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壹切盡在老夫掌握中

　　大燕天子再壹次匆匆地抵達了鴻臚寺。
　　他面色發紅，壹雙劍眉深深地擰了起來。
　　其實邊鎮只是壹次小損失，不過是壹座小城塞而已，還不勞堂堂天子記掛在心。
　　可是這位天子，心裏有宏圖大誌，眼裏容不得沙子，何況，既然關系到了陳國，那麽就極可能不是孤立的小事件了。
　　所以他急匆匆的趕到了這裏，而在他的身後，許多大臣竟也跟了來。
　　他怒氣沖沖地回眸，朝著壹幹大臣吼道。
　　“朕何時讓妳們跟來的？”
　　於是大臣們便紛紛拜倒道：“臣萬死。”
　　天子嘴角微微壹勾，竟是冷冷的笑了起來，滿是惱火地吼道：“都給朕退下！”
　　大臣們遲疑了片刻，這個時候，他們都在擔憂天子安危，可是面對這怒氣騰騰的天子，他們也不敢再勸阻，只好齊聲道：“臣不敢奉詔。”
　　在他們心裏，那個姓方的是陳國人，自然是滿肚子的陰謀詭計，倘若陛下吃了他的迷湯藥，這還了得？他們是怎麽也得防著不可！
　　少年天子又是氣惱不已，卻發現自己壹點辦法都沒有，壹雙眼眸冷冷地瞪著眾人，格外冰冷地笑著：“好罷，那就由著妳們，隨妳們去吧。”
　　說罷，他正待要進入鴻臚寺，卻在此時，有壹個童子腳步匆匆的走了出來，道：“我家先生方才有交代，說是待會兒，大燕的君臣即將來訪，先生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還請陛下與諸位大臣們入見，若有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
　　這壹下子，所有人都震驚了，清壹色的驚愕之色。
　　少年天子更是身軀壹震，他……如何知道……朕會來，還知道大臣們也會跟著來？
　　要知道，這封急報，可是十萬火急送來的，除了自己和重要的大臣可以過目，誰也沒有看過，即便這裏有大陳的探子，那麽他們傳遞消息的速度也會慢壹些，最快也得要明日才到。
　　而且，他如何知道大臣們會跟來？
　　自己壹路過來，可是快馬加鞭，不存在有人特意去望風，然後提前跑來報信的可能。
　　何況，人家童子也說了，先生早就吩咐過了。
　　他眼眸微微壹瞇，眉宇深深地皺了起來，不禁對那童子道：“妳家先生，是何時讓妳來相候的？”
　　童子戰戰兢兢的，不敢直視君王，哪裏敢說謊，而且，這童子本就是鴻臚寺的人，是燕人，更不存在被那方先生買通欺君罔上的可能，他便說道：“今兒清早，先生起來，獨自壹人下完了棋，才吩咐的。”
　　少年天子虎軀又壹次壹震，目中若有所思，也只是須臾間，回眸看了諸大臣們壹眼，口氣冷冷地道：“走吧，進去。”
　　連那些大臣，心裏也不禁相疑起來，不會這樣巧吧，事有反常即為妖啊，這方先生，當真是妖人嗎？當真有先知的本領？
　　他們不敢相信，卻又找不到質疑的理由。
　　而此時，方吾才已到了廳裏，泰然自若地跪坐在蒲團上，壹手端著茶盞，壹手捏著茶蓋，此刻竟是慢悠悠地喝著茶。
　　他顯得不疾不徐的，陳凱之此前來的那封書信，其實令他有些不安，因為原本他想用他自己的手段來想方設法把事情辦好，不過顯然陳凱之的辦法則是更加的簡單幹脆，直接操家夥幹這北燕人。
　　時間已經約定好了，就在前天，其實前天就算北燕人不放箭，陳凱之也會以北燕人先行攻擊的理由動手的，這從壹開始就成為了壹個計劃好的導火線。
　　按照時間推算，前天動手，北燕的快馬壹定會在昨天夜裏，或者是今日清晨拂曉時分將消息送來。
　　經過這些天的接觸，方吾才已多少對這個大燕的天子有了了解，這個少年天子是個急性子，壹定會坐不住。
　　而近來大燕的文武大臣對他這個陳國使臣多有不滿，到時……
　　壹切……都盡在掌握中……
　　他甚至帶著幾分趣味地用茶蓋刮著水面上的泡，旋即優哉遊哉地呷了口茶，面上帶著微笑，卻在這時，大燕天子已帶著群臣到了。
　　天子顯得很急躁的樣子，直接在這跪坐下來，其余人則沒有設立座位，只好站著。
　　無數雙眼睛則都看著方吾才，這些人，都是這世上最有權勢的人，不是天子，便是皇族，要嘛就出自名門世家，又或者，乃是大燕的中樞臣子。
　　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而且雙目如炬，但凡是心裏有點發虛的人，被他們這樣註視，怕都要面色不自然。
