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大喜過望

　　糜益努力地忍著身上的劇痛，戰戰兢兢地拿起了那封邸報，口裏還在拼命地咳著血。
　　那壹個個字映入他的眼簾，而看到了這個……糜益幾乎要暈死過去。
　　陳凱之受到了嘉獎，而嘉獎的署名人竟是……陳公……
　　不是說好了，陳公對那姓陳的小子深痛惡絕的嗎，怎麽才轉眼的功夫，就……
　　糜益氣喘籲籲，自己堂堂學候，竟被人毆打，這於衍聖公府來說，本就是壹件斯文掃地的事，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這是找死啊。
　　自己壹次次的做出誤判，其結果……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的，又壹口老血吐了出來。
　　……
　　時間壹如既然地緩緩而過，又過了幾天，陳凱之便得了消息，要預備入內閣去拜見。
　　陳凱之便明白，陳公應該已經將他關於勇士營的設想，和其他幾個內閣大學士商議過了，可商議的結果如何，陳凱之卻不知道。
　　不過這次去內閣拜見，看來是有結果了。
　　於是陳凱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壹大清早便動了身。先是到了翰林院，點卯之後，書吏熱絡地道：“陳修撰今日竟有雅興來？”
　　陳凱之謙虛地笑了笑道：“汗顏的很。”
　　說著，便趕去了待詔房，待詔房裏，翰林們見了他來，都有些意外，卻不再像從前那般的冷眼相看了，陳凱之主動和他們打了招呼，他們頓時顯出了幾絲的尷尬，卻也紛紛和陳凱之打了招呼。
　　陳凱之沒有任何感到奇怪的地方，對於這等人，陳凱之兩世為人，見得多了，可謂見怪不怪，與其對這些人憤怒以對，不如顯得落落大方壹些，面上的客套是要的，畢竟自己也沒有狂拽霸氣吊炸天的本錢，可客氣之余，卻需保持距離，說穿了，不可交心，禮數卻需要盡到。
　　那梁侍讀瞥了陳凱之壹眼，陳凱之朝他作揖道：“見過侍讀大人。”
　　梁侍讀很尷尬啊，他只輕描淡寫地點點頭道：“陳修撰不在山上教化勇士營，今日怎麽來了？”
　　他其實還沒有適應過來，說穿了，就是當初翻了臉，現在拉不下面子來求和。
　　陳凱之則是不卑不亢地道：“陳公請下官去內閣說話。”
　　梁侍讀壹聽到陳公，臉色就有些變了，幹笑道：“既如此，那可不能怠慢了，待會兒便隨本官壹道入宮吧。”
　　時辰壹到，眾翰林便自崇文門入宮，抵達了宮中的待詔房，陳凱之在這裏候著，而那梁侍讀呢，似乎顯得心神不定，他總覺得，陳凱之去見陳公，說不定會說些他的壞話。
　　要知道，任何壹個官員，對於自己部下去見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都是有所忌諱的，之前他曾對陳凱之落井下石，現在陳凱之有了跟陳公獨處的機會，天知道這陳凱之最後會說什麽。
　　他見陳凱之還未動身，想了想，便捋須，擺出了官儀，朝陳凱之招招手。
　　陳凱之其實並不想跟梁侍讀多說什麽，卻也只好上前道：“不知侍讀大人有何吩咐？”
　　梁侍讀嚅囁了壹下，方才道：“陳公召妳，所為何事？妳說實話，老夫是妳的上官，待詔房裏發生的事，自要問明，噢，還有，凱之，這京察可要開始了。”
　　前頭是想從陳凱之這兒試探出壹點風聲，而後頭，就有點想要拿捏陳凱之的意思了。
　　所謂京察，在大陳，是官員的壹次考核，由吏部牽頭，會同大理寺和都察院，對京中的官員進行摸底。
　　可京中的官員何其多也，難道壹個個考評每壹個人壹年的優劣？所以每壹個官員，幾乎都需自己的上司寫下評語，隨後送到吏部，吏部再根據此人的口碑進行核實。
　　某種程度來說，上官的考評，對於壹個官員來說，是極重要的。
　　畢竟這是重要的參考。
　　梁侍讀說出此話，隱隱裏有些威脅的意味，這意思不就是在說：小子，可別想玩花樣，妳若是在背後對我使壞，我不好過了，到時候就大家的日子都別想好過。
　　其實他若是沒有後頭這句話，依著陳凱之的性子，這件事倒還好說，他問什麽，陳凱之自然答什麽便是，可偏偏，這梁侍讀卻選擇了威脅。
　　陳凱之笑了笑，突然覺得這梁侍讀想來是在翰林院待詔房裏混得久了，竟變得如此天真，陳凱之抿了抿嘴，只淡然地看著梁侍讀，卻不回話。
　　梁侍讀有些惱怒，便道：“妳為何不說話？”
　　陳凱之搖搖頭：“下官……”
