碑等。左右两侧有石柱一对,上刻挽联曰:‘孤军支拄穷边,伤哉为国捐躯,万里未能收战骨。几辈逍遥海上,恨不槁街悬首,九原何以谢忠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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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几訇然一声巨响,炮弹再次落在左宝贵附近,城楼也终于支持不住,整个崩塌,仅余下四柱立于半空,底下三四十个勇兵非死即伤,血肉和砖石交织在一起,而左宝贵也被砖瓦压住。
  岳冬马上上前挖开碎石,见其满身盖上一层白白的灰尘,鲜血从中渗出,但仍然清醒。岳冬本想劝他退下,但见他正挣扎起来,还欲继续奋战,此情此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只是忍着泪水伸手扶他起来。
  左宝贵迷迷糊糊,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岳冬,勉强站起后,看了看四周形势,见日军又再正往这儿冲锋,又见大炮无恙,还是一拐一拐的走到那大炮旁,还未开口,岳冬已经会意,马上到身后搬运炮弹。
  左宝贵见地上的血迹跟着他走,走起路来也一步一拐的,这时才回头看,才知道扶起自己的是岳冬,才知道他也受了伤。
  看着他一身血污,衣衫褴褛,鲜血正从腿往下流,在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左宝贵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同时也想到了兰儿,想到她怀了岳冬的孩子、怀了自己的孙子,忙寻找刚才岳冬那信纸,但见那处已成废墟,顿时怅然若失。
  正值怃然间,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胸已经被子弹贯穿!正将晕阙,欲扶着城墙,头颅又如被人重击一拳,登时不省人事。
  岳冬大骇,撒手飞扑过去扶住左宝贵。
  左宝贵脖子和胸口血如涌泉,其下颚中枪,子弹从右耳耳根穿出。岳冬惊慌失措,尝试用手捂住,但鲜血仍是不断从指头间涌出。
  岳冬欲忍着泪水,但泪水就是堵不住的滴下。
  左宝贵稍微恢复知觉,见是岳冬,欲张口说话,说那最后的话:“……”但其舌头已穿,鲜血不停涌出,以至呛住其气管,呛咳不断。
  岳冬忙让其上半身坐直,又把头靠过去。半晌只听得极为模糊的声音:“走……走吧……”
  没想到左叔叔会叫他走,生怕再让他失望的岳冬猛地摇头:“我不走……我不走了……”
  左宝贵勉强摇了摇头,忍受着剧痛,口齿不清,气若游丝地道:“……兰儿……兰……儿!”手紧紧的抓住岳冬的膀子。
  “兰儿……?你要我找兰儿?”岳冬见左叔叔勉强点头,终于知道他原来始终舍不得兰儿,忙道:“好……我回去……我回去找兰儿!好好的照顾她!”
  左宝贵稍微安心的轻轻点头,抓住岳冬的手也放松了。
  大限将至,左宝贵泪眼看着眼前这一脸焦黑和血污的岳冬。
  心里,不想再留下半点的忿恨或怪责。
  其实自己清楚,哪怕岳冬没有放走叶志超,哪怕援兵及时赶至,倭军如此攻势,玄武门难道就能力保不失?自己就能扭转乾坤?自己死后,岳冬就能一直的挟持住叶志超吗?
  积重早已难返,胜负早已分出。
  此刻一心要以身殉国,与其说是力挽狂澜,不如说是为这国家,为这民族竖立,哪怕是一根也好,铁骨铮铮的脊梁,但求后世子孙在面对这断屈辱的历史时,能在史书里找到了一丝,让他们不至于对祖先咒骂,不至于痛恨自己发肤,不至于对这民族绝望的慰藉吧!
  既然成了,又何必再多作牺牲?又何必带着满腔的忿恨和怪责离去?
  血继续不断地流,左宝贵的脸色迅速变白。他感到的不单是灵魂的消逝,也是心灵上的释放。
  这刻,他终于能返璞归真,恢复那点人之常情的私心,放下一切家国大事,放下那让自己劳累大半辈子,让自己在爱妻难产时不在其身旁,让亲儿子英年早逝,让自己和家人都难以享受那单纯而自然的天伦之乐的家国大事!
  唏嘘的泪光中他也再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想到,这些年来每逢看见农民在黄土地上吆喝耕作就冒起的念头────如果可以选择,他更希望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只要生于太平,也不必盛世,哪怕籍籍无名,哪怕清茶淡饭,哪怕穷愁潦倒,只要老婆孩子热枕头,也总比自己此生颠沛流离,东征西讨,虽官至一品,最后壮烈牺牲而名垂青史要好!
  至此,眼前的岳冬也变成了十年前在大街上初次碰见的那个被人打得口肿鼻青的小乞丐,而左宝贵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慈祥的微笑,也用最后的力气伸出那苍老而冰冷的手,欲抚摸一下眼前岳冬那幼嫩可爱的脸庞,欲最后一次感受那最原始,最温暖,最能让自己感到安身立命的────亲情。
  岳冬意识到,忙把脸低下去,但还未碰到,手便跌了下来。
  “左叔叔!”岳冬紧紧地抱着左宝贵的尸体号啕。
  “倭兵来了!”这时也不知道谁喊。不久黑子方脸等亲兵赶来:“马上把左军门带到城下吧!”见岳冬泣不成声,又忙过去帮忙把左宝贵的尸身抬走。
  炮弹再次轰开了城门,日军一小队约百人率先攻进了玄武门。
  城楼上此时还有近百个奉军,得悉左军门牺牲后,哪怕日军已经进城,还是死守不退,而城内的奉军勇兵也马上上前迎击,百姓则往内城退去,内城也派出部队支持。外城和内城之间霎时便乱作一团,还未说四周早已被轰成废墟,烈焰冲天。
  岳冬边哭边抱着左宝贵的尸体,黑子一行人则簇拥着岳冬一路杀出,欲往内城的方向突围。然而人丁单薄,路也长,众人不一会就在混乱中失散,各自为战。
  此时双方展开激烈的白刃战,血肉横飞,数百人犹如在炼狱里厮杀。一个日军军官看见岳冬手中抱着穿黄色衣服的人物,知道是左宝贵,便命部下上前夺尸。
  兵荒马乱。岳冬自己也受了伤,没多久就落了单,被数个日兵以刺刀围攻!
  “呀!”孤立无援的岳冬悲愤交集,向着一众日军怒吼,但又舍不得放下左叔叔,只能不断连同尸体转圈以挡开日兵,但最后被逼至一树下,回旋不得。
  岳冬身子刚停,右眼便马上被一刺刀刺入!
  岳冬登时凄声惨叫,也再不能不放下左叔叔,双手拼命地攥住刺刀,但那日兵还出死力把刺刀捅进去,岳冬的身子则顶着大树,鲜血从眼眶和双手猛流。
  “岳大哥!”正当更多的刺刀刺往岳冬,一直寻找岳冬的三儿策马赶至,以马匹撞开日兵后,探下身一手抓住岳冬衣襟,一夹马肚拖着他就走。
  岳冬以剩下的左眼扭头看着,看着左叔叔远去,看着左叔叔消失在日兵之中,哪怕血流满脸,哪怕右眼已经糜烂,感到的,却只有那丧亲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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