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壹章 境界高

　　楊廷和主動請纓，還表明解決問題只要壹天時間。
　　看得出，他這是真要做事了。
　　至於他的應對方法，是要采取懷柔政策，還是要以鐵血高壓手腕鎮壓，朝堂上的大臣都沒法做預測。
　　朝議結束後。
　　幾名閣臣回內閣值房的路上，蔣冕帶著幾分遺憾：“是我未考慮周全，以至於出現這般境況。”
　　蔣冕畢竟是名義上的會試主考官。
　　但其實主要考試之事，都是由石珤來完成，蔣冕只是掛名的主考官而已。
　　楊廷和搖頭道：“不重要。”
　　意思是，就算妳不是主考官，情況也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蔣冕苦笑道：“那……介夫妳將以如何方式應對此事？就怕引起士子太多非議……以在下看來，應當以平息事端為主。”
　　蔣冕的意思，咱還是盡量采取懷柔的策略吧，那群讀書人知道錯就行，不必用狠招。
　　在蔣冕看來，楊廷和沒必要動用壹些非常手段對付士子，到底名義上內閣首輔為天下讀書人領袖，當老大的總不能拿小弟開刀吧？
　　“剛柔並濟，方是上策。”
　　楊廷和也想懷柔。
　　先前朝廷自查，給了讀書人壹個說法，不就是懷柔之策嗎？
　　結果什麽樣，大家都看到了，那些讀書人壹點都不領情，還覺得朝廷軟弱可欺，不敢把他們怎麽樣，現在都敢跑去哭廟了，那下壹步是不是就要造反？
　　妳們是讀書人不假，但妳們現在針對的目標不是皇帝，而是我這個內閣首輔。
　　既然妳們的矛頭指向我了，要是我不反擊，豈不是顯得怯弱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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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乾清宮。
　　朱浩再壹次入宮，這次他是應朱四邀約，讓張佐特地帶他入宮的，壹身錦衣衛常服裝扮，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是個英俊的年輕軍中將領。
　　“陛下。”
　　朱浩恭敬地向朱四行禮。
　　朱四笑道：“敬道，妳來了，朕總是想稱呼妳朱浩，從小到大都這麽稱呼，早習慣了，突然稱呼表字，總覺得有些礙口……反而是他們總提醒朕，讓朕顧念妳已成為朝廷柱梁，不能老以姓名相稱。”
　　沒來由的，朱四居然在意起稱呼的問題來了。
　　張佐在旁笑盈盈，好像很習慣君臣間這種不按常理的對話方式。
　　朱浩笑道：“陛下稱呼什麽都不打緊。”
　　朱四起身，來到朱浩跟前，動情地道：“說起來，朕還沒好好帶妳遊覽壹下皇宮，我的家呢。”
　　“陛下……”
　　張佐本來滿面笑容，聽了這話，趕緊出言提醒。
　　就算妳不避嫌疑，或是真把朱浩當知己，也不能隨便亂來啊！帶朱浩入宮，已容易為人查知，若在宮裏遊覽壹圈，宮裏那麽多前朝舊人，他們有的是張太後的人，有的跟宮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不等於是把朱浩給賣了？
　　“用得著妳來提醒？”
　　朱四板起臉，“朕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其實朕也想介紹皇後給妳認識，還有她父親……照理說，他們應該能幫得上妳。”
　　朱四現在到底已是成婚的“成年人”。
　　雖然心性還像孩子，但少年成婚後，對於妻子家族的倚重，會逐漸增加，尤其像朱四這樣入朝當皇帝不久，根基不穩的存在。
　　這也是為何歷史上歷朝歷代，都知道外戚容易幹政，外戚卻總會崛起的原因。
　　大明治理外戚方面，已算是很好了，基本只委派五軍都督府的軍職，且多是掛職而不予實缺，再加上大明皇帝選皇後有從民間海選的習慣，基本不與豪門望族聯姻，這使得大明的外戚勢力，也就那麽回事。
　　張家算是壹個例外。
　　但張家那倆兄弟不爭氣，等於是白瞎了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辜負了弘治、正德兩朝良好的外戚崛起的機會。
　　朱四道：“朕回頭讓陳國丈，跟妳見見。”
　　朱浩點頭：“就怕人多眼雜，有些事不好解釋。”
　　“朕明白，不過朕看來，陳國丈在朝沒什麽勢力，到現連爵位都還沒有，朕正琢磨該封他個什麽……照理應該封伯，但張家人都是封侯甚至封國公，朕這邊應該也可以吧？”
　　朱四現在想倚重妻族的人，可能小兩口剛成婚，恩愛纏綿的時候，便覺得應該對妻子娘家人多加提拔。
　　但朱浩很清楚，無論怎麽說，歷史上朱四都是個薄情寡義的皇帝，無論跟他當君臣，還是做夫妻，都是那種能共患難而不能共富貴的類型，當他感覺自己羽翼豐滿時，覺得自己能壹飛沖天，那時再想拉住他，就不容易了。
