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曙光

　　陳凱之進來時，聽到了晏先生的話，心裏也不禁感慨。
　　這個世上，有利欲熏心的人，也有可敬之人。
　　對陳凱之來說，晏先生就屬於後者，在陳凱之上天心閣之前，他跟晏先生還素未謀面，可他對陳凱之，卻是幫助極大。
　　陳凱之想到當日，自己只是說了壹些肺腑之言，可這晏先生最後除了出山，為陳凱之解了圍。
　　最重要的是，他竟高風亮節至此，將壹切的功勞都推到了陳凱之的身上，對自己的名利，卻是半分都不看重。
　　所以陳凱之的心裏很明白壹件事，自己這個護國公，有壹半，都是晏先生的功勞。
　　陳凱之說著，已是走到了廳中，慎重地朝諸位學士和晏先生壹禮，才道：“學生來的有些冒昧，還望恕罪。”
　　所有的目光，壹瞬間便全都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
　　楊彪捋須，先是笑了，道：“原來晏先生所說的人，就是凱之，哈哈，看來吾與晏先生，也算是不謀而合，英雄所見略同了。”
　　晏先生也不禁莞爾壹笑，朝陳凱之招手。
　　“凱之，來坐吧。”
　　陳凱之依言坐下，分別和陳義興、蔣學士頷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隨即他環視了眾人壹圈，淡淡詢問道。
　　“不知諸公方才在說什麽，以至有如此多的感觸？”
　　今日廟堂上的事，是不能提的，自己成為了護國公，那就更加不能提了。
　　總而言之，來到了天人閣，那些俗事，還是拋之腦後的好。
　　晏先生擡眸，壹雙已經蒼老的臉孔顯得很是坦然，倒不隱瞞，如實的跟陳凱之說道。
　　“有壹樁十幾年前的舊事。”
　　又是那壹件事……
　　陳凱之壹下子就明白晏先生所說的是什麽事了，同時，他的心裏微微的咯噔了壹下。
　　他不禁苦笑，還真是冥冥中的命運安排壹般，似乎自己今日遇到的所有事，都和那十幾年前有著巨大的關系。
　　陳凱之嘆了口氣，才緩緩開口說道。
　　“此事，學生也略知壹二，當初看了那些史料，學生也是大惑不解，那是十數年前的舊事，可現在，學生卻是聽了許多人提起，不知先生對此有何看法？”
　　晏先生擡眸看了壹眼楊彪，似乎在詢問他的意思。
　　楊彪捋須，莞爾道：“這裏是天人閣，在這裏無論說什麽，都是無妨的。”
　　這意思便是說，在此可以暢所欲言，無需忌諱，在座的學士，俱都是絕對信得過的人。
　　絕對不會將所說之事，泄露出去，非常的安全。
　　晏先生滿意地笑了笑，才道：“這個謎題，其實老夫壹直都在探索，想必……”
　　說到這裏，晏先生眼眸微微壹擡，卻是看向了陳義興，神色淡淡地繼續說道：“靖王殿下也是如此吧，老夫若是沒有猜挫，當初靖王殿下進入這天人閣，為的……其實就是想壹探究竟吧。”
　　而陳義興，居然默不作聲，像是默認了。
　　陳凱之的心裏卻是驚詫，竟覺得匪夷所思。
　　在很早的時候，陳凱之就跟陳義興認識了，也相處了壹些時日，當時的他，確實能從陳義興的身上感受到對逍遙的向往，對朝堂的厭倦的。
　　陳義興來了洛陽後，便進入了天人閣，陳凱之壹直都以為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做他的閑雲野鶴，不願去理會朝中的傾軋。
　　可萬萬想不到，陳義興還有壹個目的，那便是探尋這十幾年前的秘密。
　　那麽，為何堂堂靖王殿下，對這個秘密，會如此的執著呢？
　　是啊，在這天人閣裏，實是藏著太多太多的書籍，而這些書籍裏，不知多少秘而不宣的事啊。
　　想要找到秘密，乃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似乎也只有天人閣是最有機會的。
　　晏先生見陳義興默認了，眉宇微微壹皺，接著又道。
　　“十幾年前，真是驚心動魄啊，那件事情，可是牽連甚大。據老夫所知，這牽涉到了大陳朝中不少最顯赫的人物，包括了內閣首輔大學士，也包括了宗王，除此之外，還有先帝，還有當今的太後，便是太皇太後也牽涉其中，可直到事後，才知道，原來這裏頭竟還有諸子余孽，甚至……老夫懷疑，便連衍聖公府都牽涉其中。”
　　陳凱之聽著這壹個個被點到的名字，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
　　牽涉到了大陳宮中的人，陳凱之可以理解，牽涉到了諸子余孽，他也早是略略知道的，可是……連衍聖公府……
　　晏先生擡眼巡逡了眾人壹眼後，深深地嘆了壹口氣，才又繼續說道。
