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經

冰臨神下

修真武俠

殺人要幹脆利落,萬不可拖泥帶水,能趁人不備就趁人不備,能先發制人就先發制人,能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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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8章 救人

死人經 by 冰臨神下

2019-2-1 20:41

  望著荒涼的土地和陌生的景象,上官如心中生出壹股摻雜著喜悅的恐懼。
  闖蕩江湖從小就是她的夢想,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壹直都是風風光光離開石堡,然後轟轟烈烈回家,現在的她,卻是單人匹馬,無依無靠,每壹步都沒有目的,像壹只離群的候鳥。
  有那麽壹小會,她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平,自己沒有做過任何錯事,仍受到家人與朋友的虧待,從小就被謊言與陰謀所包圍。
  怨恨幾乎就要在少女的心中生根發芽。
  早春料峭的寒風拂面吹過,上官如心情豁然開朗,將那粒怨恨的種子從心底深處徹底鏟除。
  開朗的心情也跟這春風中微微的暖意壹樣,吹走怨恨之種,隨即消失無蹤。
  自己並非毫無過錯,她想,只是養尊處優慣了,即使無意中傷害了誰,也壹無所知,直到同樣的傷害降臨在自己身上,才明白曾經給別人帶來多深的痛苦。
  她曾經興致勃勃地折磨堡裏的奴仆,以為那些笑臉都是真實情感的表達,她還曾向父親告密,害死兩只金頂大鵬,並為此揚揚自得,它們就像是歡奴的親人,可當時的他卻不敢流露出壹絲不滿。
  所以壹切都有因果,她繼續往下想,要為今日的悲劇找出全部理由。
  還有上官雨時,那是她最親密的朋友,似乎無話不說,其實談的都是十公子壹個人,雨公子喜歡什麽?厭惡什麽?她竟然壹無所知。
  十八歲的上官如,好像自知大限將至的老人,回憶壹生中的每壹個片段,越想越覺得陌生,那個蠻橫驕縱的小女孩,怎麽可能是自己?
  照這樣想下去,她遲早會發瘋,壹件很普通的小事,將她從自怨自艾的泥潭中拽了出來。
  她餓了,而且腹中隱隱作痛。
  她掏出幹糧吃了壹點,饑餓的感覺沒了,腹痛卻越來越嚴重,就像是有人拿著鈍剪,在腸胃中亂戳胡鉸,最後,她已經沒辦法再騎馬。
  上官如只能下馬休息,運行內功,想要抑制疼痛,結果卻適得其反,真氣像壹萬根細小的鋼針在經脈中緩緩前進,每挪動壹寸,都會帶來更深的痛苦。
  上官如放棄了,坐在壹塊石頭上,抱著膝蓋,欣慰地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她明白了腹痛的來源,是歡奴還是荷女?沒有分別,兩個人就是壹個人。
  豆大的汗珠在從額頭滴落在腳尖前的地面上,幹燥的泥土頃刻就將它吸收,不留絲毫痕跡。
  或許這裏過些天會長出壹株草來,上官如的胡思亂想還沒有完全停止,繼而想到,自己這副軀體,大概足夠滋體壹棵小樹吧。
  壹個時辰之後,腹痛漸漸停止,她竟然沒有死,心中不僅有點小小的遺憾。
  只要沒死,就得活下去。
  上官如牽著馬,不緊不慢地在荒野上漫遊,只認準南方,希望離已知的世界越遠越好。
  壹整天下來,她也沒走出多遠,腹痛每隔兩三個時辰就發作壹次,每到這時,她必須停下,抱著膝蓋,盡量將身體蜷成壹團,以此稍稍緩解癥狀。
  至於回頭找歡奴要解藥,她連想都沒想過。
  晚上,她搭了壹頂小小的帳篷,傾聽外面的呼嘯聲,忍受腹中的疼痛,整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她感到疲憊不堪,卻不想停在這裏,於是收拾帳篷,打算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存放帳篷的行囊昨晚壹直放在外面,系在壹塊牢固的石頭上,上官如正要將疊好的氈布放進去,發現裏面多了壹件意想不到的東西。
  壹開始,她以為是半夜鉆進去避寒的野獸,著實嚇了壹跳,隨即馬上發現不對,那好像是個小孩子,像刺猬壹樣蜷成壹團,似乎也在忍受著與她壹樣的腹痛。
  上官如抓住不速之客的頭發,將他拎起,立刻認出木老頭那張滿是褶皺、醜陋不堪的臉孔。
  她做的第壹件事就是將他扔出十步以外,拔出木刀嚴陣以待。
  木老頭落地之後打了幾個滾,仍然像個萎縮的肉團,既不呼痛,也不動彈,似乎已經死去很久。
  上官如的心怦怦直跳,尤其是想到木老頭專掏心臟的可怕武功,它跳得更厲害了。
  足足壹刻鐘後,她才慢慢挪近木老頭,用木刀戳了幾下,壹次比壹次用力,最後,木老頭終於發出壹聲無力的呻吟,證明自己壹息尚存,但是已經失去了反抗力。
  許多疑問湧入腦海,上官如不明白這個老魔頭是怎麽逃出來的,又是怎麽躲進行囊,但眼下最迫切的問題是如何處置他。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最正常的方法就是趁木老頭上虛弱無力的時候殺死他,可上官如下不了手,她對殺戮的厭惡遠遠超出對被殺的恐懼。
