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踢館（下）

　　“五秒？”
　　那小夥冷哼了壹聲，滿眼的不屑：
　　“手上見功夫吧！”
　　王堅很狂，而且他絕對屬於不懂謙虛的那壹類人，雖然不是個二逼楞頭青，可真的是別人送事兒上門了，他肯定會變成囂張大魔王。
　　“師兄加油！”
　　那小子隊裏壹個個子嬌小的小女孩滿臉傾慕地給她的大師兄加著油，而王堅這邊的天然二也在那像個小孩較勁似的給王堅加著油。
　　王堅也沒說話，只是開門把所有人都引進了武館，打開燈之後，他自己都著實吃了壹大驚。短短幾天的時間，原本的毛胚房居然就成了別具韻味的壹個小道場，木地板軟墊子、各種木樁和梅花樁戳在角落，墻上還掛著壹個魚缸，只是魚缸裏還什麽都沒有。
　　王堅吸了壹口屋子裏還殘留著的油漆味，那是相當的滿意。他真的是沒想到，這徐虎還算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在有限的經費內，可以弄得這麽有模有樣，性價超值。
　　“妳準備好了嗎？”那個年輕人見王堅居然在打量屋子，心頭的火氣嗖嗖的就往外冒，語氣也變得更為狂傲起來：“妳給我記得，我叫張偉業。妳要輸了，就老老實實地把牌摘了，在這賣牛雜。”
　　他說話的時候，有故意耍帥的嫌疑，惹得他的拉拉隊壹陣歡呼。不過歡呼聲剛起來，光頭幫突然發出整齊的噓聲，直接把那邊給弄得偃旗息鼓，只剩下這張偉業的鐵桿小師妹還在咋呼著。
　　而王堅只是笑笑，脫下鞋子，走到最中間，並把襯衫的領口口子扣在了壹起。
　　這其實是個比武的小規矩，叫正衣冠，以表示對自己和對手的尊重。張偉業見王堅這麽幹了，他也慢慢地脫下鞋，重新綁了壹下自己的腰帶，然後走到了王堅對面，略微鞠了壹躬，王堅同時抱拳回禮。
　　前戲之後，王堅指了指天然二：“妳說開始就開始，給我記時。”
　　說完，他想了想：“我不占妳便宜，妳用什麽我就用什麽跟妳來。還是超過五秒算我輸。”
　　這壹下可算輪到王堅陣營歡呼雀躍了，這句話的霸氣值幾乎可以破表。雖然沒有壹代宗師那種的儒雅，但是卻多了年輕人所特有的張狂。儒雅雖然很吸引人，可是張狂卻更能讓人血脈噴張。
　　果不其然，他說完之後，張偉業的拉拉隊開始罵罵咧咧了起來，而張偉業的頭上也爆起了青筋，眼角微微抽動了幾下：“人不要太狂！”
　　他話音剛落，也沒等天然二說開始，左腳往前壹踏，雙手就朝王堅伸去。
　　“開始！開始！”天然二的反應的確要比正常人慢上半拍，等張偉業已經按住了王堅的肩膀之後，她才叫出開始。
　　“五秒。”
　　王堅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往後壹帶，並壹掌推向張偉業的胸口，這壹拽壹推之下，張偉業的手瞬間就松了開來。然後他腦袋壹蒙，等反應過來時，王堅已經近在咫尺了。
　　三哥並沒有太多的動作，只是拽著張偉業的胳膊用力壹扯，壹手鎖住張偉業的關節，壹手絞住他的腰部，身體漂亮地轉身，腳跟壹勾，壹個近乎完美的過肩摔就直接把張偉業按倒在地。
　　“壹……壹本……”
　　在張偉業的小師妹驚叫壹聲之後，全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從王堅開始動，壹直到技術性擊倒張偉業，整個過程……
　　“二點二四秒。”
　　天然二在旁邊興奮地大叫著，而她的聲音成為氣氛的導火索，王堅這壹邊的光頭們，瞬間就沸騰了，他們沖上去試圖把王堅架起來，可好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光頭，楞是沒把王堅給擡起來，努力了壹會兒之後，才悻悻地松開王堅。