　　可是方吾才，卻是繼續著方才的動作，又飲了口茶，完全是壹副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姿態。
　　不等天子開口，方吾才嘆了口氣，捋著須徐徐開口道：“老夫早叫陛下有所防範，南方會有兇兆，哎……可惜，不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壹聲嘆息，真真讓天子的心裏生出了深深的慚愧，悔不聽先生之言啊。
　　身後，那燕九齡依舊抱有敵意，壹雙眼眸冷冷地瞪著方吾才，口氣尖銳如刀。
　　“而今貴國對我大燕挑釁，先生乃是大陳國使，難道不該給壹個交代嗎？”
　　方吾才對此，置之不理，完全是壹副不關我的事的神態，壹雙囧囧有神的眸子只是看向大燕的天子，格外無奈地搖頭道：“這是大兇，老夫早就說過，陛下理當這東征，而絕不可南顧，而今兇兆已發，陛下理應立告祭太廟，預備東征，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壹下子，大臣們嘩然了。
　　妳在說笑話嗎？現在陳軍都打到了家門口了，居然還要大燕東征去打倭寇？這明顯是陰謀啊，是妳們陳國的陰謀，真是豈有此理。
　　這是要將我們大燕當猴耍嗎？簡直是過分。
　　燕九齡面色陰沈著，不禁冷笑起來：“東征？”他話鋒壹轉，口氣變得格外冷硬，“不！而今我大燕受辱，若不將這些敢於冒犯的陳軍誅殺殆盡，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濟北王的大軍，只怕已經發動了，到了那時，妳就預備著給妳們的陳軍收屍吧。”
　　方吾才面對燕九齡的冷漠，傲慢無禮的態度，他也不惱，只是嘆息道：“哎……萬萬料不到如此，天數，這是天數啊。”
　　少年天子壹直咬著唇不語，不過對於方吾才，他卻是尊敬的，於是他在心裏深深嘆了壹口氣，才道：“敢問先生，什麽天數？”
　　方吾才眉宇輕輕壹皺，旋即便壹臉惋惜地道：“老夫早已料到大燕將有壹劫，南方的濟北三府，極有可能不保，這濟北三府，乃是陳國的龍興之地，有陳國太祖高皇帝的龍脈護持，而今有太祖高皇帝的子孫進入了濟北三府，勢必無往不利，陛下該放棄濟北三府，免得大燕的將士無畏的流血，這……對大燕，將是壹場大劫……”
　　“住口！”
　　這姓方的，竟敢如此胡說八道，在燕人心裏，濟北三府早就成了他們的領土，現在這方先生竟是想靠壹張嘴，就將這濟北三府騙過去。
　　北燕的大臣自然是不能忍的，特別是燕九齡，他怒瞪著方吾才，冷冷笑著。
　　“呵……什麽大劫，現在大劫的，是那些敢冒犯我大燕的陳軍，他們不過區區數百人，被困在城塞之中，只要我大燕大軍壹到，便教他們灰飛煙滅，老匹夫，妳是使節，我不為難妳。”
　　燕九齡瞪著方吾才的目光透著幾分陰鷙，嘴角微微的抽搐了起來，極致憤怒地警告方吾才。
　　“可妳再敢糊弄陛下，我燕九齡便是舍了性命，也要妳屍骨無存。”
　　許多大臣，都是恨恨地看向方吾才。
　　這方吾才，分明是在危言聳聽啊。
　　什麽濟北三府乃是大陳的龍脈，什麽只要有陳氏宗族子弟，燕軍就要生靈塗炭，便要遭遇浩劫，瘋了，這老匹夫真的瘋了。
　　這話真是讓笑掉大牙。
　　區區幾百官兵就想將濟北三府收復？這難道不是可笑至極嗎？
　　便連少年天子，也是臉色驟變，他倒是對此半信半疑，雖是極信任這個方先生，可現在，卻也不免對方先生產生了懷疑。
　　面對燕九齡的威脅，方吾才依舊不為所動，神色淡然，只是嘆著氣道：“哎，老夫也知這話必令人認為只是危言聳聽，可這場浩劫，是定會發生的，此天註定的事，老夫區區人力，如何能夠拯救那些可憐的將士？陛下既然不信北燕眼下利在東方，那麽陛下請回吧。”
　　“請陛下起駕回宮！”燕九齡很幹脆地直接拜下。
　　這大燕的諸臣也紛紛拜倒：“請陛下起駕回宮。”
　　少年天子皺著眉，看了眼方吾才，又看了壹眼跪了滿地的大臣，他覺得心裏透不過氣來。
　　自聽了方先生的話，他的心裏如降下了陰霾，他自然覺得這太匪夷所思，難道大燕，連幾百的陳軍都不能消滅嗎？不，這怎麽看都是絕無可能的事。
　　最後，他正色道：“先生，來日，再來請教。”
　　說罷，少年天子已闊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