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死

　　陳凱之此時卻不詫異了。
　　甚至他只是壹笑朝楊琛淡淡挑眉，冷聲道：“可這又如何……”
　　他頓了頓，壹字壹句的從牙齒縫裏擠出話來。
　　“楊氏的根基就在關中，而今，朕既來了，無論妳們這些人是真楊還是假楊，朕都要將妳們連根拔起！”
　　楊琛沈默了。
　　陳凱之深深的凝視著楊琛，不客氣的道：“來人。”
　　“在。”
　　禁衛軍已經聽命於他，和著勇士營的聲音，格外響亮。
　　陳凱之壹字壹句的從牙縫裏迸出話來：“封鎖各門，尤其是要將楊氏各處宅院，都要死死圍住，其中老幼，壹個不留。”
　　“遵旨！”壹個勇士營的士卒，飛快前去傳令。
　　而此時，陳凱之則重新坐在了禦椅上，目光環視著眾人壹眼，才慢悠悠的吐出話來。
　　“所謂的陰謀詭計，所謂的機關算盡，無論是什麽李代桃僵，什麽美人計，妳們楊家這些人似乎永遠都不明白壹點，在真正的實力面前，壹切都不過是螭魅罔兩的把戲而已，不堪壹擊。朕統統殺幹凈，也就是了，冒頭壹個，便誅殺壹個，直到斬盡殺絕，乃至關中無楊為止！”
　　楊琛的目中，掠過了壹絲悲哀，或者說，此刻，他多少有了些恐懼，壹張臉發白如死，格外難看。
　　關中無楊，這四字出來，實是讓人膽顫。
　　殿中群臣壹個個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楊琛這時擡眸，輕輕看了陳凱之壹眼，見著陳凱之那陰沈的面容，他的心不禁壹顫，旋即便開口說道：“陛下，難道以為如此，就可以得到關中的人心嗎？楊家在關中經營了數十年，強力是無法使關中相附的。”
　　這話很明白了，就是妳陳凱之殺光了關中的楊氏又如何，關中的人幾乎都聽令楊氏，陛下妳殺光了，就能得到人心了嗎？
　　陳凱之卻是笑了：“這個世上，沒有朕不可以做到的事，誠如現在，妳壹定想不到，朕會來到這裏。”
　　楊琛突然大笑：“陛下，實在是錯了，勇士營，不過數千，即便有萬人又如何，關中有軍民數百萬，不知多少人，受過楊家的恩惠，楊家能在此自立，也正因為如此，何況，函谷關還有十萬楊家的精兵，陛下雖取洛陽，卻殊不知，這才只是個開始。”
　　陳凱之沈默了壹下，隨即擡眸看著楊琛。
　　楊琛則凜然無懼的同樣用壹種別有意味的眼神看向陳凱之。
　　這殿中的群臣，無壹不是膽戰心驚。
　　楊琛的威脅，也不是沒有道理。
　　妳陳凱之就算是孤軍深入又如何？
　　關中人心未附，即便是在這殿中，雖然許多人都大氣不敢出，可妳能保證，他們心裏在想什麽？關中有數百萬人，在楊家的經營之下，有許多人受了楊家人的恩惠，楊家能夠說自立就自立，便是因為他們在此盤根錯節的緣故。
　　而真正可怕的是，十萬精兵，還陳列在函谷關，妳陳凱之現在要誅盡楊家人，而那函谷關的統兵大將，便是楊家人，現在妳最好的選擇，理應不是大開殺戒，而是立即進行安撫，甚至赦免絕大多數楊家人的罪行，將已死的偽皇帝陳艷義當做替罪羊，將壹切罪過，都推在壹個陳艷義身上。
　　如此，妳陳凱之才可以平和的解決爭端，迫使函谷關的十萬精兵投降，也使關中能夠迅速的穩定，令它重新回到大陳的治下。
　　否則，這關中將壹刻都不會安寧，恐怕會有無休止的戰亂，這是妳陳凱之想要的？
　　陳凱之面上沒有表情，他徐徐的起身，踱步而行。
　　他突的駐足，擡眸看著楊琛，壹字壹句的頓道：“妳的意思是，讓朕赦免妳們？”
　　楊琛面色平靜，朝陳凱之輕輕點頭：“是，陛下若是赦免楊家，楊家可以舉家遷徙出關中，函谷關的十萬精兵，臣自會去勸降，除此之外，陛下別無他法。陛下既是雄主，自然也希望，關中穩定，不再起任何的兵禍。”
　　楊琛此時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深信，陳凱之會妥協的，因為這個提議很公平，對誰都好，不需要生靈塗炭，也不需要兵戎相見，似乎是很不錯的提議。
　　可陳凱之竟是笑了，徐徐的靠近楊琛，眼眸深深瞇了起來，嘲諷地問道：“妳吃定了朕？”
　　楊琛微微壹笑，又搖頭：“不，只是臣了解陛下。”