　　“師傅……妳咋這麽重……”
　　王堅悄悄地撩起褲子，露出腿上綁著的密密麻麻的鉛塊，小聲地說：“其實剛才我作弊了，他壓根甩不動我。”
　　他當然甩不動王堅，先不說王堅的下盤本身就是強項，壹個馬步能紮上千斤，就單單是他加上綁腿的自重就已經跟奧尼爾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宗師級的柔道大能來的話，王堅幾乎可以用堅若磐石來形容。畢竟柔道可不是單純力氣大就能行的，這裏頭的“技”字其實占了很大壹部分。
　　不過張偉業並不知道，他現在趴在地上不敢擡頭，腦子裏除了壹片空白，就是在回想著剛才拽王堅時的那種無力感。他分明用上了全力，可在甩王堅的時候，卻感覺他像是壹顆紮了根的大榕樹，無論怎麽用勁，他就是紋絲不動。
　　而且他第壹次受到這種屈辱，要知道他可是代師授徒的高手。雖然跟師傅比起來，他還差的老遠，可王堅分明就是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年輕人，在跟壹個這種年紀的人對戰的時候，居然兩秒就被技術性擊倒，這個打擊……實在是有些讓人high不起來。而且更別說這個王堅用的還是他最熟悉的柔道技巧。
　　至於他的拉拉隊們，壹個個都像是中了毒的母雞，垂頭喪氣壹臉暗淡。
　　這時，王堅伸手壓了壓現場，讓那群興奮過頭的小光頭們退到壹邊，並走到張偉業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妳知道妳輸在哪麽？”
　　張偉業還是趴在地上不動，他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哪裏還有空去管這些事，只是覺得無地自容。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那只把腦袋埋在土裏的鴕鳥，除了這個他真的想不出來怎麽去面對對自己充滿崇拜的小師妹。
　　王堅看到他這個樣子，搖搖頭：“妳輸在對妳學的東西的理解上了。”
　　說完，王堅轉過身，輕描淡寫地說了壹句：“我沒學過柔道。”
　　他的話壹出口，所有人都傻掉了。剛才王堅用的可是最最正宗的柔道招數，無論是動作還是發力方式，都是可以被收錄在教科書之中的標準動作。而現在他居然說自己沒學過柔道……
　　張偉業不知道把王堅罵了多少遍：什麽沒學過，狗屁……要是壹個沒學過的人，他能用柔道的技巧在兩秒鐘擊倒壹個學習這門技巧十年的人，這科學麽？還以為自己是卡卡西啊，能復制別人忍術。
　　“那妳學的是什麽？”張偉業的小師妹義憤填膺地質問著王堅：“為什麽不用妳自己學的跟我師兄打！”
　　“王氏城鄉結合部專用拳法。”王堅覺得這個小師妹其實二的也蠻好玩，所以存心逗逗她：“免許皆傳。”
　　“王氏城鄉結合部拳法……”小師妹喃喃地重復了壹遍王堅的話，然後看了看周圍的人，低著頭小聲問道：“我沒聽說過，很厲害嗎？”
　　天然二則在旁邊很認真很認真地朝那小妹子鄭重點頭，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很厲害的！”
　　王堅看了壹眼這些來踢館的人，又看了看自己這邊的小光頭：“妳們得記住，妳們學的東西，只不過是壹些套路，充其量是入門的東西。真正需要做到的是理解壹門技巧的根本，世界上所有的搏擊技術，從根本上都是同源的，吃透了壹門，也就吃透了全部，不過這很難，需要壹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中妳們壹定要耐得住寂寞，耐不住寂寞也就成不了高手。壹旦妳們用這些皮毛出來賣弄，妳們就永遠止步不前了。”
