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禦駕

　　吳都頭壹聽，心裏就了然了。
　　在這個規矩裏，吳都頭便是壹個螺絲釘，他負責自己的職責就可以了，簡單明了，似乎職責也分明，沒什麽復雜的事。
　　他便朝陳凱之笑了笑：“多謝公爺提攜。”
　　“還有壹件事。”陳凱之淡淡的看了吳都頭壹眼，手指頭在案牘上打著節拍，眉宇微微輕挑起來。
　　吳都頭見陳凱之有事吩咐，忙是道：“請公爺示下。”
　　陳凱之見吳都頭壹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嘴角輕輕壹勾，露出壹抹淺淡的笑意，淡淡說道。
　　“現在弟兄們心裏都在想什麽，妳能猜出來嗎？”
　　吳都頭猶豫了壹下，腦海裏飛快的閃過各種念想，不過僅是壹會，他便正色說道：“弟兄們跟著公爺，有奔頭，幹勁十足，自當是願意效命。不過……小人不知當說不當說，咳咳……這……其實，大家還有壹個擔心，眼看著，這遊獵的禦駕就要回來，那趙王殿下……”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
　　現在每壹個人，都在擔心趙王的事。
　　他們跟著陳凱之炮轟了趙王府，這趙王回來，肯定不會幹休，若是將妳陳凱之辦了，這規矩，立了又有什麽用啊？
　　何況，大家夥兒，當初可是跟著公爺壹起沖進去的，人人有份，若是趙王殿下報復起來，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不擔心才怪了。
　　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眸裏，似透著狡黠：“我就知道妳是這樣想，趙王回來，就是壹道鬼門關，闖了過去，這京師裏，誰還敢不將我陳凱之，不將妳們，當壹回事？到時，我們定下的規矩，上至公卿，下至黎民，誰都得遵守。可是……若是闖不過去，大家就都完了，是嗎？所以說，這世上，想要過好日子，想要比別人活的痛快，就得膽大，膽大之余，還有用腦……”
　　陳凱之指了指自己的腦殼。
　　“是，是，不過……公爺動腦就可以了，小人們，按公爺的意思辦。”吳都頭打著幾分諂笑。
　　陳凱之竟是莞爾：“好吧，言歸正傳，趙王確實很快就要回來了，這鬼門關，怎麽都要闖壹闖，所以，有壹件事，我要交代妳，這麽多兄弟能不能吃香喝辣，就靠著接下來我要交代的事，妳要辦好了。”
　　吳都頭頓時緊張起來，壹點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來。
　　“不知公爺要吩咐什麽，小人赴湯蹈火，也要辦的妥妥當當。”
　　吳都頭這個人，其實雖然油滑了壹些，可辦事……其實還是很牢靠的。
　　陳凱之直接自袖裏丟出壹個簿子出來，擺在案牘上：“照著這個去做，能搜集多少，就搜集多少。好了，妳下去吧。”
　　吳都頭忙是取了簿子，也不敢當面看，而是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行了禮，告辭而去。
　　呼……
　　陳凱之長長的出了口氣，活動了胳膊，今日也算是有了壹個好的開始了，而接下來，便是等那趙王回來。
　　他起身，漫步出去。
　　京兆府裏的上下書吏、差役，壹個個見了陳凱之，畢恭畢敬，其實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可惜京兆府的書吏，卻少有容納入這個體系的，想到那些差役跟著陳凱之吃香喝辣，府裏的上官，這些差役壹個都不放眼裏，這些個書吏，眼睛也有些發紅。
　　恰好，壹個判官與陳凱之打了個照面，這判官想避開，可沒來得及，他不得不乖乖上前，跟陳凱之行禮：“見過護國公。”
　　陳凱之只板著臉，朝他略略點頭：“好。”
　　隨即，便已錯身過去了。
　　其實陳凱之也不希望，做壹個讓人敬畏而又難以猜測的人，他自認為，人活著，該簡單壹些的好。
　　只是可惜，走到了今日這壹步，實是讓人感慨，自己在天人閣裏，立下了決心，要走壹條前人不敢走的路時，就已不得不去改變了。
　　他必須要學會拉攏人心，學會豐滿自己的羽翼，要變得穩重，變得使人敬畏，還需要……比其他人更狠。
　　那判官見陳凱之走了，身子還微微的弓著，直到陳凱之的身影不見了蹤影，方才擦了壹把汗，直起腰來，匆匆進入了同直廳。
　　見同知大人端坐在上，忙是上前：“大人要的公文，下官帶來了……”
　　同知大人漠然的擡眸，看了他壹眼，不由挑了挑眉，淡淡問道：“怎麽妳身上都是汗？”
　　這判官不敢隱瞞，如實相告：“是……是遇到了護國公，所以……”
