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重返歌劇院（壹）

　　法國的兩條武裝商船，從左右逼近了荷蘭佛魯特商船。
　　只是李華梅是從船的後面放下小艇，法國人的視線有那麽壹會兒工夫，被商船遮住。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李華梅駕駛著小船向著邊上那座無名的小島劃過去。
　　她壹早就註意到那個小島，不大的島嶼，偏偏島上高低起伏，地形復雜。如果真的能夠躲到島上，雖然也是以壹當幾百的人數比例，可相比起海上，生路無疑大了幾倍。就算來不及，靠著彎曲的海岸線稍微拖延壹下也是好的。
　　“她在那兒！”法國旗艦的瞭望手率先看到了穿著大紅衣服，劃著小艇的李華梅，他滴滴的猛吹哨子，壹轉眼，兩艘軍艦齊齊調頭，將那艘荷蘭人的商船拋在身後。
　　“上帝保佑……我們跑！”胖子船長毫不猶疑的丟掉了三角帽，駕著船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法國雙艦編隊的提督，正在思考著要不要分出壹條船去追擊的時候，猛然註意到他的僚艦似乎是進入到了射擊位，開始調整船體姿勢，十壹門大炮……筆直的指向李華梅的小艇。
　　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告訴那個混蛋停下來！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開炮！”說完壹打輪舵，將船直接橫著插向僚艦的射擊路線上，直接逼迫僚艦放棄火炮射擊。
　　……
　　沒辦法，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李華梅身上通緝令的問題，那壹支大明艦隊的問題更加嚴重！
　　李華梅現在可是重要的談判籌碼！
　　大明的南洋水師在林南軒的率領下，打著三王子的旗號大舉南下。他們不但壹口氣占領了在南美洲北部的三個小港口，還分出壹個五艘船組成的分艦隊，直接攻占了非洲黃金海岸的港口。這個時代，南美洲東北部是法國人的勢力範圍，而非洲的黃金海岸則是荷蘭人的地盤。
　　在當時，歐洲人建立的殖民地，全靠強大的海上艦隊做支撐，在當地的駐軍往往只有幾百人。他們靠著各種手段，來驅使當地土著為他們服務。因此林南軒的艦隊，奪取兩地不費吹灰之力。壹旦占領，兩個海港就隔著大西洋，成了掎角之勢。他們用三王子的名義，以相當低廉的價格向當地的總督“贖買”港口，然後就大模樣的駐紮下來。（法理上沒有問題，歐洲人壹直都是這麽幹的。）
　　隨即林南軒頒布了壹系列的措施，將當地的黑人和印第安人從奴隸轉為雇工，僅僅用了不到壹個月的時間，就驅散了歐洲人的影響力，建立了艦隊的補給基地，在加勒比海紮下根來。
　　這簡直讓整個歐洲心急如焚。要說開戰的話，對方艦隊的總排水量達到了英國的二分之壹，西班牙的四分之壹，除非出動極大規模的艦隊，否則無法必勝。
　　但是不開戰的話，現在還沒有蘇伊士大運河，歐洲通往東方的路徑隨時會被切斷。雖然林南軒的艦隊現在僅僅是在不斷的加固港口，沒有做出任何挑釁的姿態，可是聰明人知道——這才是最糟糕的態度。
　　這下子，足夠這幫歐洲人糾結的。
　　所以，現在李華梅，就成了他們想抓住的那張大牌。李華梅和她的艦隊分道揚鑣，這不是什麽大秘密，當然了，這導致她的價值直線上升——想象壹下，如果李華梅出面組織壹支對抗大明艦隊的艦隊，會是什麽效果？或許南洋水師會直接分裂也說不定。
　　當然，如果談判順利，將李華梅當做贖買兩個港口的籌碼，直接交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李華梅不知道這些，也不在乎這些。
　　小船被潮水推著，自己飄向海島。無家可歸、有國難回，此時的李華梅，或許只是在尋找著壹個可以光榮戰死的機會。因此她雙手持劍站在小船的前頭，冷眼觀瞧著逼近的戰艦，隨時準備搶先施展輕功先沖過去！