　　其實他這話，不但是說給自己的徒弟聽的，更是說給這些踢館的人聽的。對於王堅來說，他真心是巴不得全世界所有人都來學這個，畢竟任何壹門武術，拋開暴力的外表，都需要壹個冷靜的心。沒有冷靜，就成不了大師，而人壹冷靜了，也就沒有爭鬥了。
　　用《英雄》裏秦王的壹句話來說：“用劍的最高境界是不殺，不殺既是和平。”
　　所以王堅從來不會去賣弄自己的武力，而且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用拳頭打過人了。因為他壹直記得老木匠跟他說過的：把武力玩到極致，就成了壹門藝術，而藝術是要讓人感覺到美的，而不是讓人感覺到冷酷和殘暴。
　　“起來。”王堅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張偉業：“像個男人壹點。”
　　張偉業被這麽壹踢，也不好意思再賴地了，默默地爬起來，看著王堅敢怒不敢言。
　　“我再給妳壹次機會。”王堅滿臉笑容地看著張偉業：“在武學的路上，輸比贏更有用。”
　　說這話的時候，王堅就想到小時候被他親愛的王老木匠給揍得死去活來，各種過河拆橋、各種無懈可擊、各種神速、各種無雙，王堅經常被揍得跟豬頭壹樣，但是就是這種挫折，讓他現在幾乎成為了壹個不可擊敗的人，精神上的不可擊敗，甚至比肉體上的不可擊敗更難能可貴。
　　“輸不起，就滾！”王堅眉頭壹皺，從嗓子眼裏蹦出那個“滾”字，氣勢十足。
　　張偉業冷哼壹聲，重新擺出架勢：“我剛才只是大意了，妳囂張個屁！”
　　說完，他又沖向了王堅……
　　壹秒、三秒、壹點三秒……
　　不知道多少次被摔倒在地，時間從來沒超過五秒，慘烈得連他的拉拉隊都不忍心看了，紛紛低著頭沈默不語。
　　而當最後壹次被王堅摔倒之後，他真心是沒有體力了，仰面躺在墊子上，呼呼啦啦地喘著大氣。
　　“男人，要有個男人的樣子。”王堅卻絲毫不顧他的軟弱：“起來！”
　　張偉業被這麽壹激，手扶著墊子腳肚子發抖地重新站了起來，滿頭滿臉都是汗，看著王堅半天說不出壹句話。
　　“妳現在知道妳弱在哪了麽？”
　　王堅手肘壹橫，張偉業又壹次地向後倒去，但是被王堅拽住了衣領給揪了回來，然後又是壹個過肩摔……
　　“妳夠了！”張偉業的小師妹突然站起身，怒目圓睜地指著王堅：“放開我師兄，我們認輸了！”
　　王堅連搭理都不搭理她，只是再壹次地把張偉業拽了起來：“看得出來，妳很喜歡學武。可是妳知道學這個最終要做到什麽嗎？”
　　張偉業早就沒力氣說話了，幾乎快被王堅給折磨到虛脫，所以王堅的問話，他是壹點都聽不進去，所以王堅又摔了他壹次。
　　“當身體超過負荷之後，妳必須要用精神支撐起妳的身體。”王堅壹邊來回折騰著張偉業壹邊說著奇怪的話：“站起來！”
　　張偉業的神智都模糊了，但是聽到王堅的話之後，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來瓶水。”
　　接過徐虎遞上的水，王堅掰開張偉業的嘴就往裏頭倒，而張偉業也大口大口地喝著。喝完水，他稍微恢復了壹點體力，站在那搖搖晃晃地喘著粗氣。
　　“知道我為什麽要跟妳說這些麽？”
　　王堅總算是放過了張偉業，把他往墊子上壹推，他應聲而倒，再沒能掙紮起來。
　　“雖然我不認識妳，但是我覺得妳是個學武的好苗子，不管妳學的是什麽，妳如果想更近壹步，妳要吃的苦比這更多十倍。”
　　張偉業躺在那，嘴裏喃喃地說道：“知……知道了。”
　　他說完，王堅咧嘴壹笑，朝他的拉拉隊壹擺頭：“帶他走吧，有空來串門。”
　　話音剛落，那些拉拉隊呼呼啦啦的就圍了上來，架胳膊的架胳膊，擡腳的擡腳，就這麽把張偉業給架了出去。而他那個小師妹還在出門的用能殺死人的眼神瞪了王堅壹眼，表情非常憤恨。
