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平叛

　　陳入進幾乎是壹馬當先，疾步進去。
　　便在趙王府的正殿裏，看到了陳贄敬。
　　陳贄敬壹臉鐵青，眉宇皺在了壹起，整個人幾乎是無精打采，或者說，此時的他，像是心已死了，整個人萎靡不振。
　　陳贄敬見到陳入進進來，要站起來，可是雙腿竟是沒力氣壹樣的，站不起來，很艱難的咬了咬牙，方才極勉強的扶著案牘起來，盯著陳入進，厲聲吼道。
　　“元奇瘋了，還是妳們有什麽事瞞我？”
　　陸續而來的大臣越來越多，陳贄敬卻對他們置之不理。
　　陳入進幾乎帶著哭腔，連連搖頭。
　　“我並不知情，俱都不知情啊，我絕沒有瞞皇兄任何事，誰曾想到，誰曾想到……想到呢……皇兄，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陳贄敬面色慘然，他失魂落魄的掃視了壹眼殿中諸人，整個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嘗試著想要張張口，卻發現，自己竟是張口難言，什麽話都出去來。
　　他心裏氣得不行，他覺得平時對鄭王還不錯，關鍵時候，鄭文竟是造反，而且這麽大的事情居然瞞著。
　　這……
　　他真是覺得日了狗了，好端端的這鄭王居然造反。
　　這讓他怎麽辦，即便他不反，也脫不了幹系，現在簡直是騎虎難下。
　　他嘴裏的口水咽了又咽，吞了又吞，才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哭笑不得的道。
　　“置之不理？不，不能置之不理，鄭王反了，若是我等袖手旁觀，他必死無疑，而壹旦這場叛亂被彈壓，他的親信和黨羽，俱都要抄沒株連，老三，妳還記得妳當初和元奇說過什麽嗎？妳還記得那麽多的書信嗎？他知道太多太多的事了，壹旦俱都招認出來，妳說，妳說說看，我們……還有路走嗎？”
　　陳贄敬突然捶胸：“這個蠢物，這個蠢物啊，天子就在宮裏，原本只需耐心等待，只要陛下能長大成人，遲早我等就有翻身之日，只要宗室們還在，只要節度使們還支持陛下，我等……就算是這些日子，受多少白眼，遭人如何羞辱，只要熬過去，便有希望。可現在……現在……畜生，這畜生！”
　　壹陣痛罵，雖然陳入進和其他諸人，俱都面如死灰，卻也覺得，趙王殿下這破口大罵，實是痛快。
　　只是眼下，罵人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
　　陳贄敬咬牙切齒：“本王什麽都不擔心，唯壹忌憚的，就是宮中的陛下，陛下，是本王的兒子啊，鄭王如此，這是要將本王的兒子，置之死地，這個畜生……”
　　他額上青筋暴出，壹張面容都變了形，格外嚇人。
　　原本，朝廷的局面是穩定的，宮中的禁衛是控制在太後手裏，因此，皇帝被太後拿捏。
　　而京營則大多落在宗王們手上，京營又圍住了宮中，京師之外，既有趙王等人的勢力，又有太皇太後為代表的關中軍閥。
　　慕太後，亦有壹些族兄弟，控制著幾鎮邊軍。
　　彼此之間的權力，達到了某種均勢，使誰都對彼此有所忌憚，可現在，這平衡，被徹底的打破了。
　　陳贄敬面如豬肝色，壹旦平衡打破，在宮中被人拿捏的皇帝，就岌岌可危，而自己呢，自己該怎麽辦？他急得跳腳，可是有什麽用呢，似乎沒有辦法阻止。
　　陳入進眼眶也是通紅：“陳元奇害了皇兄，也害了我，皇兄，倘若我等現在傳信入宮，向母後和慕太後輸誠，您看……”
　　“不可能！”陳贄敬冷笑：“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有誰會相信，此事和妳我沒有關聯呢？她們會信嗎？現在說什麽話，都沒人信了，當有壹人舉起了刀，壹切的平衡，就都打破了，彼此再無互信的基礎；元奇和妳我的關系，天下誰人不知，現在天下人只知道，咱們反了，而不是鄭王反了，到了這個份上，輸什麽誠？派人前去斡旋解釋，宮中定然不信。可妳我親自去？入進，本王問問妳，妳敢去嗎？”
　　陳入進又覺得心口開始絞痛了，他忙是捂著心口，壹張臉蒼白如雪。
　　這句反問，他無法回答。
　　因為這個檔口，自己是絕不敢入宮的，說不準入了宮，就被人當做叛黨拿起來，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呵……”陳贄敬冷笑連連，嘴角抽了起來：“妳不敢入宮去解釋，本王也不敢入宮去解釋，可壹旦叛亂被平定，就算是解釋，也變得無用了，宮中的婦人，十之八九，會教妳我死無葬身之地，到了這個份上，只有壹條路，帶兵，入宮！”