　　“可是老夫深知，這壹些人，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關鍵，真正的始作俑者，既不是宗王，似乎也不是諸子余孽，便是衍聖公府，似乎在其中，也未必是最重要的角色，在這背後，似乎有人在這其中鼓弄風雲，這個人，才是今日這壹切的締造者，可此人到底是誰，老夫苦苦追索，卻是壹無所獲，可是有壹點，老夫是可以確定的！”
　　“先帝的兩位皇子，應該都還活著！”晏先生斬釘截鐵地又道了句：“他們壹定還活著！”
　　楊彪聞言，不由皺眉，壹臉詫異的看著宴先生，很是直接地問道：“為何先生如此肯定？莫不是先生從什麽地方發現了什麽可以確定兩位皇子都還活著證據？”
　　晏先生知道，壹面之詞，似乎說服不了眾人，因此他捋著須，帶著壹臉慎重之色道。
　　“就說太皇太後，自從皇太子失蹤，便突然負氣離開了洛陽宮，而去了長安的甘泉宮，這位老太後，老夫倒是略知壹二，她絕不是壹個肯撒手不管的人，可她突然離開，理由可能只有壹個，那就是她知道了什麽內情，她去甘泉宮，極可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想來她是希望在甘泉宮謀劃壹切，從而找回皇太子。”
　　“其二……”晏先生細細地繼續分析給眾人聽。
　　“幕後之人，費了這麽大的心機，絕不只是想讓先帝痛失愛子這樣簡單，若是如此，他不必費這麽大的氣力，他竟留下了如此巨大的謎團，他壹定還有別的打算。那麽，十幾年前所發生的舊事，某種意義而言，不過是他的開胃菜罷了，若是兩個皇子俱都死了，那他的下壹步計劃，還如何實施呢？”
　　所謂細思極恐，眾人聽完晏先生的壹番見解後，似乎也想明白了許多事，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壹口涼氣。
　　只有陳凱之，心思卻是更加的復雜了。
　　只見晏先生隨即很是肯定地道：“因此，這兩個皇子，或者是其中壹個，壹定是他的棋子，他的壹枚很重要的棋子，他要做的事，絕不止於此。”
　　說到這裏，晏先生嘆了口氣，才又道：“其中壹位皇子叫無極，至今沒有蹤影，此人乃是諸子余孽的子嗣；而另壹位是皇太子殿下，則是太後所出，若他還在，本該是今日的大陳天子，可惜，只是太可惜了，至今也沒有任何下落，他的腿上有壹塊胎記，金碟之中倒有記載，可是要找到這個人，不啻是大海撈針。”
　　陳凱之心思壹動，大海撈針嗎？其實錯了，這根本不是大海撈針，事實卻是，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是……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呢？
　　陳凱之的心裏有些困惑，他明明就是後世穿越過來的，自己肯定不是太後的兒子。
　　可是他身上的胎記又怎麽解釋呢？這世界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哎呀……
　　越想越亂，越覺得不可思議，這難道真的是天意？
　　“凱之，凱之……”晏先生突然喚道。
　　陳凱之這才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失態了，他不由苦笑，故作掩飾的樣子道：“那麽就算找到了，又有什麽意義呢？如今新的天子已經登基，就算這個人找到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陳凱之笑了笑，搖著頭繼續道：“找到了人，他也不再是皇太子了，因為當今天子，早已不是他了，新皇帝已經登基，難道滿朝的文武還會迎他登基不成？若是他做不成天子，那麽和尋常地宗室又有什麽分別呢？不只如此，反而因為如此，他則會成了天子眼裏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在學生看來，這個皇太子，找到與找不到，都沒有任何分別。甚至……找到了，反而可能釀造的，卻是壹場悲劇。”
　　陳凱之的話，不無道理。
　　找到了又怎麽樣？
　　從眼下時局角度而言，對於皇太子最好的結果，就是永遠的隱姓埋名，否則便是死路壹條。
　　趙王等黨羽，壹定會拼死護住小皇帝的。
　　“妳錯了！”晏先生竟是說話很不客氣。
　　他雖反駁陳凱之，卻還是朝陳凱之微微壹笑道：“找到了，就有大用！”
　　陳凱之有些不解，壹臉震驚地看著宴先生，嘴角輕輕壹勾，帶著幾許淺笑道：“大用？”
　　“希望！”晏先生目光之中似是燃起了熾烈的火焰，就像看到了光明，他看著陳凱之，突的道：“妳明白老夫的意思嗎？而今天下，最缺的，就是希望！”