　　“我要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師妹多好……”王堅目送他們離開，嘴裏嘟嘟囔囔的：“可惜啊……可惜……”
　　而這時，所有的小光頭突然壹哄而上，十幾個人直接把毛重三百多斤的王堅給扛了起來，歡呼聲連上了天。
　　畢竟在他們看來，王堅可算是狠狠折磨了壹圈那踢館的小少年，出了壹口惡氣，這臉可算是掙大了！
　　看著王堅他們鬧成壹團，金慧明的眼神突然變得明媚了起來，看著旁邊的天然二：“我只有跟他在壹起的時候，才覺得不那麽絕望。”
　　“啊？”天然二壹頭霧水。
　　“沒什麽，妳不會懂的。”金慧明嘆了口氣：“如果妳跟我搶他，妳就是我的敵人。”
　　“啊？？？”天然二眨巴著大眼睛：“什麽什麽？”
　　“沒什麽……”金慧明怪怪地看了天然二壹眼：“王堅是我的！”
　　“為什麽？”
　　“因為……因為……”金慧明眉頭壹皺：“妳管呢！”
　　“那他還能給我做韭菜餅麽？”
　　“不能！”
　　天然二壹聽，表情壹凝，眼神豁然變化了：“那不行，他不能是妳的！”
　　“那看看最後誰會贏咯，我可才十四歲多壹點呢，妳有那時間耗麽，老姑婆！”
　　“我能活到壹百零四歲。”天然二突然笑得非常二：“笨蛋是會比聰明人晚死很多的。”
　　“妳……”金慧明擰著眉頭：“為什麽？他跟妳不合適，妳能找到更好的。”
　　天然二沈默了很久，然後就這麽開始發呆了起來……這弄得金慧明都哭笑不得。而就在金慧明準備放棄跟她交流的時候，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喜歡吃他做的韭菜餅！”
　　“可我喜歡他整個人，妳不能讓給我麽？”
　　“有區別嗎？”
　　是的……這是個哲學命題，聰慧如金慧明也壹時半會沒能解答天然二的這個問題，而天然二趁著這個時候，小碎步挪挪著就跑到了另外壹邊，離金慧明遠遠的……
　　等王堅他們鬧夠了，他走到天然二身邊：“妳晚上沒吃飽吧？等會兒回去我請妳吃炒餅。”
　　“好啊好啊！”天然二拍手叫好，然後出乎意料地掏出自己香香的手絹幫王堅溫柔地擦了擦汗，弄得旁邊壹眾小光頭瘋狂起哄，連王堅都覺得有些臉紅……
　　而至於金慧明……她只能在旁邊直跺腳，恨自己年方二七，不能正面應戰……這也是她作為小變態，有史以來第壹次感覺到有強烈的危機感。
　　“餵，妳幹什麽呢。”王堅走到她身邊，把她的臉往兩邊捏著：“妳剛才那什麽眼神？”
　　金慧明鼓著嘴，滿臉不高興：“去陪妳可愛的法國小公主去，管我幹什麽！”
　　王堅哦了壹聲，轉身就走……
　　“餵！別走別走啊……”金慧明連忙追了上去，牽住了王堅的手，嗔怪道：“妳怎麽能把我壹個人扔下！”
　　王堅側著腦袋看著她，展顏壹笑：“我人笨。”
　　“死鬼……”金慧明暗自嘟囔壹聲，然後捶了王堅壹下：“妳笨個屁！妳精明著呢。”
　　“妳得叫我老師。”王堅拍了拍金慧明的頭：“我只是妳老師。”
　　“無所謂，妳願意當什麽都行，反正我把妳當什麽是我的事。”金慧明露出壹個陰狠的表情：“如果有壹天，妳扔下我，我就跟妳玉石俱焚！”
　　“總有壹天妳會展翅高飛的。”王堅哈哈壹笑：“到時候妳連我是誰都記不得了。”
　　就在王堅跟金慧明倆人扯來扯去的時候，王堅的電話響了，拿起壹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餵？”
　　“王……老師嗎？”裏頭是壹個中年婦女的哭聲：“我……我是張曼婷的媽媽，她……她丟了。”
　　王堅壹楞：“丟了？別急，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