　　兩條法國的武裝商船匯集到壹起，他們隔著船相互交流了壹下，就再次分開，壹左壹右的撞了過來。顯然是早就知道李華梅身手了得，打算先將李華梅逼進海裏，再行抓捕。看兩條船邊上的閃閃細絲，顯然各自下了拖網到水下。
　　李華梅雙劍壹碰，在鏗然劍鳴之中，就要壹躍而起。
　　忽然壹片巨大的陰影從身後投射下來，將她和小船壹起籠罩在陰影下。這才感覺到身後又壹艘大船撞過來的李華梅，感到了壹些悔恨。不成想敵人竟然如此狡詐，前面兩艘戰船都是誘敵，後面這艘才是真正的殺手鐧……
　　大船雷霆萬鈞的猛沖過來，不過壹眨眼的功夫，小船已經被身後巨艦帶起的浪湧掀了起來。就在李華梅閉目待死之時，壹根纜繩繞上了她的腰肢……
　　“那是什麽鬼東西？！”法國的雙船編隊的提督嗔目結舌！
　　就在兩條戰船馬上要將李華梅的小艇逼入死路時，在李華梅的身後，小島的山岬後面，居然憑空沖出壹艘英國制式的巡洋艦！它是從哪兒鉆出來的？！尼瑪就算是那個山崖能藏下這麽大壹條船，妳是怎麽藏在那個角落還能加速到這麽快的？！還是不是帆船了啊！
　　在他話都沒說完的功夫，那艘大戰艦就以不講理的速度發起了沖鋒！擋在她前面的李華梅和小艇，連壹點兒浪花都沒掀起來，就被直接碾壓過去，成了海上漂浮的木頭碎片。
　　“見鬼！”提督根本什麽命令都來不及下達，他僅僅能彎下腰將自己藏在掩體後面。然後下壹個瞬間，那艘船就以超過二十節的速度，插進了兩艘法國船之間，隨即就聽見震耳欲聾的火炮齊射響起！
　　至少有五十門的32磅大炮壹起發威！近在咫尺的船體、炮臺、桅桿、甲板，在巡洋艦的重炮之下支離破碎！法國提督唯壹能做的就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腦袋，將自己蜷縮在壹堆貨物後面。
　　火光和硝煙瞬間就籠罩了兩艘武裝商船。
　　斷裂的桅桿、蹦飛的炮臺、燃燒的帆布……到處都是火焰，到處都是濃煙……到處都是斷肢血肉！
　　當法國的提督茫然的從貨物堆後面站起來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這樣壹副地獄般的景象。船體已經開始傾斜，大炮像玩具壹樣插在甲板上，他大吼著，拿著短槍威脅著……可水兵們要麽在狂亂的奔跑，要麽就抱著自己的殘肢哭號，根本無法組織。
　　他的副官，趴在輪舵臺上，連著輪舵壹起丟失了半截身體。
　　提督將副官的屍體推開，用力的去扳輪舵桿，終於讓船只別扭的轉了半個圈兒，船體稍微平衡了壹些。行駛的船只讓甲板上的水兵清醒過來，他們手忙腳亂的幫著忙，只為了讓船盡可能的逃離戰場！
　　這時候，提督已經註意到，自己的僚艦依舊停在原地燃燒著，沒有任何人在上面組織自救，看來上面的軍官都完蛋了。而那艘惡魔壹樣的巡洋艦，僅僅是稍壹逡巡，就徑直的揚長而去！
　　那種輕蔑到極點的姿態，讓他既無比的屈辱，又長長的松了壹口氣。如果對方轉身殺回來，他不知道自己出了投降，還有什麽選擇。
　　李華梅在繩子繞上她腰的壹瞬間，就知道了是誰的船躲在她的背後。她的心思在那壹瞬間就安定了下來，嘴角甚至帶上了壹絲微笑。她在加勒比海生活的這段時間裏，只有在“瑪利亞號”上的那段時光才是最快樂的。
　　或許是因為當著很多人的面，要顧及李華梅的面子，那纜繩並沒有習慣性的把她捆成十八般羞恥的姿勢。而是僅僅是在她腰上挑了壹下，李華梅借勢飄了起來，她在空中輕輕壹轉，就躍上了船頭。
　　李華梅站在那兒，整個人都開始煥發著生機，再不像剛剛的那樣死氣沈沈。她看見陸遠就完好的站在輪舵後面，向著她揮揮手。他的身邊是壹個滿頭白發的中年男人，穿著軍裝，站在側後的位置。
　　這時候甲板上亂七八糟的，壹群看起來只有在城鎮才能見到的老人和小孩，在壹個神父的帶領下魚貫的進入船艙。彌漫的硝煙中，不時傳來女人的咳嗽聲和孩子們的哭聲，這種和戰艦壹點兒都不搭調的氣氛，放在陸遠駕駛的船上，卻變得非常合適——在他的船上，出現任何稀奇古怪的情況都不值得驚訝，李華梅就是這麽想的。