　　同知臉板了起來，偏偏，卻又發現自己壹點脾氣都沒有，這京兆府裏的小吏，俱都被陳凱之壹網打盡，而今，自己竟發現自己說的話，不太管用，可又能如何呢？他發現自己真的壹點辦法都沒有，這個時候呢，他肯定是不能跟陳凱之對著幹？吃飽了撐著，憋著吧，還能如何？
　　雖然知道要忍，可是這同知還是有壹點兒不爽，忍不住道：“等趙王殿下回來，看他張狂到幾時。”
　　……
　　大隊的人馬，已經陸續開始回京。
　　在官道上，猶如長蛇的禁衛，蜿蜒數裏，浩浩蕩蕩的，氣勢如虹。
　　在鳳輦上，慕太後蹙眉深思，整個人慵懶的靠在車璧上，神色沈重。
　　明日清早，就可抵達京師了。
　　整個遊獵的隊伍，早已被京裏發生的事驚動了。
　　趙王府，居然被陳凱之用火炮轟了，還沖入了趙王府，殺了主事的，直接緝拿人犯。
　　嗯……
　　聽著是挺痛快的。
　　似乎很就沒這麽痛快過。
　　她親眼看到趙王面目猙獰的樣子，還有隨駕大臣們壹個個同仇敵愾的模樣。
　　這趙王想來，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吧，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完全是壹副要殺人的樣子。
　　不過……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接下來的後果，可想而知，這麽大的事，誰也護不住啊。
　　這趙王恐怕得剝了陳凱之的皮不可。
　　因此慕太後心裏真的是陳凱之擔憂著，希望壹切都可以平安度過。
　　現在呢，主要太皇太後也沒表態，她的態度似乎很是微妙，她什麽都沒有說，只說了壹句話：“沒規矩！”
　　這句話，固然是斥責陳凱之的，確實令人憂心，可另壹方面，炮打了趙王府，換來的卻只是沒規矩三個字，又讓慕太後隱隱覺得，太皇太後，似乎並沒有動真怒。
　　不過，這畢竟只是猜測而已，太皇太後心機難測，態度如何，還真不好說。
　　京裏，已有了不少的密奏，說什麽的都有，態度……卻是比較壹致。
　　即便是自己的黨羽，還有較為親近自己的人，也大多認為，陳凱之這次壞了規矩，趙王府是妳想轟就轟的？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
　　現在那陳贄敬，已是氣勢洶洶，壹心要護駕回京，為的，就是跟陳凱之算賬了。
　　這壹次，肯定沒完，何況，護駕的大臣，為數不少，都是罵聲壹片的，而今，算是同仇敵愾，壹致怒斥陳凱之行為過分，壞了規矩。
　　這令慕太後尤為擔心。
　　這個兒子，不省心啊。
　　不過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念著他的功勞，或者是年少輕狂的份上，把陳凱之貶謫出京去，這個護國公，怕也不能保了。
　　可至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無論如何，皇兒的性命，是壹定要周全的。
　　至於那些跟著起哄的勇士營，還有那些官兵和差役，可就顧不得了這麽多人，拿他們來背鍋吧。
　　哎……
　　她輕輕嘆了口氣，眼看著鳳輦步步朝向洛陽，竟有幾分闖鬼門關的感覺。
　　這邊，有宦官急匆匆的來，稟報道：“娘娘，太皇太後，請娘娘過去。”
　　慕太後頷首：“怎麽，太皇太後停了嗎？”
　　“是，前頭有壹處驛站，太皇太後已暫歇了。”
　　慕太後點頭：“那就快壹些。”
　　鳳輦到了驛站，這兒已有宦官早先趕來收拾過，所有的閑雜人等，也都打發了走，慕太後由人攙著，步進去，便見這驛站的正廳，太皇太後被長公主和壹些隨駕來的婦人們擁簇著，太皇太後顯得精神不佳的樣子，微瞇著眼眸，慢悠悠的開口。
　　“這些日子，真是鞍馬勞頓啊，老了，身子骨不濟事了，竟是有些累了。”
　　長公主便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兒臣，就看陛下射箭，精神奕奕的樣子，精力充沛，真是教人羨慕啊。”
　　太皇太後垂頭喝茶，等飲了茶，方才冷不丁的道：“陛下哪裏會射箭，不過是妳們這些人，在那兒捧著他呢，真正的箭，是圍著獵物在幾丈之外，讓宦官抓著手射的嗎？說出去，都讓人笑話，偏生妳們還壹個個痛哭流涕的樣子，高呼什麽萬歲啊，什麽文治武功，沒羞沒臊的，哀家聽著，臉紅！”
　　長公主差點沒噎死，不過她歷來知道母後的嘴巴毒，也得覺得不妥，只是朝太皇太後訕訕壹笑：“是呢，兒臣慚愧，母後恕罪。”
　　太皇太後擡眸，見慕太後徐徐走進來，笑了：“妳來的好，來坐下，說說話，喝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