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保護

　　南宮壞很不服氣，她沒有敗在顧慎為手裏，也沒有敗給自己，卻被上官飛連累了，可是仔細壹想，她的潰敗並非無跡可尋。
　　還在京城的時候，她壹眼就看出這個西域人對自己不懷好意，那時她還粘著胡子，用男聲說話，憑著豐富閱歷，她知道上官飛是什麽人，對此不做任何判斷，而是充分利用這壹點，哄騙他壹塊逃離京城。
　　成功輕而易舉，上官飛早已厭倦璧玉城如履薄冰的生活，他心中沒有半點雄心壯誌，母親卻不肯放棄，仍然逼著他爭權奪勢，全然沒有看清情勢：上官如已經將壹切牢牢掌握在手裏，順理成章的繼承者是那個沒有上官家血統的上官成，想推翻妹妹比龍王當年對抗獨步王還要困難。
　　他壹見鐘情，以踴躍的態度接受對方的謊言，心想去哪都比璧玉城要好，夾在母親和妹妹中間，已經快要將他逼瘋了。
　　南宮壞在利用上官飛，同時小心地與他保持距離，為此甚至去掉偽裝，恢復本來的女子面貌，讓她沒想到的是，上官飛的癡迷居然更深了。
　　這世上什麽怪人都有，南宮壞也算見多識廣，心中雖然鄙夷，表面上不露聲色。
　　施青覺那壹拳將她打成重傷，也讓她明白壹件事：上官飛乃是無能之輩，空有壹身狠辣兇猛的武功，膽小如鼠，根本保護不了她。
　　若非傷勢太重，南宮壞當時就會將厭惡清晰地表現出來，然後把上官飛攆走，可她連吃飯喝水都困難，壹切行為都要依靠這個無能之輩的協助，慢慢地她由想攆攆不走，變成了不想攆走。
　　上官飛縱有千般缺點，卻有壹樣好處，以少年般的熱情無畏愛著她，事事順從，在別人眼裏又臟又累的活兒，他都高高興興地接下，好像能服侍她是壹種榮耀。
　　這種專屬的愛，是常年在外經商的父親、在貧窮中掙紮的母親都不曾給予她的，教主慈最勝更沒有，她向外人誇大了自己在十方教中的重要地位，她是心腹，可教主的心腹不只壹個，她與教主保持著肌膚之親，同樣也不是他唯壹的女人。
　　路上，南宮壞的傷勢漸漸恢復，她以防備鐵山匪徒下狠手為借口，繼續依偎在上官飛懷中，等她恍然醒悟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對這個無能之輩產生了強烈的獨占欲，作為被照顧者，她卻感到有義務保護這個怪人，甚至找出壹個理由：上官飛太無能、太膽小了，若是無人指點，早晚會自己把自己嚇死。
　　南宮壞明白自己的心事不過是最近兩三天的事情，她嚇了壹跳，但是掩飾得非常好，她對上官飛的態度不僅沒有變好，反而逐漸冷淡，好像已經不再需要他的幫助。
　　因此，她很納悶，顧慎為是怎麽看穿真相的，這個男人與上官飛截然相反，看樣子對情愛既不感興趣也沒有多少了解。
　　“等等。”她及時阻止了施青覺，和尚仍然舉著刀，“妳贏了，把我們兩個放了，讓鐵和尚保證不再追殺我們，我就把壹切都告訴妳。”
　　顧慎為看了壹眼施青覺，“鐵山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替他們做決定，我只能替妳求情。”
　　南宮壞仍然盯著顧慎為，殺人的刀在鐵和尚手裏，決定權卻歸於龍王，她才不相信所謂的“朋友”，而且她跟上官飛壹樣，害怕這個唇上帶疤的鐵山領袖，不敢與之對視。
　　“抱歉。”施青覺此前沒跟顧慎為有過任何交流，卻對他的真實想法了若指掌，“我已經把她的頭顱許給了大將軍龐寧，我可以晚動手幾天，但不能違背諾言。”
　　“早死晚死，不如現在動手，我不會為多活幾天泄露秘密的。”南宮壞的目光壹瞬也不離開顧慎為。
　　上官飛低著頭，三魂七魄丟了壹多半，腦子卻仍然清醒，“妳得向龍王效忠，只有這樣鐵和尚才不會殺妳。”
　　南宮壞火冒三丈，甚至覺得這三個男人在合夥欺騙自己，快速地向上官飛瞥了壹眼，他的膽怯是真的，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顧慎為從前的確是叱咤西域的龍王，這種人從不接受交易，永遠都要將對方徹底踩在腳下才甘心。
　　站在山頭觀望的壹名匪徒大聲報告：“是小閼氏的騎兵，人可不少，越來越近了。”
　　“小閼氏壹直想要妳的頭顱。”南宮壞眼前壹亮。
　　“嗯，她不是唯壹這麽想的人。”顧慎為壹點也不著急，“我還在等妳說出秘密。”
