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逃之夭夭

　　此時此刻，各縣的縣令大喜過望，都不禁長長松了口氣，他們自然清楚，這壹次天瘟的橫行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重則自己染病，死在任上，即便僥幸活下來，境內死了這麽多人，這個黑鍋，妳不背，誰背？
　　現在陳凱之既然有防疫和治疫之法，這對他們來說，不啻是雨露之恩，紛紛點頭說是。
　　楊同知陰測測地看著陳凱之，他知道，自己的壹切算盤都已落空了，如今算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他掃視了眾人壹眼，悄然地自人群中退出去，心急火燎地回到了自己的後衙廨舍裏，對壹個仆人道：“請那位先生來。”
　　那位先生，當然是北海郡王的門下，如今楊同知已是六神無主，心知要大難臨頭了。
　　誰知他話音才剛落下，外間便有人報：“大人，北海郡王殿下的人來了。”
　　楊同知心下稍安，他最怕的就是北海郡王那兒眼看大勢已去，會給他來壹個落井下石，現在聽到消息，後腳就來了，也可見對方的耳目靈通。
　　那人徐徐踱步進來，表現得很是淡然，可是面上卻很冷峻。
　　楊同知冷汗淋漓，忙行禮道：“先生，下官……”
　　“呵……”此人冷冷地看著楊同知，道：“為何事先沒有控制住那個人？如今壹著不慎，滿盤皆輸，妳可知道，妳惹來了多大的麻煩？”
　　楊同知已經有些魂不附體，忙道：“下官知錯，只是……下官……”
　　“妳這烏紗帽，已經保不住了。”此人的目中沒有絲毫的波動，繼續道：“這壹次，妳鑄了大錯。”
　　“可是，下官也不曾想到，那太祖高皇帝當真托夢給了陳凱之啊。”楊同知為自己辯解。
　　這人只冷冷壹笑：“妳相信是托夢？”
　　楊同知猶豫了，不是托夢，又是什麽呢？否則那家夥小小年紀，哪裏來的藥方？多少名醫都無計可施的病癥，他壹個陳凱之，何德何能？
　　這人突的嘆了口氣，才又道：“可無論是不是托夢，誰也不敢質疑他的話，現在朝中已經有了麻煩，而妳……北海郡王在京中還來不及傳遞消息來，我在金陵，代郡王行事，現在妳大禍臨頭，這時候理應趕緊藏匿起來，想必用不了多久，明鏡衛就要動手拿人了，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躲……躲到哪裏去……”楊同知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艱難地道：“下官……真的沒有生機了嗎？”
　　“妳先躲藏起來吧，既然是為郡王殿下辦事，殿下豈會不給妳壹條後路？眼下風聲正緊，妳火速走吧，尋個地方，先躲起來，妳的族人，郡王那兒總會想方設法保全的，躲個兩年，等避過了風頭，到時妳再改頭換面，尋個差事妳，也不是什麽難事。”
　　楊同知這才心安了壹些，他便忙朝這人作揖：“下官明白。”
　　這人只風淡雲輕地壹笑：“本來陳凱之只是壹個小蝦米，不過是上頭謀劃的壹個突破口，哪裏想到他卻成了至關重要的人，還真是百密壹疏啊，噢，妳記著，妳要藏匿好了，切莫讓人發現了行藏。”
　　楊同知點著頭，謹慎地道：“是，是，下官知道該怎麽做，趁朝廷的處分還未來，壹定立即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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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另壹頭，交代了所有的事項，陳凱之已是疲憊不堪，這壹次風險實在太大了，可想到能救活許多人，心裏方才稍安壹些。