　　“聽說妳後來的冒險非常精彩？！或許我上壹次真的不該下船！”李華梅將長劍歸鞘，徑直的向陸遠走了過去。“很久不見，船長大人。”
　　“歡迎上船！李提督。”盡管李華梅也自稱是“歌劇院”的某某，可陸遠從未將她當成手下看待，壹直都很客氣。
　　李華梅嫣然壹笑，將手按在了輪舵上，“能將指揮權借給我壹刻鐘嗎？我想收拾了那兩條雜魚。”她朝著被拋離的兩條法國軍艦示意道。雖然說是借，可她的手看似白若凝脂，纖細修長，可壹握上去，輪舵就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脫離了陸遠的掌控，開始強行的左滿舵。
　　顯然隱含的意思是，妳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如果不想將輪舵掰斷的話，陸遠只能放開手。
　　李華梅賞了他壹個勝利的媚眼兒，站到他剛剛的位置。
　　“女士……”壹個充滿警告的聲音從她後面傳來，李華梅回頭，就看見白頭佬軍官拿著壹把陸遠制作的霰彈槍，瞄著自己的後心。看見李華梅回頭，他把槍管擺了擺，“雖然不知道妳和船長是什麽關系，但是請不要幹擾陸船長的工作。”
　　“我是‘歌劇院’的‘花旦’李華梅，妳是新的成員？”李華梅饒有興致的詢問道，陸遠就站在邊上，她不擔心對方會真的開槍。反正在她看來，這艘新的戰艦非常的適合她的心意，收拾那兩條小魚，用不了壹刻鐘的時間，隨時都可以。“有代號了嗎？”
　　“什麽‘歌劇院’？”約翰略微疑惑的問道，“是商會嗎？”
　　“啊~~”李華梅嘴裏發出婉轉的聲音，眼神瞬間變得有趣起來。她看看約翰·沃克曼又看看陸遠，“‘歌劇院’……可是北加勒比海最著名的海盜團！妳們的船長，就是‘歌劇院’海盜團的老大，代號‘魔法師’……這個妳們真的不知道嗎？”
　　陸遠苦笑。李華梅說的都沒錯，但拿都是通緝令上的描述，“歌劇院”本身要描述起來，會復雜得多。
　　“這……這個……”約翰有些猶豫，陸遠是海盜？還是大海盜頭子？
　　李華梅微笑著繼續乘勝追擊道，“那麽，這位先生，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約翰·沃克曼，本船的大副。”
　　“大副？哦啦啦，陸，妳已經將奧古斯特拋棄了嗎？”說完，她還生怕約翰不懂的樣子，解釋道，“奧古斯特是陸過去的大副，從他組建‘歌劇院’的時候就壹直跟著他了。自從陸出事之後，奧古斯特就壹直獨自守在太子港，每天借酒消愁、以淚洗面……”
　　陸遠捂臉，這都是什麽詞兒啊！約翰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但是他還是勉強解釋道，“我是本船的大副，至於在整個艦隊而言，無論是二副還是三副……”
　　李華梅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二副是他的西班牙老婆米莎·布朗，三副是他的英國小老婆伊麗莎白·斯旺，這些他都沒告訴妳啊……”
　　約翰臉色灰敗的離開。
　　“現在船歸我了！”李華梅握住輪舵，她開心的沖著陸遠點點頭，“妳先當我的大副好了。”
　　陸遠只能唉聲嘆氣，他剛才可是親眼看見了李華梅的狀態，她孤獨的站在船頭異常平靜的樣子……那種情形說好聽就是“雖千萬人吾往矣”、“慷慨赴死”；說不好聽那就是“了無生趣”、“活著的行屍走肉”。
　　李華梅受過的打擊，他知道的非常清楚。難得李華梅到了船上之後，似乎重新煥發了生機，陸遠是壹點兒都不希望這個像火焰壹樣的女子，過早雕零。
　　可現在有實際困難，沒辦法配合她啊……
　　陸遠只能壹攤手，“對不起，李華梅提督，就是船歸妳指揮，我們也同樣得裝做很不屑的樣子，快壹點兒離開……因為剛剛打出去的那發，就是我們最後的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