　　梁侍讀嘗試著想用官威來懾服陳凱之：“怎麽，這就是妳對上官的態度？陳凱之，這裏是翰林院，老夫是侍讀，妳是修撰！”他磕了磕案牘。
　　陳凱之只好嘆了口氣：“因為下官不知該如何回答啊。”
　　梁侍讀壹呆：“什麽意思？”
　　陳凱之便道：“陳公召下官去，所談論的，定是機密，陳公授予機密，下官如何能告訴梁侍讀？梁侍讀若是想知道陳公和下官說什麽，大可以親自去問陳公，何必來為難下官。”
　　“……”梁侍讀壹呆，啞口無言。
　　陳凱之朝他拱了拱手，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其實他挺鄙視梁侍讀的，見風使舵和卑鄙的人，陳凱之見得多了，可真正手段高明的人，往往是卑鄙於無形，這叫大奸似忠。
　　而梁侍讀呢，學的不過是皮毛而已，沒幾下功夫，就能讓人看透他的本質。這樣的人，反而讓人鄙視。
　　正在這時，卻有壹個書吏來道：“哪壹個是陳凱之，陳公來問，人到了待詔房沒有。”
　　陳凱之連忙站了起來，卻見這是壹個面生的書吏，生著壹張不起眼的相貌。
　　陳凱之朝他行禮道：“下官便是。”
　　“陳修撰，請吧。”
　　陳凱之有些明白了，陳公身邊的書吏，看來是換人了。
　　接著，陳凱之便隨這書吏到了內閣。那書吏先前去通報，過不多時，那人去而復返，朝陳凱之做了個請的姿勢。
　　陳凱之步入陳學士的書房，在這裏，陳壹壽和以往壹樣，正在低頭讀著什麽，似乎感受到了陳凱之的腳步，不等陳凱之行禮，他頭也不擡，手卻伸了出來，伸出食指朝下，向下勾了勾，眼睛依舊落在案牘的壹份奏疏上。
　　這意思是讓陳凱之先不要打擾，等他處理完手頭的事再說，也是讓陳凱之坐下的意思。
　　陳凱之便無聲地作揖，隨即跪坐在壹旁。
　　等了片刻，陳壹壽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取了筆在奏疏上唰唰的擬了票，方才擱筆擡眸。
　　他看了陳凱之壹眼，才道：“妳所請的事，老夫已和姚公、張公、吳公商議過了，他們對此，倒也頗為樂見其成。勇士營上了飛魚峰，朝廷也可以松壹口氣。”
　　他說到松壹口氣的時候，自嘲的笑笑。
　　這等於是把鍋全部甩給了陳凱之了，反正勇士營本就是形同虛設，留著也是無益，其實內閣諸公們早就想裁撤掉了，可問題在於，這又礙於輿論，所以壹直下定不了決心。
　　現在好了，妳陳凱之既然有能耐，那就讓他們上山去吧，妳們在山上做什麽都好，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可以了。
　　而至於妳陳凱之，此前朝廷確實是有所顧慮，不過經過了這壹次考驗，卻是發現妳這個家夥，倒還穩重，想來也不會捅什麽婁子的。
　　陳凱之的心裏只是大喜過望。
　　其實讓他管事可以，可既然要管，陳凱之最怕的卻是受人掣肘，壹旦被人掣肘了，什麽事都別想做成。
　　就如這勇士營，若是不上山，他既要聽命於羽林衛，又要聽命於兵部，勇士營的那些丘八們反正是爛人，愛咋咋地，可羽林衛和兵部拿捏不住這些丘八，卻可以指使陳凱之啊，陳凱之要做什麽事，都需向上稟奏，這勇士營，還管個什麽？
　　可壹旦上了山，就等於徹底的將勇士營與兵部、羽林衛隔絕了，陳凱之壹言九鼎，便可以對勇士營進行徹底的改造。
　　“不過……”陳壹壽說到這裏的時候，卻是微微皺起了眉，接著道：“眼下唯壹的難題，是錢糧，其實勇士營的錢糧，壹直都是按羽林衛的規格，也不算少了，若是再追加，只怕不大妥當，姚公的意思是，每年可以增加紋銀壹千，再多，就真的沒有了。”
　　三百來號人，紋銀壹千，就是每人壹年三兩……這個數字，雖屬於格外開恩，可在陳凱之看來，還是太小氣。
　　要知道，禁軍需要馬匹，需要武器，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所以往往壹個府兵，需要三個民夫的錢糧才可以養得起，而三個府兵的錢糧，勉強能養得起壹個羽林衛禁衛。
　　可現在的問題在於，勇士營刀槍入庫了這麽多年，當初倒確實發放了馬匹和武器，可是據說，那幫勇士營的孫子早就偷偷的拿去賣了換錢去了。那壹切就都需重新開始，所以現在陳凱之需要戰馬，需要刀劍，需要弓弩，可這些，都得要用錢堆起來的。壹千兩銀子，實在太少了。
　　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