　　他不敢表現的得意洋洋的樣子，兩世為人，他太清楚少年人切忌鋒芒太露的道理，有的風頭可以出，可是有的風頭，卻是萬萬出不得啊。
　　所以……這是托夢！
　　他咬死了這是托夢，誰質疑自己，自己可是要批評他的。
　　拜別了所有人，陳凱之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了家裏。
　　街市上已是冷清了許多，便連隔壁的“黑網吧”，也沒了往日的笙歌，門窗緊閉。
　　陳凱之覺得有些欣慰，無論如何，自己似乎救活了許多人，能幫助到別人，總是壹件愉快的事。
　　推開了柴門，進了屋，陳凱之掃視了壹眼，不禁微微壹楞。
　　無極呢，無極去了哪裏？
　　家裏異常的幹凈，廚房裏似乎也不曾有過近來炊煮的痕跡，陳凱之在家裏走了壹圈，陳無極卻仿佛壹下子憑空不見了。
　　陳凱之心裏擔憂起來，那小子不會出了事吧？
　　不對，他也不算小了，理應不會出事，只是這個時候，他能跑去哪裏，而且看起來幾日都不曾回來？
　　陳凱之心裏微微有些不安，卻又不斷地安慰自己，卻在此時，外頭傳來聲音：“陳公子，陳公子……”
　　是荀雅的聲音……
　　陳凱之連忙往外走，果然見荀雅俏生生地站在庭院外，依舊還是那般含蓄的樣子，只是那似若星辰的雙眸，直直地看著陳凱之，似乎在確定陳凱之是否壹切安好。
　　陳凱之快步上前，朝她行禮道：“荀小姐怎麽來了。”
　　荀雅卻是眼眶發紅起來，道：“前幾日，傳來了公子的噩耗，我……我急得不得了，偷偷出來，想從無極那裏打聽壹些消息，可是……怎麽也找不到無極，只聽……聽人說，是跟著壹個道人走了，我……我擔心著妳，幾宿不敢睡，聽妳平安回來，所以來看看。”
　　陳凱之這才註意到荀雅臉上那明顯的憔悴，心裏不禁浮出壹絲感動。
　　陳凱之忙道：“是學生的錯，學生行事太孟浪了，令妳擔心。”
　　“我是偷跑出來的，見妳平安，心裏也就安了，我要趕緊回去了。”荀雅嚅囁著道。
　　陳凱之卻在心裏想著，無極跟了道人走了，是哪個道人，人販子嗎？似乎也不對，無極已是半大的小子了，人販子拐他做什麽？他定是心甘情願跟那道人走的，罷了，他已經這麽大了，遲早還會回來。
　　陳凱之雖然多少還是憂心陳無極，可現在的情況看來也是無從尋找。
　　陳凱之便對荀雅道：“那麽荀小姐還是趕緊回去吧。”
　　“嗯。”荀雅很想穿過籬笆，再細細看看陳凱之是否完全無恙，卻又踟躕著不敢上前，終是旋身朝轎子方向去。
　　陳凱之知道她不舍，便也別過身去，心裏對她頗為感激，瘟疫流行的時候，她尚且敢出府尋自己下落，但凡壹個不為目的對妳這麽好的人，也難以令人反感。
　　想起二人的過往，陳凱之也沒有發現，此時他的眼眸裏多了壹抹少有柔和，卻是有股想沖上前挽留荀雅的沖動。
　　只是陳凱之歷來知道那位“伯母”的手段，倒理智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若是被那位伯母察覺了什麽，多半荀家又要雞犬不寧，哎，少給未來老丈人添亂了吧，雖然沒有胸口碎過大石，沒有跪過搓衣，可是想必壹定很不好受，權當是日行壹善得了。
　　只是剛剛轉身行了幾步，卻忍不住回頭，想再看壹看那教自己心儀的背影，不妨，荀小姐竟也去恰好回眸看來。
　　四目相對，荀小姐先是愕然了壹下，隨即嫣然地笑了，歡喜顯而易見，道：“我走了。”
　　“好啊，不送。”
　　荀小姐笑著道：“不許再回頭看了。”
　　“好啊，誰回頭誰是烏龜。”
　　荀小姐臉上的笑容不禁更顯燦爛，在陳凱之的眼中越加盛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