  另壹個正常的選擇就是將木老頭扔在這裏,任他自生自滅,上官如聽荷女說過,木老頭修行七轉大還功,最怕陽光,無需她動手,這個魔頭自會功力全消,再也沒法為害世人。
  上官如已經將行囊收拾妥當,牽著馬走出數十步,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沒法心安理得。
  此刻的木老頭,像個遭人遺棄的嬰兒。
  上官如又走回來,將行囊中壹些暫時無用之物扔掉,將木老頭塞進去。
  這是錯誤的,壹個聲音對上官如說,木老頭可不是知恩圖報的人,他壹恢復功力,很可能第壹件事就是換出妳的心臟。
  上官如明知此事大錯特錯,卻壹直沒有將木老頭扔掉。
  午時,上官如又經歷壹次腹痛,但已經沒有昨天那麽痛不欲生,過後,她甚至有心情吃掉幾塊幹糧,即使食物中很可能有毒,她也不在乎。
  眼前的景象越來荒涼,鳥獸絕蹤,等到幹糧吃完,她會餓死在這裏,木老頭就算本事通天,大概也打不敗饑餓,這樣壹想,上官如的心境平靜許多,然後自己也覺得可笑,不知道這到底是在救人,還是殺人。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別人卻想得清清楚楚。
  “小姑娘,別看風景了,再不走,咱倆都得死在這兒。”
  木老頭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行囊裏傳出來。
  “死在哪裏都壹樣,這兒也沒什麽不好。”上官如仍然抱膝而坐,對死亡無所畏懼。
  木老頭安靜了壹會,再開口時變得很生氣,“笨蛋,妳想死,我可不想死,小小年紀,別學和尚參禪,大家要是全跟妳壹樣勘破生死,殺人還有什麽樂趣?”
  “妳自己走吧,我本來就不想帶著妳,更不想看妳恢復之後殺人。”
  木老頭再次轉換語氣,“小姑娘,壹聽妳說話就知道妳不是普通人,今後大徹大悟成為菩薩也不壹定,可是救人得救到底啊,這光天化日的,妳讓我自己怎麽走啊。”
  上官如可沒什麽著急的,問他:“妳是怎麽從……龍王那裏跑出來的?”
  “嘿嘿,我木老頭絕招多著呢,壹時失手,就哄妳們這些後輩玩玩,玩夠了,用壹招縮骨功,輕輕松松金蟬脫殼。”
  上官如相信,木老頭沒有多少縮骨的余地,“原來是這樣,那妳接著施展絕招,自己跑好了。”
  木老頭吹噓過頭,連自己都沒辦法相信,“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有人割斷我身上的壹截繩子,借著那壹點松動,我才逃出來的。”
  上官如有點替歡奴惋惜,他身邊總圍繞著數不盡的陰謀詭計,大概永遠也不會有脫身之日。
  上官如想著心事,既不說話,也不起身趕路,木老頭可有點急了,“小姑娘,別說我沒提醒妳,荷女那個婆娘正在到處找我,早晚會發現蹤跡,她的心壹點不比我的軟,殺了我,順手也會殺了妳。”
  “她殺我幹嘛?”上官如搖搖頭,不以為然。
  “當然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啦,妳壹死,龍王心中再無掛念,才能完全歸她所有。”
  上官如不想與任何人談起歡奴,可還是忍不住反駁,“他掛念的才不是我,他只想殺有朝壹日殺了我,替家人和大鵬鳥報仇。”
  “傻丫頭,妳被龍王的小伎倆給騙了。”木老頭語重心長,好像在對親生的孫女說話,“別看他自稱龍王,其實骨子裏還是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壹點技巧都不懂,對自己喜歡但又不能喜歡的女人,裝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以為這樣就能瞞過所有人,我跟妳說,外表越冷漠,心裏的情越深,老頭看得明明白白,荷女也……”
  “別說了。”上官如好不容易理順的心思,又亂成壹團,起身牽馬上路,用壹個又壹個理由反駁木老頭的話。
  只要上官如動身,木老頭也就樂得閉嘴,躲在行囊裏養精蓄銳。
  入夜之後,木老頭精神好了不少,功力雖然遠未恢復,卻不耽誤四處查看,壹晚上沒閑著,天還沒亮,就將帳篷裏的上官叫醒,“妳可太不小心啦,身後留下這麽多痕跡,荷女就算是瞎子,兩三天之內也會追上來。趕快出發!”
  上官如壹點也不相信荷女會對自己下毒手,所以翻身捂住耳朵,睡到天亮才起身。
  腹痛壹次比壹次輕微,上官如終於明白自己並未遭受致命毒藥,但她還是不著急趕路,無論木老頭怎麽催促,仍是牽馬徐行。
  後半天,木老頭罕見地保持沈默,似乎又昏迷過去,要不就是在琢磨什麽壞主意。
  其實,木老頭是想明白壹件事,無論上官如跑得有多快,都不可能甩掉身後的殺手,荷女現在還沒有追上來,是因為要在很大壹片荒野上尋找線索,但這不會花去太長時間,而他想要完全恢復功力,至少還需要壹個月。
  逃,不是好辦法。
  這天晚上,木老頭提出深思熟慮的想法,“小姑娘,妳走運了,老頭決定違背師訓,破例收妳為徒,來,給我磕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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