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

酒徒

歷史軍事

 我想,五千年浩瀚歷史中,重重天威下,總有壹兩個男人站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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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爭雄(15)

家園 by 酒徒

2018-8-28 17:47

  旭子在策馬狂奔的過程中射出第三箭,收弓,拉下面甲。眼前世界突然變窄,窄到他再也看不見斜前方那個軍陣中的武將的身影,事實上,在壹箭落空後,他就盡力命令自己不要向那邊看。“沙場上,即便是親生父子相遇也不能留情!”這句話是宇文士及說的還是劉弘基說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此刻自己是官,對方是賊,官兵殺賊天經地義。反之,亦然。
  跟在他身後的輕騎亦拉下了面甲,收弓,提刀。跑動過程中,大夥自然地形成壹個楔形。旭子為鋒,羅士信為左刃。隊伍的右刃是校尉張江,他壹邊策馬,壹邊大聲地喘息。敵人強悍得令人緊張,在和流寇交戰時,從來沒有壹支流寇的騎兵能在沖鋒過程中保持著完整隊形。而今天這支流寇不但擺出了標準的楔形攻擊序列,而且在羽箭的打擊下陣型絲毫不顯散亂。
  “砰!”兩支隊伍毫無花巧地撞在了壹處。“矛尖”正對矛尖,鋒刃正對鋒刃。旭子聽見自己右側的張江發出壹聲慘叫,然後他就再沒有絲毫精力顧忌身邊血肉橫飛的慘狀。迎面而來的敵軍將領身材與他齊平,肩膀卻寬出了足足半尺。旭子手中的黑刀端端正正地擊中了對方長槊的鐵鋒,沒能如願將那長達壹丈八尺的長槊撥飛。相反,從刀背處傳來的巨大力量震得他肩膀發麻,整人在馬背上歪了歪。來將的長槊貼著他的肩膀走空,連人帶馬壹道從他身邊沖了過去。
  旭子揮刀回掃,來人藏頸低頭。二馬交錯而過,敵我雙方主將都無心纏鬥,帶著自家弟兄突入對方陣列。“跟上,別戀戰!”旭子大喊,順手壹刀削掉眼前的半個腦袋。騎兵的沖擊依靠速度,二馬相錯的瞬間交換不了幾招。馬身錯開後,敵手是生是死,那是身後同伴的事情。妳的眼睛只需要盯住正前方,盡量在第壹時間將看得到的敵人砍倒。
  第三名對手年齡與旭子差不多,雙眼中明顯蘊藏著恐懼。這是壹個致命的錯誤,血戰時的最佳狀態是什麽也別想。旭子提臂帶刀,將刺向自己梗嗓的長槊舉過頭頂。然後刀刃借助戰馬的慣性貼著槊桿滑過去,將對手的手指、肩膀和脖頸壹並斬斷。
  羅士信的長槊就在這個時候從旭子身邊掠過,將另壹名敵軍刺落馬下。“點子紮手!”他策馬踩斷落地者的脊梁骨,然後長槊平揮,刺得下壹名高速奔來的對手捂臂而走。“大多數弟兄們都沒跟上來!”他又補充了壹句,話語裏充滿了焦慮。
  “殺穿他們,然後帶弟兄們兜回去。我纏住那名敵將,妳擊殺其余流賊!”李旭大喊著命令。揮刀砍翻壹個對手,接著又卸下壹支胳膊,當他再次將壹名騎兵從馬背上抹下來後,身前已經沒有了敵人。敵陣被殺穿了,但透陣而過的只有他、羅士信和十數名武藝高強的親衛。身後的五百余齊郡精銳被對方以壹百多名騎兵左右交錯著卡住了,慘叫聲不絕於耳。
  “回殺!”旭子撥轉馬頭,用刀尖指向正在自家隊伍中往來沖突的敵騎。這次,他看清楚了那名敵騎頭目的模樣。此人沒有帶面甲,長著壹臉像傳說中張飛那樣的絡腮胡子。手中長槊上下翻飛,每刺,必令壹人落馬。貼在此人身邊的是另壹名用槊好手,身披壹件暗紅色的披風,胯下騎得是壹匹棗紅色高頭大馬。兩人並肩而戰,所過之處,沒有壹合之將。
  李旭驚詫地側頭看了壹眼羅士信,剛好看見羅士信驚詫地目光。二人誰也沒將第壹個對手刺下馬背,所以才造成現在這種混亂局面。雖然敵軍的騎兵序列被徹底沖散,但自家的騎兵也再形不成完整序列。以六百人對二百人卻只得到如此結果,實際上,這第壹次交手,官軍已經輸了半分。
  “怎麽這麽多用槊好手?”旭子驚詫地想。他記得某人曾經說過,只有家境殷實的人才請得起師父指導槊藝。而家境殷實的人又何必與流寇為伍?沒有人能回答他,眼前的激戰也容不得他去仔細推敲其中關竅。被敵騎堵住的郡兵們舍生忘死,圍著壹百多名流寇呼喝酣戰。不斷有人落馬,不斷有人被馬蹄踩成肉醬。但敵我雙方卻沒有任何人退縮。死亡就在眼前,所有人視而不見,每當擋在自己面前的戰友倒下,立刻沖上去填補他的位置。
