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勢在必得

　　太後的意思很簡單，既是討論，就該暢所欲言，何以到了這個時候，個個默不作聲了。
　　只是這話的效果不大，太後皺了皺眉頭，便道：“既然諸卿都是惜字如金，那麽哀家就點名問了，兵部，可有什麽諫言？”
　　被點到了名，那兵部尚書也只好出班，便道：“臣的建議，是遣散了為好，勇士營屬於禁衛，兵部無權署理，可禁衛那兒卻又約束不住，現在鬧出了這樣大的民怨，可見這些勇士營的官兵平時是何等的猖狂，身為禁衛，竟是如此的目無法紀，若是不狠狠整治壹下，這是置國法軍紀於何地？”
　　他倒是想索性將人裁了，這是最壹了百了的辦法。
　　可站在對面的壹幹武官，就顯得怫然不悅了，而今的武官，有不少都是北燕壹戰中脫穎而出，他們的父祖輩們有不少人都曾在那壹戰立過功勞，或多或少的，他們對這勇士營是頗有壹些感情的，現在兵部尚書動輒就要裁撤，令他們頗覺得不滿。
　　“臣看……”有人站了出來，卻是兵部右侍郎王甫恩。
　　王甫恩和顏悅色地道：“貿然裁撤，只怕也欠妥當，不如再給這勇士營壹次洗心革面的機會，不過……臣早就曾和內閣陳學士進言，要對付這等頑劣之徒，必須施以教化，因此臣的建議是，先教化著看看。”
　　這王甫恩的話說得很漂亮，不過許多人心裏卻是不以為然，教化……教化有個什麽用？若是真有用，那還專門廷議討論做什麽？
　　不過這也不得不承認，王甫恩說的話漂亮，這種漂亮話最大的特點就是誰也不得罪，說穿了就是和稀泥。
　　太後沈默了良久，不發壹言。
　　姚文治的心裏嘆了口氣，也知道此事暫時也只能擱置了，便道：“那麽就請兵部上壹道章程吧。接下來可議之事……”
　　“臣有事要奏！”姚文治的話，卻是突的被人打斷。
　　眾人忍不住朝說話之人看去。
　　卻見壹個禦史徐徐站出來，行了個禮道：“臣聞，近日有新晉翰林陳凱之，竟是勾結西涼國皇子，意圖作亂，以至西涼國震動，西涼天子龍顏震怒，已派遣了使節，前來洛陽，興師問罪，此事事關重大，為何朝廷至今，不曾過問？”
　　這禦史慷慨陳詞：“陛下，娘娘，諸公，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綱五常，是何等重要。臣只聽說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現在西涼國的皇子試圖謀篡自己父親的君位，這是不孝不忠，原本這是西涼國的家事，可現在我大陳的翰林竟也參與其中，如此大逆之舉，難道朝廷可以就此姑息嗎？”
　　壹番話之後，殿內頓時嘩然。
　　有人是事先聽到過壹些風聲，並不在意，壹開始還以為是陳凱之得罪了大涼國，是因為佛教的緣故，現在得知此事的細節，都不禁愕然。
　　篡位？
　　這便是大逆不道了啊，在這個封建禮教的世界，這幾乎是壹個十惡不赦的指控。
　　無論篡奪的乃是誰的國，弒的又是誰的君，這都是大逆不道啊。
　　任何壹國的朝廷，能夠容忍這樣的人嗎？
　　今日妳可以鼓勵別人篡奪別人的國，明日這樣的亂臣賊子，就可能動搖妳的根基了。
　　殿中鴉雀無聲，每壹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許多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陳凱之方向看過去。
　　陳凱之呢，其實早有了那麽點心裏準則，自己極有可能會在這場廷議上成為眾矢之的，便索性眼觀鼻、筆觀心，壹副淡然的樣子。
　　“胡言亂語！”珠簾之後的太後豈會不知此事有多嚴重。
　　此事，她也是第壹次聽說，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可只要涉及到陳凱之的，她不管怎樣也得維護。
　　她心裏既氣又憂，便冷聲道：“雖說哀家廣開言路，尤其是鼓勵禦史進言，可是說話，要講真憑實據為好。”
　　誰也不曾想到，太後會突然有此過激的反應。
　　那禦史本是慷慨陳詞，吐沫橫飛，誰料太後居然直接出面指責，卻是壹下子有了壹些膽怯。
　　而這殿中，最高興的人，就莫過於是北海郡王了。
　　陳正道心裏開心啊，壹個大逆不道，還整不死妳？
　　本王真要弄死妳這個小賊，還不是像捏死螞蟻這樣容易？可本王也是講規矩的人，平時大家都說本王只曉得耍槍弄棒，今日就讓妳陳凱之見識見識本王的厲害，不弄死妳，本王不姓陳了。