　　“我不會效忠於妳，妳根本不配。”南宮壞聲嘶力竭，在她心中仍有壹條底線，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動手吧，把我們都殺了，妳們都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施青覺沒有動手，顧慎為輕聲嘆了口氣，“妳誤解了，我已經不是龍王，不會再要求任何人效忠於我。”
　　“那妳為什麽不放我們走？”
　　“妳可以走，任何時候都能走，上官飛也可以，我只是不能保證妳們的安全。施青覺看在我的面子上壹直在推遲動手，我很感激，不能再對他提出任何過分的要求了。告訴我秘密，然後妳們兩個就自由了，僅此而已。”
　　南宮壞又向上官飛瞥了壹眼，終於明白顧慎為的意思：兩人必須留在他身邊，才能得到保護，而且這種保護不算承諾，完全取決於施青覺對顧慎為的“友情”。
　　這比低頭效忠只是好了那麽壹點。
　　崆峒派的陳錦克跑過來，“有壹隊人馬正向這邊駛來。”
　　“嗯。”顧慎為仍然無動於衷，甚至沒有下令準備撤退。
　　僵持片刻，南宮壞還是屈服了，“我只對妳壹個人說。”
　　施青覺放下刀，面無表情地向山頭走去，秦夜明和陳錦克跟在後面。
　　“妳也走遠點。”南宮壞惱怒地說，為了上官飛這個“被利用者”，她將要付出多大代價啊。
　　上官飛扶著顫抖的雙腿，“等壹會，讓我定定神。”深吸兩口氣，腿上終於有力量了，向另壹個方向走去，不敢靠近施青覺。
　　“我希望小閼氏的騎兵待會就能殺死妳。”南宮憤恨地說，明知毫無意義，還是忍不住說出來。
　　“我向妳保證，幾天之內都不會將妳的秘密泄露給其他人，所以我要是死於小閼氏手下，妳的秘密就永遠都是秘密了。”
　　“哼。”南宮壞壓低聲音，湊近顧慎為，看到他毫無戒心的傾身，心中頗感遺憾，要是手頭還有十方教的毒藥……“教主死在羽林軍營地裏，但他會在西北復活，他的下壹個真身就是龐寧。”
　　顧慎為沒太聽明白，“妳是說有十方教的人偽裝成龐寧？”
　　南宮壞搖搖頭，“妳怎麽總想到偽裝？龐寧就是教主，教主就是龐寧，大將軍是白衣彌勒的另壹具分身。”
　　“龐寧加入了十方教？”
　　“當然，要不然十方教幹嘛替他做事？”
　　“可龐寧又委托鐵山把妳們都殺光。”
　　“委托鐵山的是從前的龐寧，慈教主死後，龐寧就不再是龐寧了，他是彌勒的第五具肉身，所以現在的龐寧已經改變想法，鐵和尚還不知道而已，他殺了六位菩薩，教主早晚也會殺了他。不過我還是得死，只有死而復活的人，才能繼續輔佐教主。”
　　顧慎為終於明白了，不管龐寧的真實想法是什麽，慈最勝和他手下的幾位菩薩，是真心實意相信彌勒再世這套說法的，甚至願意為此獻出生命，南宮壞剛被俘的時候也試圖自殺，沒死成才漸漸地變得惜命。
　　顧慎為早沒想通，是因為他從來沒接觸過十方教教徒，可是壹聯想到得意樓那些怪人，壹切又變得容易解釋了，他心中驀地壹動，想起了初南屏。
　　“這麽說龐寧不是要鏟除東北的掣肘，而是要聯合起來壹塊造反。”
　　“不是造反。”南宮壞壹本正經地糾正，“彌勒降世，是要建立天上地下獨壹無二的佛國。”
　　顧慎為點點頭，這就夠了，神佛也好，大將軍也罷，他現在知道對方的底細了。
　　秦夜明回身大聲道：“騎兵到了。”
　　顧慎為轉身向山頭走去，南宮壞若有所失，喃喃道：“我讓教主失望了，我讓教主失望了……”
　　上官飛悄悄踅過來，安慰道：“教主是彌勒降世，顧慎為是魔王再生，先讓他們兩個打壹架，咱們再決定跟誰混。”
　　南宮壞怒目而視，“閉嘴，我都是被妳害的。”
　　上官飛緊緊閉嘴，臉上卻洋溢著笑容，因為南宮壞竟然願意被他“害”。
　　壹小隊騎兵，大概百余人，在半山坡停下，壹人朗聲道：“山上的可是龍王嗎？”
　　秦夜明回道：“這位是顧慎為顧公子，來者何人？”
　　對方拒絕自報身份，他們就是來傳話的，“後天午時，就在這座山上，小閼氏要殺王祭天，歡迎龍王過來旁觀？”
　　“殺哪位王？”秦夜明問。
　　“璧玉王上官成。”騎兵調頭，馳回大軍。
　　“果然是小閼氏。”施青覺冷冷地說，“看來她是要跟鐵山當對頭了。”
　　崆峒派的陳錦克感到奇怪，“小閼氏大軍剛到，怎麽會知道顧公子就在這座山上？”
　　“我約她來的。”顧慎為平靜地說，與其被動等待，他更願意自己確定決戰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