　　朱浩道：“壹切還是按照法度來為好。”
　　“行，朕在這件事上聽妳的。”
　　朱四還是壹如既往對朱浩擁有最高的信任。
　　張佐心裏覺得很別扭。
　　皇帝要給國丈賜爵位之事，居然也要聽朱浩的？
　　那朱浩到底算什麽？
　　太上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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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浩難得入趟宮，現在的他還處於休假狀態，朱四好些天沒見到朱浩，拉著發小的手說了很多事。
　　甚至讓黃錦去庫房拿了壹方木匣過來，交給朱浩，裏面全是皇宮珍藏的書籍。
　　“朕不知道什麽禮物送妳才好，就讓人找壹些孤本，妳習慣看書，也擅長研究這個，送妳得了。”
　　朱四很大方。
　　朱浩連忙起身彎腰，拱手道：“陛下，此等厚禮，臣不敢收。”
　　朱四見朱浩如此鄭重，擺擺手示意讓朱浩重新坐下，道：“讓妳收著就收著，咱們君臣還分什麽彼此？”
　　張佐笑道：“朱先生，這些書都是陛下精挑細選的，應該適合您。”
　　“那臣就暫時代為保管。”朱浩道。
　　“好，代為保管，朕當皇帝壹天，這些書都是妳的。”
　　朱四笑嘻嘻道。
　　隨即二人就談及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會試舞弊案，還有士子哭廟之事。
　　朱四得意洋洋：“妳不知道今天看到姓楊的灰頭土臉，朕心裏有多高興，現在他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正如妳所言，只要事情鬧起來，他跟士子間就會出現壹道巨大的裂痕，看他怎麽處置。”
　　之前朱浩對朱四表明過這件事的利害。
　　不為結果，而是強行制造楊廷和跟普通讀書人間的矛盾。
　　發展到現在，讀書人所做壹切，看起來都是胡鬧，為了壹個根本就沒有證據之事，甚至不知道在追求什麽……難道為了讓朝廷查李舜臣和姚淶？還是查查楊惇是否真有能力考中貢士？
　　但現在，讀書人鬧騰的勢頭愈演愈烈，簡直是為鬧事而鬧事。
　　朱浩道：“士子現在群情激奮，但要有所壓制，不能讓他們動搖國本。”
　　朱四笑道：“朕本來想問妳，是不是要適當加上壹把火呢。既然妳說要扼制，朕也聽妳的……妳說下壹步該怎麽辦？”
　　朱浩道：“還是老辦法，在這件事上，陛下只要在明面上壹心幫楊閣老便可，無論在什麽事上，只要對楊閣老有利，陛下盡可能出面幫上壹把，甚至有所偏袒，讓人挑不出毛病就行。”
　　“嘿嘿，朕知道了，這樣其實就是讓士子覺得，朕被姓楊的給裹挾了，是吧？朕是不是很聰明？”
　　朱四壹臉嘚瑟。
　　無論他心中對楊廷和有多少恨意，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壹直都是聽朱浩的，沒有跟楊廷和叫板。
　　只是現在楊廷和也醒悟過來，小皇帝這麽做，就是把他楊某人推到前面當擋箭牌，讓楊廷和去承受那些士子的萬箭穿心，當皇帝的只需要在背後看熱鬧就行，沒事還可以說上兩句風涼話……楊卿家您辛苦了，他們都誤解妳，但朕絕對信任妳。
　　朱浩正色道：“陛下，到如今這形勢，無論楊閣老是否擅權，都該幫他壹把，以體現出陛下不計私心的寬宏大量。或許現在楊閣老已篤定陛下在此事上有推波助瀾的行為，陛下就是要讓他無地自容。”
　　“哦？”
　　朱四壹臉不解。
　　朱浩道：“陛下應該真心實意幫他，讓他渡過壹次危機，這樣他便會覺得，他是以小人之心誤會陛下的好意。如此陛下也能收攏朝中大臣之心，讓他們覺得，陛下在此等事關楊閣老名譽的事情上，使出了全力相助。”
　　張佐聽了朱浩的話，大吃壹驚。
　　還能這樣幹？
　　不火上澆油落井下石，居然真要幫楊廷和壹把？
　　難道看楊廷和聲名狼藉，不好嗎？
　　妳這話……
　　聽起來有道理，但妳在這時候澆咱們這位皇帝的冷水，陛下能聽？
　　朱四先是壹怔，隨後壹拍大腿：“還是敬道妳境界高，朕怎就沒想到這個？”
　　完。
　　張佐壹聽，哭笑不得。
　　現在朱浩在皇帝眼裏，就是孔明在世，朱浩放個屁，皇帝聞了都是香的，至於朱浩說什麽做什麽，甚至前後顛倒，讓皇帝上下左右被拉扯，皇帝還會無比推崇。
　　就像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壹樣。
　　朱浩道：“陛下，在此事上，我們要打擊楊閣老的聲望，不要從那些士子身上入手。那些明眼人或說是朝臣看來，士子多是無理取鬧，不計前因後果發牢騷宣泄情緒，陛下要收攬的不是那些鬧事的讀書人的心，而是朝中文臣武將的心，更要讓楊閣老覺得……陛下胸懷寬廣，他是否留在朝中，已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