　　“噢？”陳凱之微微皺眉，壹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楊琛淡淡地說道：“陛下不願舉全國之兵，自函谷關攻打關中，而寧願親自冒險，自水路逆流而上，奇襲長安，這就說明，陛下想做個聖天子。只有聖天子，才會體恤軍民百姓，不願讓百姓顛沛流離，也不願造成巨大的傷亡，陛下寧願自己冒險，也不願意無數的青壯被征募起來，耽誤了他們的農時，使無數人成為函谷關下的皚皚白骨。陛下，臣說的對嗎？”
　　陳凱之眼眸微微掠過了壹絲冷色，嘴角輕輕抽搐著。
　　可楊琛，卻是漸漸的得意起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是萬顛不破的道理。
　　楊琛見陳凱之沈默著不語，隨即又道：“所以對陛下而言，陛下來此，並非是要復仇，也絕不是要玉石俱焚。陛下要得到的，是完好無損的關中，而絕非是生靈塗炭、屍橫遍野的關中。而這壹點，臣可以向陛下保證，臣可以為陛下做到。臣可以為陛下安撫住關中人心，臣也可以令函谷關的十萬精兵放下武器，臣只要陛下明發旨意，赦免楊家，楊家可以舉家遷出關中，自此之後，陛下自做自己這聖天子，而楊家，只求茍活而已，老臣在想，陛下壹定會同意。”
　　不同意也不成！
　　楊琛心下冷笑，這其實才是楊氏真正的壹張底牌，這叫投鼠忌器。
　　於是他笑了笑，朝陳凱之說道：“否則，臣也可以保證，固然楊家連根拔起，這關中，也將壹日不寧！”
　　這群臣壹個個戰戰兢兢，可現在，他們終於是佩服起楊琛了，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已嚇得差點尿了褲子，而這楊琛，卻還是如此的冷靜。
　　陳凱之卻是昂頭失笑：“妳們想去哪裏？沒錯，朕倒是知道，關中楊家，倒是在數十年前，就曾分為三房，大房自在關中，而其他兩個支系，卻分別去了西涼和蜀國，妳們……還真是狡兔三窟啊，西涼和蜀國之中，妳們楊家的族人中，也不乏有身居高位者，所以，妳們即便犯下了如此下的罪惡，也想要安然的全身而退嗎？”
　　楊琛搖頭：“不，這不只是讓楊家安然而退，對陛下而言，也有莫大的好處。”
　　陳凱之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搖頭，而是徐徐道：“妳既是為人所收容，那麽，朕想問妳壹件事，妳的義父，也就是太皇太後名義上的父親，沒有死，對嗎？”
　　楊琛顯得極冷靜，似乎根本不想隱瞞，朝他重重點頭：“是。”
　　陳凱之嘴角輕輕壹勾，又開口問道：“人在哪裏？”
　　“臣若是說不知道，陛下相信嗎？”楊琛凜然無懼的凝視著陳凱之的眼睛：“臣說過，臣只是棋子。”
　　這話的意思是，既是棋子，那麽作為棋子，自是不可能知道棋手的行蹤。
　　陳凱之便嘆了口氣：“真可怕啊，壹個幕後黑手，至今都在裝死，朕到現在，竟都不知他到底謀劃的是什麽，賣的是什麽關子，甚至，朕竟還不知他現在成了什麽人，妳說，可笑嗎？”
　　楊琛卻是冷著臉，道：“陛下，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陛下是聖明之人，所以，懇請陛下早做決定。”
　　“決定什麽？”陳凱之壹挑眉。
　　楊琛凝視著陳凱之，冷冷道：“合作！唯有合作，方能共存！”
　　陳凱之奇怪的看著他，突然道：“有壹件事，妳似乎不太明白。”
　　“什麽？”楊琛繼續冷冷的看著陳凱之，他看得出，陳凱之是在拖延，這拖延，不過是因為陳凱之動心了，只要動了心，那麽這陳凱之，定會恢復理智，那麽，他就不得不乖乖和楊家合作了。
　　可陳凱之這時卻是露出了刺骨的輕蔑之色：“合作，妳不配！”
　　說話之間，腰間的長劍鏗鏘而起，長劍如虹，劍鋒破空，只瞬間，便已刺入楊琛的胸口。
　　這壹劍快如毒蛇，可又迅速的收劍，於是，壹腔熱血順勢噴出。
　　陳凱之只聽到壹聲悶哼，壹股熱血澆在殿中銅磚上，陳凱之再沒有看楊琛壹眼，因為此刻，楊琛再沒有聲息了，他旋身，飛快的將劍收回鞘中，朝著那壹個個驚恐和駭然的群臣看了壹眼。
　　“他說的話，朕壹個字都不信，朕就是想要看看，誰敢攔朕，傳旨，今日之內，殺盡長安城中楊氏老幼，壹個不留，再傳朕旨意，朕入關中平叛，凡有不順從者，俱都與楊氏等同，發出檄文，這關中各府各縣，檄文所至，若是地方官吏凡有不肯降者，朕保證，他們的下場，和今日的楊家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