　　別人怕太後，他這郡王，卻並不怕，於是毫不猶豫地闊步而出：“娘娘，臣有壹言。”
　　見陳正道出馬，頓時給了那禦史不少的勇氣。
　　北海郡王的背後是誰，這是不言自明的事？眾人悄悄地看向了趙王，卻見趙王面無表情，似乎與此並沒什麽牽連。
　　當北海郡王走出來，太後便意識到，事情顯然不只是壹個小小禦史這樣簡單，她反而不再怒氣沖沖了，而是淡淡道：“但言無妨！”
　　在來之前，糜學候就已經和陳正道商量過了，應該讓哪個禦史來先拋磚引玉，而北海郡王該如何進言，陳正道心裏早有腹稿，這壹次，他是勢在必得。
　　此時，陳正道慨然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且不說這西涼乃是我大陳盟邦，兩國結好，已有數百年，歷來和睦友善，單是協助西涼皇子篡奪君位之事，便稱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若是我大陳還進行包庇，豈不是讓天下人所笑？娘娘……方才說要證據，可這西涼國使豈不就是明證？他們既然遠道而來，要求捉拿陳凱之，必定是有憑有據，否則如何會這般的興師動眾？”
　　頓了壹下，他繼續道：“何況這陳凱之，本來就包藏禍心，就如本王，他壹小小翰林，就從不曾有過敬意，娘娘，此人城府極深，如今事情敗露，妳看他既不請罪，也無半分羞愧之心，可見他是何等的亂臣賊子。”
　　“再者，現在西涼國索要此人，就算為了兩國平素的交好，便將這陳凱之交給西涼國使，又有什麽關系？”
　　他雖是心裏有腹稿，可壹開了口，語言的組織能力還是差了壹些，本來想聲情並茂地說出點感情來，表達壹下自己對亂臣賊子的憤恨之情，可說著說著，味道就有點變了，這原本的心思卻是落空了。
　　不過……某種意義來說，北海郡王親自出馬，就足夠了，因為他所代表的乃是宗室，甚至足以讓人認為這是趙王、梁王等人的授意，這樣分量的人說了話，足以讓不少大臣心裏有了數。
　　於是立即有人出班隨之道：“娘娘，北海郡王所言甚是，陳凱之若當真大逆不道，大陳不必包庇，君臣父子，壹旦犯了大逆，自是死罪。”
　　許多人開始動容了，似乎有不少人躍躍欲試，落井下石，畢竟不需費什麽功夫的事。
　　而陳正道，心裏卻是樂了，那糜先生，倒還真是好手段，每壹步都算準了，接下來理應是墻倒眾人推吧，而今許多大臣施加了壓力，而大涼人又在外部施加影響，這雙管齊下，不怕太後不就範。
　　就算太後再如何對這陳凱之青睞有加，難道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成？
　　這時，他瞥了壹眼角落裏的陳凱之，便道：“陳凱之，事到如今，妳有何話可說？”
　　無數人的目光，都看向陳凱之。
　　陳凱之只得硬著頭皮出來，然後，他徐徐地朝陛下和太後方向行了禮，接著再朝陳正道行了個禮。
　　陳正道則是壹副與妳這亂臣賊子不共戴天的樣子，怒氣沖天地道：“難道事到如今，妳不該給壹個解釋嗎？本王來問妳，妳是否和那錢盛相交莫逆？”
　　陳凱之臉上毫無驚慌，只是在這種場合，還是認真地回答道：“關系倒是有壹些，算是認識，相交莫逆四字，就顯得言重了。”
　　“哈……”陳正道心裏想笑，這小子，居然這時候還想撇清關系。
　　陳正道的心裏，愈發的對這糜益覺得佩服起來，這糜益還真是萬事俱備，早將這壹層關系打聽了個清楚。
　　他接著道：“妳以為本王不知嗎？那錢盛，單單在妳在翰林當值的這壹個月不到的時間裏，就曾去找過妳兩次，而且妳們都是在公房中密談，他要進入翰林院，都需通報，在翰林院裏都記錄在案，本王倒是很想問問妳，若只是泛泛之交，何以如此親密無間？”
　　陳凱之擡眸，看著氣勢洶洶的陳正道道：“殿下，是他來拜訪學生，說的也不過是最平常的事。”
　　“還想抵賴！”陳正道心裏得意，卻是語帶緊迫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妳以為本王被蒙在鼓裏嗎？妳和錢謙，若只是說的平常之事，為何他去翰林院，妳這般遮遮掩掩？何況妳壹個翰林，為何要與壹個皇子接近？依著本王看，妳就是包藏禍心，看來到現在，妳還不肯承認，哼，妳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