　　陳贄敬眼裏，放出厲色，自己的兒子，想來已經生死未蔔了，現在再不做決定，壹旦猶豫，就是最不可測的結果。
　　所以……
　　陳贄敬冷冷道：“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來人，集結京營的各路人馬，傳本王的詔命，隨本王入宮，還有，給宮中本王的內應，想盡辦法給他們傳達訊息，讓他們伺機而動，而今，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事已至此，只有死中求活，母後……”他眼珠子幾乎是暴出，面帶著無盡的殺意和殘酷：“兒臣等這壹日，可等了太久太久，好罷，那就來做壹個了斷吧，反正……是遲早要做壹個了斷的。”
　　他渾身顫抖，朝向陳入進大吼：“待事成之後，第壹個，便要宰了這陳元奇！”
　　接著，他大手壹揮：“動手。”
　　……
　　京師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這種混亂，在這十幾年來，本就埋下了伏筆。
　　十幾年來臺面下的爭鬥，雙方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鬥而不破的格局，而今，這個格局已經徹底的不復存在了。
　　這鄭王揭竿而起，反了。
　　趙王也帶著人沖出了府，反了。
　　駐紮各地的京營，現在也已陷入了混亂。
　　平叛嗎？還是參加叛亂？
　　為數不少的宗室，也都是目瞪口呆，因為他們實在無法理解，為何陳元奇舉事，自己竟是全然不知。
　　更多的將軍，也在焦灼的等待著消息。
　　終於，趙王的詔令開始傳達。
　　十幾年來的經營，宮中的婦人畢竟被禁錮在宮中，再如何掌握大權，也絕不可能如趙王這般收買人心起來更方便，趙王這些年，羅織的心腹，不計其數，其實想也可以想象，誰都知道趙王乃是陛下的父親，更知道遲早有壹日陛下將大權獨攬，誰都明白，當初誰是趙王黨，他日，便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誰料到能有今日呢？
　　每壹個人都沒有料到，可是自己實在有太多的把柄在趙王手裏，更何況，平時這麽多親昵的舉動，趙王現在要動手，自己若是不肯服從，難道他日，自己會有好果子吃嗎？
　　今日成了，自己或許可以稱的上是從龍，今日不成，即便自己不參與，也可能遭受池魚之殃。
　　終於，各路的京營開始有了動作，許多的大臣，開始向趙王府方向靠攏。
　　洛陽城裏，兵馬四出。
　　……
　　呼……
　　方吾才已是氣喘籲籲的上了山，迎接他的，乃是陳凱之，陳凱之壹身戎裝，顯得英氣逼人，他與方吾才撞面，方吾才嘆了口氣：“成了，怎麽樣，白日舉事，凱之從未見過吧，老夫這是擔心妳啊，妳想想，這鄭王若是動了手，趙王等人，肯定不能袖手旁觀，這麽大的亂子，妳擋得住嗎？若是在夜裏，就更加糟了，白日動手，可以讓妳多壹點把握。”
　　原來是師叔的主意，所以那鄭王是被他給忽悠的。
　　陳凱之哭笑不得，此時他已下令，勇士營下山了，身邊的勇士營官兵，開始魚貫下山，自二人的肩膀擦身而過，陳凱之道：“師叔辛苦，且就在山中歇下吧，其余的事，交給我便是。”
　　方吾才憂心忡忡的看了陳凱之壹眼，旋即便語重心長的開口：“老夫只擅長攪和，其他的，可不會，妳自己……好自為之。”
　　他說著捂住心口。
　　“哎，說起來，這些宗王，真是舍不得啊，這些本都是老夫的肥魚，原本還想著，下半輩子，就指著他們給老夫養老送終，吃他們個十年二十年，誰料這壹次……竭澤而漁，真是心痛。”
　　陳凱之已懶得理會他，從他壹側擦身過去，他捏住了腰間的劍柄。
　　這是壹步險棋，鄭王雖只是壹塊磚，可他的作用，卻是拋磚引玉，鄭王動了手，他幾乎可以料定，趙王壹定坐不住，他們之間，本就是休戚與共，鄭王若是完了，趙王也絕不可能有好下場。
　　正因為如此，陳凱之深深的明白，自己要面對的，是趙王這攝政王，還有整個宗室勢力十幾年在京師的經營，壹旦出了任何岔子，便可能功虧於潰。
　　他厲聲道：“加快速度下山，下山之後，立即向宮中進發，要快，要趕在叛賊之前，抵達宮中！”
　　“現在開始，所有人都要謹遵號令，違令者，殺無赦！”
　　他回頭，見方吾才站在原地，自山上俯瞰著下山的隊伍，隨即，陳凱之回眸，目中，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