  “弟兄們,跟我來!”羅士信兩眼冒火,帶著壹小隊親兵突入人群。他挑飛擋路的流寇,用戰馬撞翻不自量力上前送死的山賊,徑直沖向騎著紅馬的敵將。李旭跟他相隔十步左右,馬頭與馬頭齊平,黑刀過處,帶起壹層血浪。必須將流寇中帶隊的兩名頭目制住,否則即便此戰獲勝,弟自己壹方的損失也難以承受。敵將仿佛與他抱著同樣的心思,戰馬突然轉彎,拋下眼前的對手,迎面飛馳過來。
  夾在雙方將領之間的騎兵都快速地撥馬避開,騎戰需要速度,擋在自家頭領面前只會幫倒忙。四十幾步的距離瞬間被馬蹄拉近,旭子能清楚地看見對方胡子上的血珠。他又壹次吃了兵器短的大虧,擋了兩槊,只匆匆還了壹招。二馬剛剛錯鐙,腦後就有壹股勁風吹來,旭子猛然壹低頭,將脖子緊緊貼住馬頸,壹柄黑色的大斧從他頭上盤旋而過,砍入人群,接連砍翻了兩匹戰馬。
  “無恥!”李旭大罵了壹句,前沖數步,迅速撥轉馬頭。他不想給對方屠殺自己麾下弟兄的機會,對方同樣也不願意看到麾下弟兄被高手屠殺。兩匹戰馬咆哮著相遇,二人又交換了兩招,李旭被長槊上的力道震得膀子發麻,敵將被黑刀得招術逼得哇哇怪叫。
  雙方騎兵在外圍各自為戰,或者砍翻敵人,或者被敵人砍翻。郡兵們人數多,兩三個對付敵軍壹個。敵軍訓練程度高,以壹敵三亦不落下風。雙方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勇士,雙方都堅信自己代表著正義。雙方壹同滾入泥土,肩膀挨著肩膀,手臂擦著手臂。雙方的熱血壹同染紅半面山坡。
  第四次將馬頭撥轉回來的時候,旭子知道自己沒有勝算。平素他自詡有些膂力,但敵將的臂力明顯比他大。三輪硬拼耗幹了他的體力,此刻,他握刀的手臂已經有些發軟,但對方依舊穩穩地平端著馬槊,目光中充滿挑釁。除了馬槊外,此人鞍子後還掛著壹溜短斧,每壹柄的斧頭都有尺把寬,剛才從背後偷襲旭子的那柄飛斧顯然就是此人的傑作。旭子稍不留神,還會受到這家夥的暗算。
  他滿懷期待地看了壹眼羅士信,希望同伴能盡快戰勝對手,趕來救援。卻發現羅士信擡手擦了把嘴角流出的血,然後毅然擰身,再次撲向那名穿紅披風的敵將。
  “拼了!”旭子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再次加快馬速。這個距離上他無法舉弓暗算,只好憑手中黑刀硬扛。二人再次相遇,刺、格、劈、擋、回掃,金鐵撞擊聲不絕余耳,火星四下亂濺。
  兩雙人影快速分開,羅士信趴在馬背上,身體遙遙欲墜。他的對手前仰後合,用盡全身力量掌握著身體的平衡。李旭肩膀上的鎧甲破了壹角,鮮紅的肉貼著破碎的甲葉翻了出來。他的對手胸前紅了壹片,哇哇大叫著,怒不可遏。
  旭子用力壹提韁繩,撥轉戰馬。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後周圍苦戰的弟兄們肯定軍心大亂。大汗淋漓的黑風耐不住主人的催促,緩緩地加快步伐。壹邊跑動,它不停地打著鼻息大聲抗議。它知道,每向前壹步,主人就距離死亡更貼近壹步。但它無法違背旭子的意思,只能眼睜睜地將主人送向敵將的槊鋒。
  壹匹黃色的駿馬快速從黑風身邊超了過去,這輩子,黑風第壹次情願被同類超過。“交給我,妳帶其余弟兄殺散他們的騎兵!然後帶人纏住步卒!”秦叔寶大聲喊了壹句。隨後長槊前刺,直奔李旭眼前的
  絡腮胡子。
  兩根長槊相撞,槊鋒上擦出壹流火花。秦叔寶舉槊橫掃,絡腮胡子以槊桿相迎。“鐺!”壹聲脆響過後,戰馬分開。絡腮胡子猛然從馬後拉出斧頭,壹斧飛向秦叔寶後心。秦叔寶快速擰身,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中已經多了壹根金鐧。“鐺!”地又是壹聲脆響,斧頭被擊落在地。
  秦叔寶的戰馬跑出數步,將慣性全部釋放後,掉頭殺回。“來得好!”絡腮胡子返身迎戰,臉上沒有任何懼色。二馬再次錯鐙的瞬間,秦叔寶再次抽出金鐧,向對方後背掃去。敵將仿佛身後長了眼睛,擰身,快速從馬鞍後抽出壹柄短斧,壹斧砍在包金的鐧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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